同一時間, 作爲房地產界和銀行界具有舉足輕重的人物的方謹棋和方謹晟,應邀來參加論壇。晚宴過後,方謹晟獨自一人閒逛起東漁鎮來。夜晚的東漁鎮沒有了白日的喧囂, 海風不時地吹來, 帶來些許涼意。
他想起女兒方澤苡一直想來看這邊的海, 但是因爲身子不行, 都不能如願, 他決定這次回去給女兒帶些特色的禮物。
他在一家工藝品店買了個椰雕工藝品,繼而來到工藝品店隔壁的島服店,店裡有三三兩兩的客人在挑選。他看中了一套天藍色的島服, 不成想另一顧客也看中了,兩人同時手落在衣服上, 那位顧客是位女子, 似是極喜愛這套衣服, 於是他相讓,轉去看其他的款式。
女子向他投去感激的笑容, 眼前的中年男子身着質地精良的休閒服裝,雖然步入中年,但是深刻的五官顯示着他年輕的時候是個美男子。那位女子覺得不應讓這樣的人失望,於是轉頭朝正在櫃檯前給其他顧客結賬的老闆喊了聲,“老闆娘, 這個款式的衣服還有嗎?”同時揚了揚手裡的衣服。
正埋頭算賬的雲玲看了看女子手裡的衣服, 笑容滿面, “有的, 您稍等一下。”說着, 歉意地朝等待的顧客笑笑,道聲, “不好意思,等一下。”便轉身進入裡店。
方謹晟聽到那似曾相識而又有些久遠的聲音,轉過身來,只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門角。
方謹晟朝女子笑笑道,“不用麻煩老闆了。”說完便走出門去。
女子想喊住他,恰好雲玲手拿一套同款式的島服出來,“小姐,您要的衣服。”
女子看看雲玲,又望望門口,“不是我要,是剛纔那位先生要,不知爲何他走了。”
雲玲追至門口,一眼看到前方走着的高大身影,於是拿着衣服追了上去,“先生,你要的衣服。”
方謹晟聞言,猛地回頭,然後一下子便呆愣在原地。回眸處的女子,當年烏黑的長髮剪成了齊耳的短髮,歲月好像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此時的女子神情同樣震驚。
雲玲沒想到二十多年了,一個在她生活裡消失了二十多年的人,就這麼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面前。眼前的男子,有着這個年齡的男子慣有的成熟,五官眉眼倒是沒怎麼變,她一眼就認出了他,嘴裡喃喃,“謹晟——”
方謹晟向她走來,眼裡滿是不可置信,他尋找了多年的人居然在不經意間便出現在他眼前。那些年的心痛、怨恨,突然間崩塌,剩下的只是沉積滿心的思念。他狠狠地將雲玲抱入懷裡,“玲瓏,真的是你嗎?”
雲玲被這個曾經熟悉無比,如今卻是陌生了二十多年的懷抱抱着,有一絲的怔忪,繼而反應過來,猛地推開他,“先生,你認錯人了。”
方謹晟再一次要去抱她,雲玲慌亂地往後退,“你別過來!”
男子看着眼前女子防備驚慌的眉眼,心一下一下地抽痛,“玲瓏,你可知道這些年我找你找得好苦。”這些年,礙於父親與妻子姜玲敏,他找她的舉動並未敢太張揚。他沒想到,她居然躲到了天涯海角這個不起眼的小鎮。
“你真的認錯人了,我不叫玲瓏,我也不認識你,先生請自重。”雲玲已經恢復冷靜,口氣冷冷的,說完,拿着衣服回了店裡。
方謹晟不甘心地跟在她後面,跟至店門時,又折回去,也許,現在不適宜再出現在她面前,明天再說吧。
雲玲幾乎是逃一般地回店裡,剛到不久的入思看到神色慌亂的母親,很是奇怪,“媽,您去哪了?客人都等着呢。”
雲玲說了句,“思思,媽媽有些不舒服,你看着店。”便回裡屋去了。
入思極少看到母親這般慌亂的神色,以爲發生了什麼事,給客人結了帳,便關了店門,走去裡屋。
雲玲正神色怔怔地坐着,一動不動,她在雲玲跟前蹲下,手握着母親的手,“媽,發生什麼事了嗎?”
雲玲低頭看了看眉眼與她十分相似的女兒,回手握着女兒的手,“思思,沒事,我們回家吧。”
雲玲雖然知道方謹晟不會就這麼罷休,定會再次上門來,但是當方謹晟真正再次出現在她跟前時,她還是無法平靜地面對。
方謹晟打量着這間有近兩百平米的服裝店,貨架擺放的井井有條,看來,她付出的心血不少,想到她爲此辛苦,心便疼了,“玲瓏——”
“先生,你是要買衣服嗎?”雲玲打斷他的話。
“玲瓏,對不起!”男人在店裡的一處椅子上坐了下來,埋首,聲音哽咽。
雲玲看着眼前男人低垂的頭,悲涼的聲音。想起那年,也是同一個人,雙手拽住她的雙肩,力道大到幾乎將她的肩膀弄折,男人滿臉痛色,幾乎是咬牙切齒,“雲玲瓏,我會恨你一輩子!”
