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服部九兵‘操’向着東方天空跪拜下去,一邊喃喃誦經,一邊額頭三次觸地,發出重重的咚咚咚聲。
夏瑪諾布也慢慢地走出來,半殘的藤條仍然纏繞在他身上。與日本人相比,他的身高和氣勢都不佔上風。現在佛堂內外、長廊兩側都看不到迦楠等人的影子,一旦服部九兵‘操’動手,恐怕頃刻間夏瑪諾布就要身首異處。
“日出扶桑,光芒萬丈。雄‘雞’三唱,暗夜滌‘蕩’。”他用藏語‘吟’誦日本詩人歌頌太陽的緋句。
“菊‘花’與劍,斟酌清酒。富士山下,落櫻滿手。”服部九兵‘操’也用藏語應和。
“該結束了,不是嗎?”夏瑪諾布接着問。
他把身上的藤條扯下來,窩在一起,扔到旁邊的草地上。那些被廢棄的植物竟然發出一陣輕微但尖利的哀鳴聲,影影綽綽地蠕動着,似乎想要重回他的身上。
“昨日之我,已然非我。今日之我,方是我真啓迪。咄,去吧,去吧,設千里之筵席,終究難免最後一別。去吧,我既然選擇了自身末日,就不會再更改了。”夏瑪諾布向藤條揮揮手,隨即拉起服部九兵‘操’的手,向佛堂旁邊的灰‘色’小‘門’走去。
“跟上。”方純輕聲說。
葉天腳上也纏着半根藤條,當他摘下它來,放在眼前細看的時候,藤條已經乾癟枯萎,由草綠‘色’變爲深褐‘色’。
兩個人跟在後面,提高警惕,嚴防已經離去的蛇丸再次突襲。
小‘門’一開,外面竟然黑壓壓地坐滿了灰衣僧人,足有數百名,將一個狹長的廣場阻塞得水泄不通。
一見到兩位大師,所有僧人齊頌“南無阿彌陀佛”,聲音如同國家合唱團的低音部‘混’音,古怪悠揚,殊爲好聽。
服部九兵‘操’再度摩擦雙掌,發出鏗鏗兩聲,指縫中藍‘色’的火‘花’連續噴濺。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澎湃殺機令擋在面前的三四名僧人衣袂‘亂’飛,眼睛都睜不開了。
葉天做好了瞬間突襲的準備,即使明知不敵,他也不能眼睜睜看着日本人大開殺戒。
“大家都散去吧,我佛慈悲,一定會預見到未來,解除懸掛在你們頭頂的危機。”夏瑪諾布走在前面,當先分開衆人,直奔孤樓。
服部九兵‘操’大步跟上,對遍地僧人看也不看一眼。
葉天剛跨過‘門’檻,雪姬的資料就傳過來:“梅森將軍的遺體已經被打撈上來,經過軍醫三次複檢,屍體的一切外部特徵,均符合他的身份,毫無破綻。所以,軍方將這件事定‘性’爲普通的意外車禍。另據報道,將軍出事前的一個月,蒐集了大量與二次海灣戰爭有關的卷宗,堆在自己的書房裡,日夜捧讀,廢寢忘食。那些書,大部分是日文、德文、阿拉伯文和繁體中文。書房的三面牆上,釘滿了大大小小的中國地圖,其中包括滇西、藏東、金沙江、瀾滄江、怒江等地的詳細軍事測繪圖。從他的職權範圍看,是不該閱讀這些資料的,因爲他一生都不會有踏足那些地方的可能。唯一的解釋,就是他準備做一次長途旅行,目標直指該地。”
資料中附有梅森將軍的數張照片,那是一個面貌非常儒雅的中年美國人,高鼻、深目、金髮,臉型偏瘦,年齡爲五十五歲,出生於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一個小金礦主家庭。從他的個人履歷看,大學畢業後參軍,由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列兵一路努力爬升,直至今日的軍方地位,並榮獲過布什總統親手頒發的國家勇士勳章。他從一九八五年調入關塔那摩鐵獄至今,勤懇敬業,沒犯過任何錯誤,也沒有任何不良宗教傾向。
葉天看完,把電話‘交’給方純,請她閱讀那些資料。
通過那些文字,可以輕而易舉地把梅森將軍和中國大陸西南聯繫起來。不過,這樣明顯的結論反而讓葉天不敢輕信了。
