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裡,薛流嵐悠閒的坐在牀上聽着寒露的回報。縱然是人在天牢中,憑藉着手下這一羣來無影去無蹤的刺客,他依然可以對外面的形勢掌握的一清二楚。七皇子薛斐言的入獄和刺殺一案落在李彥手中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慕容巖那邊如何了?”薛流嵐轉過頭來看着寒露。慕容瑾手上的那一半兵權就算是慕容瑾同意讓出來,只怕慕容巖那一關還是不好過的。
“尚沒有消息。”寒露有些擔心。“若是慕容巖不允呢?那麼我們之前做的豈不是都白費了?”
“慕容巖不會不允的。”薛流嵐笑着站起身來道。“至少眼下他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慕容岩心裡也很清楚,若是此時皇上駕崩,金都的形勢瞬息萬變,結果不是他所能掌控的。”
“現下七皇子與您都押入牢中,四皇子與六皇子不在金都,況且您身邊還有皇子妃。”寒露有些不懂薛流嵐的意思。以現下的情況,若是宮中有什麼風吹草動,薛流嵐完全可以在第一時間將薛斐言困在天牢中,而後以慕容瑾的兵力控制鄧府,今兒逼宮。
薛流嵐微微一笑道:“但是郭尚忠是個變數。他暗中吞了鄧欽堯多少勢力誰也不清楚,他的去向決定了我與老七的成敗。慕容巖不敢冒這個險。至少,他要先確保將我救出天牢。”
羣龍有首,有些事情辦起來才方便。寒露佩服的點了點頭。他跟着薛流嵐的時間不長,原本是殷國四公子蕭蘇憶的麾下。上一個主人的精明多少讓他有些懷疑這一任主子的能力,然而隨着他對薛流嵐瞭解的加深,寒露越來越覺得薛流嵐也是人中之龍,只不過現在是龍行潛水,等的就是一飛沖天的時機。
“蝶曼被從這兒帶出去,你們也要多加留意。還有,告訴皇子妃,可以開始着手下一步了。”說着,薛流嵐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環顧了一下自己的牢室笑了一聲:“我還真是在這裡住夠了。”
對寒露道了一句不送之後,慕容瑾坐在椅子上思量着後面的事情。起碼,她要先和李彥達成共識,然後通過他來和薛斐言做這一筆交易。只是,她若直接去找李彥動靜實在大了些,還是透出口風比較好吧。
“瑾姐。”翼閃身進入書房,徑自走到慕容瑾的面前輕聲喚了一句。“想什麼呢?如此出神。”
“沒什麼。”慕容瑾回過神來。“我讓你查的人如何了?”
“凌燕?現在看她可是薛斐言心頭一寶啊。”翼笑眯眯的看着慕容瑾。“比鄧家那位大小姐似乎重要得多。”
“怎麼講?”慕容瑾也好奇起來。雖然她看得出薛斐言對凌燕非同一般,然而兩廂權衡下來,還是鄧琴語帶給薛斐言的利處更多才是。如今聽翼的口氣,若真的在鄧琴語和凌燕之間做出取捨,薛斐言似乎更大可能會保住凌燕。
“凌燕跟着薛斐言八年,一直都是他身邊最好的刺客。不過,那一趟燕鎮之行不慎落水,自此咳嗽就再沒好過。”翼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爲此,薛斐言一直都在四處蒐羅醫書和大夫,想要治好她。”
慕容瑾摸了摸鼻子,輕笑:“這倒有點意思了。”按理說,一個自小培養起來的刺客當是主人最好的利刃,若是這利刃有絲毫瑕疵都是不能容忍的。一個刺客既然已經失去了來無影去無蹤的本事,基本也就是廢了。竟然還能如此用心,薛斐言對凌燕可見一斑了。
想了一想,慕容瑾道:“翼,勞煩你走一趟。”
“去哪兒?”翼轉過眼睛來看着她。慕容瑾此時眼中的促狹與不懷好意的笑意讓他背後冒起一陣涼氣來。
“你可還記得距離武川三百里之外的那個雪峰?”慕容瑾緊緊的盯着翼。
只見翼臉上的表情從笑容僵住到不可思議最後到哀怨,他很無辜的問:“瑾姐,你不會真的這麼狠心吧?”
慕容瑾毫不留情的點了點頭。
“非去不可?”翼還抱有一絲幻想的看着慕容瑾。“換個人不行嗎?”
“自然不行,那個地方除了你能到,換個人只怕就死在半路上了。”慕容瑾氣定神閒的看着翼。“軍令如山,你去還是不去?”
“去。”翼苦着臉回答。“你都說軍令如山了,我哪兒還敢說不去。”埋怨的白了慕容瑾一眼之後,翼又道:“爲了那個凌燕把我搭上,瑾姐,你真的捨得?”
