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薛流嵐離開五皇子府的第三天,宮中就傳出了皇上突發疾病的消息。據小丁子從太醫院打聽出來的消息說是皇上忽然之間雙腿就不能動了,似乎是失去了感覺。太醫院上上下下所有的太醫都瞧遍了,可愣是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小丁子在回報這些的時候,慕容瑾的臉上微微露出幾分驚詫來。她只是聽說過巫蠱之術的厲害,卻沒有想到竟然能夠起這般奇效。不知此術如果用在臨陣對敵上,用來擒賊先擒王會怎麼樣?
距離皇上生病第五天時,宮中傳來消息,說是找到了病源。
“哦?不知道是誰找到的?”慕容瑾放下手中的筷子淡淡的問小丁子。
“說是郭公公請了一個道士看破了巫術,在七皇子送的珊瑚樹裡面找到了用來施用巫術的小人。”小丁子回答,一面說着,一面不由得偷偷擡頭瞄了皇子妃幾眼。直覺告訴他,這件事情一定和他們家皇子妃有着莫大的關係。
慕容瑾意料之中的點了點頭,這郭尚忠倒也聰明。只是從她問的那一句話裡就能聯想到皇上的病與那棵珊瑚樹有關,不用說,下面一定是順水推舟將事情栽在薛斐言的身上了。
“郭公公可查出那小人的來歷了?”
“聽說呈給皇上看的時候,皇上勃然大怒,登時就傳令將七皇子下了天牢。”小丁子在回稟這件事情的時候也是一頭的霧水,聽來的消息裡面並沒有解釋皇上爲什麼會突然將這巫蠱之術和七皇子聯繫在一起。不過,還是那句話,這裡面肯定少不了他們家皇子妃的事兒。
皇上一眼看見上面的生辰八字筆跡與薛斐言如出一轍,自然第一反應便是將事情與薛斐言聯繫在一起。下天牢,已經算是輕的了。若不是虎毒不食子,恐怕薛斐言的腦袋現在已經不在脖子上了。
微微一笑,慕容瑾緩緩拿起筷子,給自己夾了些菜在碗裡,又看着小丁子笑道:“你也快去吃飯吧。”
“是。”小丁子也笑了一聲,轉身就要走。忽然,慕容瑾又叫住他。
“一會兒想着提醒他們將正房打掃一下,算着日子,薛流嵐也該回來了。”慕容瑾悠悠的說着,渾不在意的神色卻掩不住眼中的高興。
“啊?”小丁子一愣,皇子妃怎麼知道爺要回來了?莫非這一次皇子妃有把握讓七皇子無法翻身?若是這樣,恐怕慕容家的勢力就容不得小覷了,對於恩主來說也將是一個莫大的威脅。
“愣着做什麼?”慕容瑾眉眼彎彎的看着小丁子有些好笑。
小丁子這才猛地醒過神來,應了一聲退出去。背後,慕容瑾若有所思的夾起一口飯放在口中,緩慢的咀嚼着。
慕容瑾迎着午後溫和的陽光沿着青石板路慢步走着,最終在玉門嬌門前停下腳步,稍微猶豫了一下後走了進去。
二樓的那間雅閣已經成爲了慕容瑾的專用。一則是因爲慕容瑾是玉門嬌的常客,二來也是因爲星臨走之前已經吩咐過這裡的夥計了。
方纔坐下,慕容瑾就被一陣敲門聲驚動。不待她應聲,門外的人已經進來。一身錦衣華服,長髮用玉冠束起,嘴角含着一絲笑意。此時正負了手看着已經起身的慕容瑾。
“星,你怎麼回來了?”慕容瑾大喜過望,迎上前問。
“京中有變,還關係着你的夫婿,我怎麼能不回來看看呢?”星笑着,關了門拉着慕容瑾坐下。“如何,我可是聽說七皇子下獄了。”
“嗯。”慕容瑾頗爲喜悅的點了點頭。“將老七扯進來,薛流嵐從天牢出來的日子也就不算遠了。”
“好一位女將軍,戰場上運籌帷幄也就罷了,想不到你手段在官場上也不輸了旁人啊。”星佩服的在胸前抱拳。“在下佩服,佩服啊。”
“少來。”慕容瑾一把握住星的手。“聽說楊家的家主病了,可嚴重嗎?”
“不過是一個幌子,召我們三個人回去議事而已。”
將三位少爺一起召回江南,想必花映楊家是出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不過,以家主生病爲由掩人耳目,楊家的確是小心至極。
看星的神色,似乎並沒有生什麼變故,慕容瑾的心也稍稍放了下來。
門稍微開了一個縫隙,一個人縱身閃了進來,而後迅速關上門。轉過身來,慕容瑾和星已經起身迎過來。
“柳,好久不見了。”星先笑出聲音,一雙明眸在柳的臉上打量了一番,掩口輕笑:“小瑾這是虧待了你?竟是比先時瘦了一圈。”
“也就你能看出他瘦了吧?”慕容瑾在一旁打趣道。
星被這一句話堵了個滿臉通紅,白了慕容瑾一眼徑自坐在椅子上喝茶去了。
慕容瑾與柳相視一笑,也相繼落座。
“柳,我讓你查的事情如何?”