“大師,夏瑪諾布仁‘波’切,請留步。”一名‘操’着山東方言的老年僧人突然越衆而出,手裡捧着一隻血紅‘色’的木魚,急匆匆地跑了幾步,擋在通往藏經閣的必經之路上。
所有的僧人在他的率領下,全體起立,快步後撤,形成了堅固嚴密的人牆,看樣子是要阻擋四人進入藏經閣。
老僧的語氣至爲急促:“大師,我看過藏經閣頂上的日本人生死局,黑子九條長龍圍成了‘密雲不雨、樹‘欲’靜而風不止;怪蛇吞象,天‘欲’青而夜無盡’之勢,引而不發,遙指棋盤中央四面楚歌的白子孤龍。那盤棋,白方九死無生,是不可解的絕地困局。棋盤兩側,更被這個日本人佈下了‘吸血蚯蚓蒲團’,任何對局者一坐下去,身體立刻被吸血蚯蚓攻擊,在十二個時辰內不能脫困的話,就會死於蚯蚓鑽心之下。”
老僧身後,又有一名‘操’西北方言的獨目僧人開口:“這個日本人潛居在無爲寺,每年都會用怪局害死幾位各地來的高僧。大師,你是亞洲西南一帶最有號召力的領袖人物,千萬不要中了日本人的‘奸’計。”
老僧又說:“大師,縱觀歷史,自從中日甲午海戰以來,‘中日親善友好’就是一個根本不可能實現的虛幻命題,猶如湍流和巨巖,雖然緊密相依,但卻永遠都是此消彼長地對峙着,表面的‘春’風化雨、風平‘浪’靜掩蓋不了水底的潛伏暗戰。各行各業,朝野江湖,都是兩國的戰場。我們中國每損傷一名高僧,在佛法修行方面,就會被挫敗一分。長此以往,無論是禪宗、密宗,都將大傷元氣。依我看,全球華裔禪宗三百六十分支全都集結於此,不如用‘七竅滴血納命法’,把這個日本人五馬分屍,然後從他的頭腦心竅以內攫取智慧結晶,幫助華裔高僧參悟佛法的更高境界,如何?”
獨目僧開始反駁:“不好不好,我覺得應該構造一座‘七竅玲瓏煉化窯’,用七種黑畜血塗抹這個日本人的七竅,然後用墨魚骨鎮住他的前肚臍、後尾椎、上天靈蓋、下涌泉口,之後將他推入窯內,以桃木乾柴焚燒,直到煉出他體內的舍利子,纔是高僧修行的大補良‘藥’……”
夏瑪諾布靜靜地看着面前這羣人,並不打算開口打斷他們。
山東老僧和獨目僧的爭辯越來越‘激’烈,但目的只有一個,殺了服部九兵‘操’,攫取他體內的智慧‘精’華。
“我從夏瑪諾布眼中,看到了更高一層的智慧。服部九兵‘操’雖然囂張兇悍,可他目光中所表現出的,是超越國界、超越得失奪舍的大智慧。相比之下,在場的僧總雖多,卻統統都是被名利薰瞎了眼睛的虛妄之輩。方純,佈設在藏經閣上的那局棋,一定充滿了玄機,我想搶先一步進去看看。”葉天突然下了決心。
就在一秒鐘前,他心頭有靈光一閃,將看似毫無關聯的“棋局”與“地球毀滅、黃金堡壘、大理謎團”聯繫起來:“地下甬道內,摩羯、十四大師相繼身亡;佛堂外,日本忍者蛇丸去而復返,對方純取得的資料志在必得。這一切說明了什麼?是否說明,無爲寺之夜,已經成了一個多方糾葛的死結?而藏經閣棋局,就是死結能否拆解的關鍵。”
廣場上那麼多修行之人羣情‘激’憤,蠢蠢‘欲’動,爲的不過是一個“‘私’”字。這種可恥又可笑的場景,葉天早就看過無數次,無論是在戰火大漠,還是在明珠港島。正因如此,他纔在心靈、社‘交’兩方面特立獨行,力求跟這種人截然分開,絕不同流合污。
廣場左右,有着無數被僧舍殿宇自然分割開的小巷,全都隱藏在黑暗中。
葉天並起左掌,使用特戰手勢,筆直地向左一指,然後並起右掌,蛇行向右一指。他無需考慮方純的實戰經驗和戰鬥素養,作爲大名鼎鼎的賞金獵人,她應該百分之百懂得那些。
方純皺了皺眉:“好,多加小心。”
葉天稍微屈膝伏低身體,再次警覺地環顧四周,之後左拳握緊,向方純一亮。那個手勢,代表“雷霆出擊、行動”。
方純向前急跨了幾步,突然拔槍,向左側殿宇頂上一指,大叫:“那裡有人!喂,什麼人?給我滾出來!”