“捨得,捨得,有舍纔有得啊。”慕容瑾微微笑着。“再說那個杏林聖手對你有很好,把你搭進去很值得啊。而且每年一朵冰蓮花,你也欠着人家兩年了。”
那個兇巴巴的女人哪兒對我好?翼在心裡埋怨了一句。還有那個冰蓮花,你好意思說?若不是爲了救你的性命,我怎麼會惹上那個兇悍女人?還承諾給她每一年送一朵雪峰極頂的冰蓮花。
“花兒呢,我知道你早就摘好了,這一次送去順便將醫治凌燕的方法用信鴿傳回來就行,至於你,完全可以在那兒住上一段日子嘛。”慕容瑾走到翼的面前,看着他那一臉不善的神色輕輕一笑。
若是放得下朱雀營中事情,這何嘗不是一段好姻緣呢?況且以醫治好凌燕作爲交易的誠意,想必凌燕一定會答應爲她傳遞消息,而薛斐言也一定會答應的。
然而,兩日之後出現的事情,將慕容瑾所有的計劃都攪成了一團,令她措手不及。
“你說什麼?”慕容瑾吃驚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手中茶碗幾乎被捏碎。
回話的何承簡頓了一頓,繼續道:“死的都是朝中的衆臣,與之前刺客的手法一般無二。”
怎麼會這樣?當時薛流嵐命人刺殺大臣是爲了逼薛斐言離京避禍,那麼如今是爲了什麼?洗脫嫌疑嗎?可這其中也不乏暗中向薛流嵐投誠的人啊。或者,兇手另有其人?
“到現在兇手查得如何了?”慕容瑾平靜了一下心緒問道。
“刑部的李彥大人還在追查,據說這死的四位大人之間並沒有什麼關聯,與之前的那些大人的案件因爲作案手法相同,已經併案處理了。”何承簡將從刑部探聽出來的消息一一說明,之後站在一旁聽候慕容瑾的差遣。
慕容瑾放下手中茶盞緩緩的踱着腳步,沉思片刻道:“何承簡,你繼續注意着刑部那邊的動靜。若是有兇手的消息,立刻來告訴我。”
“是。”何承簡領命離開。
“小丁子。”慕容瑾揚聲喚了站在門口守着的小丁子。
“皇子妃。”
“你去太醫院打聽一下皇上現在的情況如何了。”此次的突然,皇上對自己的皇子也是頗爲提防,不但下令不得皇子及皇子妃入宮探視,連慕容瑾的行動都只限在金都城內。這無疑是想要通過軟禁來防止她藉着手中兵權幫薛流嵐逼宮。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中,除了每天都會有至少一名大臣死亡之外,刑部對於兇手絲毫沒有頭緒,何承簡也只能從刑部打探出那個死了的官員的性命而已。
慕容瑾越來越覺得這件事情不簡單了。這個刺客似乎是想要在有限的時間裡刺殺更多的人。而且奇怪的是,他下手的對象裡面大多郭尚忠的手下或者是暗中傾向於薛流嵐的人。莫非,是薛斐言動的手腳?
選擇在如此風口浪尖的時間動手,難道他們就不怕露出破綻而後萬劫不復嗎?慕容瑾冷笑了一聲,目光落在書案上那一串這幾天遇刺身亡人員名單上。
李源輔,遲嚴,林準。慕容瑾逐一看過這近乎十個人的名單,猛然一驚,愣在原處。這些人,雖然現在看着毫無關聯,但在慕容瑾的記憶中,他們都是一樁事情的參與者。年代久遠,只怕已經很少有人再提起,但在當時親歷者的記憶中,這件事情永遠都是彷彿昨天。
毫無遲疑,慕容瑾一把抓起桌子上的名單,一面已經以最快的速度出府徑自奔着玉門嬌而去。
“你怎麼來了?”看見慕容瑾一臉凝重的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星嚇了一跳。若非大軍壓境,背水一戰,她可從來沒在慕容瑾臉上見到過這樣的神情。焦急,慌亂,甚至還有害怕。“出什麼事兒了,小瑾?”
“柳呢?星,柳現在人呢?”慕容瑾一把抓住星急急的問道。
星被問得一愣,反手握住慕容瑾冰冷的手道:“我有幾天沒看見他了。以爲你遣他出去做什麼事情。到底怎麼回事?”
慕容瑾放開星,將袖中的名單拿出來鋪在星的面前:“你看看這些人。”
星從上到下看了一遍,疑惑的擡起眼看着慕容瑾:“這些是這幾日被刺身亡的官員。”
“對。”慕容瑾點頭道。“但是他們還有一個身份。”
“嗯?”星疑惑的看着慕容瑾。
“當年刑部尚書徐家滅門,他們每一個人都有份。”
“刑部徐家?那不是柳……你是說,兇手是柳?”星大吃了一驚。在朱雀營中人人都知道翼是偷襲的好手,但除了慕容瑾,從來沒有人知道,柳的刺殺技術與翼相比也是絲毫不遜色的。
“因爲上一次的刺殺,當年那些人中如今屬於薛斐言的人死了,所以這一次看起來絕大多數是郭尚忠和薛流嵐的人。”慕容瑾緩緩的說着,眉頭死死的擰在一起。“表面看上去很像是薛斐言動的手,但仔細看,死的全都是與當年那件事情有關的人。”
星無力的跌坐在椅子上,低聲道:“他到金都這許久,是衝着報仇來的嗎?”
慕容瑾搖了搖頭,心裡已經有些疑惑。柳,爲什麼要選擇這個時候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