如今的男人,全然沒有了年輕氣盛時的恨意,有的只是多年對她的思念。可是這樣的思念,這樣的情感,她已經要不起了。這些年,對於他的消息,她多多少少是知曉的。這樣一個曾經在政界叱吒風雲,如今在銀行界舉足輕重的男人,報紙、電視隨處可見其身影。
她走了過去,手輕輕地放置在男人的肩頭,“謹晟,謝謝你不再恨我,不恨說明已經不愛了。我們現在都有各自的家庭,所以,謹晟,就當過去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般,我們還是各自過好各自的生活吧!”
方謹晟聞言一震,是啊,他們都有各自的家庭,他是不敢於面對現實,所以纔會自昨天見到她之後,故意將家庭給忽略了去。看她這樣,確實過得還好,他不應該再打攪她的生活。
他擡起頭,手覆上女人置於他肩上的手,雲玲下意識地抽手,卻教他越發用力的按住,“玲瓏,當年我很後悔放你走,即便你懷了沈林的孩子,那又怎樣呢?我愛的是你,你的任何我都接受,包括你和他的孩子。”
“謹晟,已經太遲了,如果你當初說出這番話,那麼我排除萬難,還是會選擇與你一起的。”雲玲淚流滿面,最終沒將這句話說出口,現在說這些有何意義呢。
“謹晟,謝謝你告訴我這番話。”她用力將手抽了出來,擦了擦眼淚,轉身回至櫃檯,給他倒了杯水。
方謹晟喝了口水,將杯子放回櫃檯,擡眼間,便看到櫃檯上立着的全家福相框,雲玲環抱着個小男孩與沈林並坐着,旁邊親暱地扶着沈林肩膀的女孩子是入思。細想兩人相似的眉眼,終於明白了般,他脫口道,“玲瓏,入思是你的女兒?當年那個孩子?”
雲玲聞言吃了一驚,她沒想到方謹晟居然認識女兒,她儘量表現的平靜,“嗯。”
原來當年那個孩子還活着,入思是當年那個孩子,他想到爲此事而出家二十幾年的母親,心裡滋味雜陳。他想起入思的血型,狂喜,內心突突地跳,“玲瓏,入思的血型與我一樣。”
雲玲聞言再一次震驚,她沒想到他對於女兒竟是這般熟悉,佯裝鎮定,“嗯,思思的血型遺傳她父親沈林。”她在沈林兩字上加重了音量。
方謹晟由最初的喜悅、至將信將疑,再看到雲玲肯定的眼神後徹底地絕望。
“你猜的沒錯,思思確實是你的女兒。”不知什麼時候,沈林進了來,話是對方謹晟說的,但眼睛卻是看向雲玲。
雲玲沒想到沈林剛好進貨回來,聽到他的一席話,臉變得煞白,怔怔地看向走進來的丈夫。
沈林走至兩人跟前,“阿玲,是該讓他知道思思存在的時候了,如果我們仍繼續瞞着他,對你,對思思,對他都是不公平的。這麼些年,你心裡的苦沒理由不讓他知道。”說完看向滿眼震驚夾着喜悅的方謹晟。
“謹晟,多年不見,近來可好?”
方謹晟上前雙手握住沈林的手,“沈林,你說的都是真的?”
沈林不置可否,“你信就是真的。”
“我信,我信!”方謹晟激動了起來,轉而又心痛地看向雲玲,“玲瓏,你當初爲什麼要撒謊,騙我說孩子是沈林的?”方謹晟想,如果她能夠對他說實話,那麼他們就不會帶着對彼此的愛恨離別這麼多年。
“謹晟,試問,如果你當初有對阿玲的那麼一點的信任,那麼任她如何的隱瞞,也不會導致你們如今的境遇,不是麼?”沈林說到這裡,一向溫和的性子有了些起伏,語氣也重了起來,“況且,當初阿玲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爲了你,所以你今天沒有任何資格來質問她!”
“阿林,別說了!” 雲玲跌坐在椅子上,早已泣不成聲。
方謹晟聞言,震驚地看向雲玲,“玲瓏,你當初到底隱瞞了我什麼?”
雲玲將頭埋進手臂,並未回答。
方謹晟看向沈林,沈林睨了他一眼,上去抱住雲玲的胳膊,“阿玲,事到如今,該將一切告訴他了。”
雲玲擡起頭來,良久,聲音哽咽,“謹晟,過去的都過去了,再追究還有何意義呢?”
“玲瓏,這麼些年,你獨自一人頂着社會風俗的壓力生下思思,將她撫養成人,而且是撫養成優秀的女子,可見你多麼的不容易。我並不怨恨你,這些年,對你有的只是思念,我一直在後悔,當初爲何不再勇敢一點,按照心裡所想的去做。即便你有了別人的小孩,那又怎樣呢?我愛你,我也會愛你的小孩。可是當時的我年輕氣盛,被嫉妒矇蔽了心,我承認,我一直介懷你和沈林的關係。”方謹晟語氣裡盡是懊悔,“玲瓏,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你能告訴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