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戍守邊關的將士凱旋,金都的百姓們都夾道而立,爭先恐後的想要一睹邊疆軍士的風采。
慕容瑾治軍也當真是嚴明,面對如此的熱鬧,這些將士都是目不斜視的跟在慕容瑾的馬前向前走。京中那些大人們都跟在整個儀仗的後面,各自打着自己心中的算盤。
原本慕容皇后早逝,按說慕容家就應該衰落下去纔是。但是因爲慕容家掌着兵權,皇上竟然動不了慕容家半分。而另一面,皇上冊封鄧氏,跟着平步青雲的鄧家也是加官進爵,鄧欽堯更是位列文臣之首。此前慕容家一直駐守在邊關,從不入京,即便皇上有封賞也只是着人送去武川,可是看着現在這架勢,慕容家大有捲土重來的氣勢。雖然現在趕不上鄧家,但是日後事現在誰也不好說。
宮門之前下馬,慕容瑾看着硃紅色的宮牆深深吸了口氣。
“聽說小慕容將軍傾國傾城,果然不假。”慕容瑾還沒有邁步向前走,就聽見旁邊的側門一個慵懶的聲音響起來。
薛流嵐緩步走着,慵懶的眯了一雙桃花瓣似的眼打量着慕容瑾。銀白色的盔甲襯出她身姿窈窕,長髮束起在腦後利落的打了個簡單的髮髻。不愧是個長在邊關的將軍,有那麼一股子殺伐決斷的勁頭。
與此同時,慕容瑾也在不動聲色的打量着迎面過來的薛流嵐。紫色長袍,慵懶的神色,似乎是宿醉未醒,腳下的步子略略顯得虛浮。看着裝束應該是位皇子。只是,這嘴上未免太輕浮了些。
“真是可惜了,這麼好的一個美人坯子沒人敢娶。”薛流嵐睨了眼睛看着慕容瑾。
“有沒有人敢娶我,是我的事兒,與你有什麼關係?要你來多嘴。”慕容瑾柳眉一橫,冷笑了一句。她在武川長大,上自將軍下到兵士,還沒有誰敢這樣和她說話,便是品級一樣的左尋蕭也處處都是讓着慕容瑾的。
薛流嵐雙手環在胸前笑道:“怎麼與我沒關係?”
“見過五皇子。”左尋蕭忙上前一步見禮。這五皇子可是京中出了名的放浪不羈,他倒是不怕慕容瑾吃了什麼虧去,怕的是他惹急了慕容瑾,動起手來慕容瑾闖禍。
“你就是薛流嵐?”慕容瑾聞言,又打量了一下薛流嵐。頓了一會兒,嘴角漫上一絲嘲諷來。“倒是名副其實。”
“哦?竟然連小慕容將軍都聽說過我,看來我是該感到榮幸啊。”
“何止是我,五皇子青樓買笑,爲了一個舞姬與別人大打出手,王朝長個耳朵的應該就聽說過吧?”
“大膽。”小丁子在薛流嵐的身後喝了一句。不管自己家這位爺多不爭氣,也好歹是位皇子,怎麼能讓一個女子當衆奚落?
慕容瑾明眸一轉,在小丁子的身上停了一停,讚賞的點了點頭:“難得這樣的主子能有你這樣的跟班。”
言下之意,竟是在說薛流嵐連小丁子這樣一個小太監都不如。
左尋蕭皺眉,心下驚了一驚。雖然說五皇子風流之名在外,但好歹是慕容皇后的嫡子,慕容瑾如此說他,如果五皇子真的追究起來,她這以下犯上的罪名可是逃不開的。
薛流嵐聽着慕容瑾的奚落,臉上的神色也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慕容瑾。
轉過身,慕容瑾對左尋蕭道:“咱們走吧。”
“告辭。”左尋蕭對着薛流嵐微微頷首。
薛流嵐一直看着慕容瑾與自己擦身而過,緩緩轉過身來看着她的背影,眼中神色漫上一層尋味來。
走了幾步,慕容瑾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一樣,忽然頓住腳步轉過身來。此時已經是時近正午,陽光直直的傾瀉下來落在薛流嵐的身上,逆着光看他,恍惚之中似乎能夠看到他嘴角揚着的笑意。
這樣一個胸無大志的人難得能有如此明媚的笑意。慕容瑾想着,一面繼續想着皇宮大殿走去。
“臣慕容瑾參見皇上。”慕容瑾與左尋蕭撩袍跪下,對着高階上面的九五之尊三跪九叩。
“愛卿平身。”皇上擡了擡手。“你父親可還好?”