“七皇子入獄之後,原本交在他手中的刺殺大臣一案現在由刑部尚書李彥負責。”
“李彥。”慕容瑾在心裡思量了一下這個人,笑道:“他是薛斐言那一派的人,若是這一次當真威脅到了他主子,不管手上握了薛流嵐多少把柄,也得給我盡數吐出來。”
柳笑了笑道:“這是自然。不過,小瑾,我倒是很好奇你哪兒來的辦法。”
“你指巫蠱之術?”慕容瑾挑了眉頭看着柳。對於他們,慕容瑾向來都不會隱瞞什麼,也沒有隱瞞的必要。
柳點了點頭,連一旁的星都瞪起了眼睛。要知道,巫蠱之術可是已經近乎失傳的禁術,從來都只是耳聞而不曾親眼見到。
“那是薛流嵐與殷國的公子蘇憶做的交易,東西是公子蘇憶給我的。”慕容瑾實話實說道。
“這公子蘇憶是什麼來頭?竟然手上會有祭祀一族的巫蠱之術。”星不由得感嘆了一句。自從王朝建立,祭祀一族被驅逐了之後可就再沒聽見過哪裡發現了巫蠱之術這樣的東西。方士術士倒是層出不窮,可從沒有誰能學會祭祀一族的巫蠱之術。
“這個我也不知道。”慕容瑾搖了搖頭。“不過,能夠隨隨便便就拿出巫蠱之術的人想必定然是不簡單的角色。”
“這等珍貴的東西,薛流嵐是用什麼作爲交換的?”柳細細的想過之後覺得出一絲不對來。公子蘇憶即便是有仁德之名,然而畢竟是王朝赫赫有名的四位公子之一,當是從不做虧本的買賣纔對。
見柳問起這件事情,慕容瑾微微猶豫了之下,而後道:“我手上一半的兵權。”
“你說什麼?”柳驟然失聲道。“一半的兵權?那可是王朝兵權的八中之一啊。”他方纔雖然已經想到了作爲交換的東西定然價值不菲,然而也萬萬沒有想到會是慕容瑾手上一半的兵權。
連星都跟着大吃了一驚,要知道兵權對於任何一個帶兵打仗的將軍來說,那都不啻是性命一樣重要。
“我知道。”慕容瑾平靜的看着柳和星。
柳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大,平靜了一下問道:“將軍知道這件事情嗎?”
慕容瑾搖了搖頭:“我還沒有來得及說。況且,交了虎符再和父帥說也不遲。”
“你還沒有交出虎符?”
“對,這巫蠱之術還需要解藥,待這邊事情平定下來之後,我會親自帶着虎符去殷國向公子蘇憶換解藥。”
如此,倒也算是做得滴水不漏了。星鬆了口氣,看向柳時,他仍舊皺着眉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星詫異的問。
柳沉吟了片刻,低聲道:“若巫蠱之術當真生效,何不就此弒君奪權呢?”
此言一出,慕容瑾和星都嚇了一跳。當時皇上聽信讒言,誅殺柳滿門,縱然起因是奸佞小人,到底還是皇上偏聽偏信。柳對皇上懷恨在心也是正常的。
“薛流嵐現下根基未穩,而且郭尚忠那邊也不是真心相助,若此時皇上有個什麼閃失,起兵奪權,倉促間薛流嵐未必有必勝的把握。況且,名不正言不順,一旦諸侯國之中有別有用心的人,豈不是後患無窮嗎?”慕容瑾將其中的利害關係擺在柳的面前,卻也知道在她未說之前,柳未必是不明白這其中的相互牽制。
柳只是面無表情的聽着,許久之後微微一笑:“步步爲營,根基紮實,從前是我們都小看了這個頹廢得讓人不齒的五皇子。”而後擡起眼睛看着慕容瑾,認真的道:“此時你讓出手中兵權助他,他日功成呢?小瑾,少了兵權傍身,若他狡兔死走狗烹,慕容家該如何應對?”
柳的表情嚴肅,慕容瑾不由得愣了一愣,下意識的回答:“慕容家尚有三分兵權在手中,想薛流嵐也不至於亂來。而且他才登基就屠戮功臣,會失了人心,乃是下下策。”
“是啊,況且還有郭尚忠那宦官勢力作爲牽制,若是少了慕容家制衡,郭尚忠專權擅政,隻手遮天,誰還能治得住他?”
柳聞言搖了搖頭道:“這一點,恐怕薛流嵐早已經想好了應對之法。”
言罷,忽然笑了笑:“罷了,也許是我想得太多,畢竟薛流嵐是小瑾的夫婿。看在小瑾的面子上也不至於對慕容家趕盡殺絕吧。”
聞言,慕容瑾也只是一笑置之。但她心裡清楚,柳的擔心一點都沒有錯,儘管薛流嵐答應過她不會動慕容家,可在經歷過這許多之後,慕容瑾太清楚在權勢與地位面前是連親情都可以忽略的,更何況是愛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