“回皇上,家父很好,時常念及聖恩。”
皇上點了點頭。自從髮妻慕容皇后亡故之後,他就時常擔心手握重兵的慕容家與皇家離心,只從慕容家多年不歸金都就看得出到底是心裡懷着怨恨的。
“朕也時常想起靖北將軍的功勳,慕容巖無子卻有你這樣一個巾幗英雄的女兒,也算是將門有後了。”說着,皇上向着侍候在御階旁的太監總管揮了一下手。
慕容瑾看着那位內侍總管手裡捧着一個朱漆盤走向自己,上面是黃色綢緞包裹的信印。
“請慕容將軍接信印。”
慕容瑾忙跪下謝恩,而後雙手接過信印。
“朕封你爲玉陵王,這是信印。望卿日後努力殺敵,不負朕黃金臺上之意。”
“慕容瑾必當盡忠保國。”
慕容瑾謝了恩站起身來退在一邊,卻無心去聽皇上給左尋蕭的封賞。若是沒有記錯,玉陵與河洛相去不遠,聽說七皇子被封了河洛王,如今如此分封難道是爲了讓七皇子提防慕容家?終究是功高震主了嗎?
“五皇子,七皇子覲見。”太監在門外高喊了一聲,音還沒落就看見兩個身影並肩從門外進來。
左面的是薛流嵐,此時已經換了一色黃色衣衫,頭髮用玉冠束起,不過是一會兒工夫不見,他就已經從一個浪蕩子變成了一副風流公子的模樣。
右面的人是七皇子薛斐言,也是一身黃色長袍,玉冠束髮,眉目清秀,不像是一個皇子,這樣的人倒像是一個儒雅的俠士。
“兒臣見過父皇。”兩個人站在階前,一起拱手見禮。
皇上擺手讓他們免禮。這個時候左尋蕭已經回到了慕容瑾的身邊,與她一起看着後進來的這兩位皇子。
“又見面了。”轉過頭,薛流嵐對着慕容瑾挑眉一笑。
慕容瑾沒有回答。原本是想接着揶揄他幾句的,礙於是在朝堂上不好出口,就只當是沒有聽見。
“流嵐可是認識這位慕容將軍?算起來,她可是你的表妹呢。”
“回父皇,不僅認識,而且……”薛流嵐故意買了個關子。
皇上聽着,猛然之間似乎是恍然記起一般道:“莫非你是同意了?”
“昔日是兒臣有眼不識金鑲玉。”薛流嵐一面得意的說,一面那眼睛瞟了慕容瑾一眼。
慕容瑾跟着蹙起眉頭,這兩個人在賣什麼關子?同意什麼?
站在一旁的左尋蕭心下一驚,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漫上心來,手不由得攥成了拳,彷彿是一個在等待宣判的囚犯。
“好。”皇上高興的道。“既然你同意,那朕就擇日去向慕容巖提親。也算是了了你母后當年的心願。”
什麼?慕容瑾頓時愣在當地。提親?讓她嫁給薛流嵐那個風流近乎荒唐的皇子?
左尋蕭的身體猛然緊繃了起來,手死死的握着不敢放鬆,生怕自己會不顧一切的衝到皇上面前請他改了皇命。他不能這樣做,若是違抗聖旨的後果斷不是他一個人能夠承擔的。
在場的朝中大臣的臉上都露出的驚詫的神色,七皇子薛斐言不解的看了左丞相鄧欽堯一眼。
“多謝父皇。”薛流嵐如獲至寶的對着皇上大大的鞠了個躬,直起身來又道:“父皇,慕容家原本在金都的府邸現下住的都是慕容家其他的族人,不如讓慕容瑾隨兒臣回府?雖然於禮來說有些不合,但是慕容瑾既然是個將軍,應該不講究這些虛禮的吧?”
對上薛流嵐投過來的目光,慕容瑾咬牙切齒的瞪了他一眼,險險手中的信印就脫手砸過去。
“朕也覺得不錯。慕容將軍,你覺得呢?”
慕容瑾咬着下脣,低頭沉思着不語,忽然不知道如何去回答。擺明了不能夠去抗旨,也擺明了皇上是希望她跟着薛流嵐回府,可偏偏慕容瑾一聲答應就說不出口。
旁邊的左尋蕭略略偏了頭看着慕容瑾。他知道慕容瑾心裡是不願意的,也知道以慕容瑾的性子必然會不顧一切的反對。哪怕是拼了違抗皇命受責罰。畢竟以慕容家的勢力,即便慕容瑾違抗了皇命,最多就是被褫奪封號與封地,貶斥回武川。
慕容瑾深深的吸了口氣,緩步走到薛流嵐的身邊,面向皇上站定,神色之上根本看不出方纔她心中的種種究竟是什麼。
“婚姻之事本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慕容瑾不敢擅自做主。”
“此話不錯。不過,這樁親事原本就是先皇后與你父親定下的。只是朕答應了先皇后於婚姻一事上不勉強流嵐半分,所以才拖到今日。”
搬出了先皇后遺命,還搬出了慕容巖。原本是打算藉着父親的名頭拖上幾日,可是此時就算是慕容瑾萬分不願意也沒了半分用處。她的父親這一生定下的事情從來沒有改過。
只是聽皇上話中的意思,原本薛流嵐是不願意的,怎麼忽然改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