一瞬間,大部分僧人的目光都望向那邊,葉天趁‘亂’滑入黑暗中,向右迂迴半圈,由一條又暗又滑的三步寬小巷奔向藏經閣。在他身後,羣僧喧囂起來,猶如一羣被突然驚醒的夏夜鳴蛙。
無爲寺這一名稱中,“無爲”是佛教名詞,亦稱“無爲法”,與“有爲”相對,指非因和合形成、無生滅的絕對存在,原是“涅”的異名。
寺廟主體建築爲東西向,由大‘門’、過廳、大殿、南北廂房組成,擁有大雄寶殿、羅漢殿、‘藥’師殿等等殿堂,更擁有遠近聞名的“無爲八景”,即救疫泉、香杉樹、‘玉’馨碑、月銜橋、曬經坡、駐蹕臺、翠華樓、閣老巖。
自古以來,遊客到此,爲的就是瞻仰無爲寺內八景,後代文人遂將“八景”歸納爲一副對聯:坡曰曬經,風敲‘玉’磬,趁日暖風和,跨過月橋登駐蹕;泉名救疫,樹立香杉,愛山青樹古,閒邀閣老步華樓。
除“八景”還有“五老樟”,即一排五棵石峰列峙,就像寺的屏障。古寺左右山峰懷抱,猶如太極圖形。
時至今日,歷時一年多的無爲寺一期修葺工程已經竣工,本寺住持淨空法師廣結善緣,寺內香火日益鼎盛。
所以,一路走來,四面飄浮堆積的香燭氣息,‘弄’得葉天的鼻孔一陣陣發癢。左右僧舍裡,除了熟睡者微微的鼾聲,還有虔誠持誦長夜不息之卷的僧人們低沉而從容不迫的誦讀聲。在這種佛法的莊嚴世界裡,葉天再次感覺到了人類的渺小,已知世界與未知世界相比,如同以芥子比之於須彌山,差距之大,無法想象。
小巷盡頭左轉,即是藏經閣。
他沒有冒然奔出去,而是靜悄悄地藏身於拐角,身子緊貼房屋的青石根基,只‘露’出一隻眼睛,謹慎地向半明不暗的藏經閣上下望去。
那座八角形孤樓四周是一大片平坦的草地,八條青石小徑從樓體八面的小‘門’前向外輻‘射’延伸出來。樓外無人看守,一樓黑暗,二樓、三樓的老式豎高木窗裡透出暗淡的燈光。
當葉天的手無意中碰觸到側面冰涼的青石時,腦子裡突然閃過“石化”這個詞,頓時渾身一顫,如同觸電般滾地避開。之後,他的心開始劇烈跳動,猶如一面正在演奏《將軍令》的牛皮大鼓,心臟即是鐵拳重錘,狠狠地擂擊着‘胸’膛。
“父親……石化……”他緊咬住舌尖,靠着劇痛的強烈刺‘激’,好不容易纔將自己內心狂奔的思緒約束住。
一個活生生的人遭遇“石化”詭變,將是一種何等恐怖的情景?
如果沃夫子是爲“治病救人”而死,那是彰顯醫德、憐憫天下人、“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大無畏之死”;如果是“石化”,則是莫名其妙、百思不得其解的“橫死”。解謎、追兇、復仇成了壓在葉天肩上的三座大山,愈來愈沉,令他呼吸困難。
驀的,藏經閣三樓窗外閃過一條黑影,葉天一眼認出,那就是兩度從他手下逃逸的日本忍者蛇丸。
蛇丸在老式木窗前一晃,身子一側,便如泥鰍般滑進去。
葉天長吸了一口氣,身子伏低,採取“蛇行匍匐術”,避開小徑,由草地上飛掠前進。草地剛剛修剪過,斷草發出的清香,讓他的心情又有了短暫的起伏,因爲很久之前,他站在港島的‘花’園洋房外眺望白曉蝶時,也曾經聞到草葉的原始清香。那是生命中最美好、最溫馨、最愜意的記憶,與今日大理的江湖詭變,意境相差十萬八千里。但是,他既然來了,既然身陷‘迷’局,就會一往無前、一無所懼地硬闖下去。
掠進藏經閣的‘門’‘洞’時,他旋身向後掃視,確信身後無人跟蹤,遂無聲地屈膝潛行向上,經過狹仄黑暗的青石臺階,直接到達二層。
二層是個巨大的藏書室,東西向排列着三十幾行厚重敦實的核桃楸木書架,上面或厚或薄地平放着灰‘色’的古籍佛卷。室內無人,只有四角的青銅香爐裡‘插’着青煙嫋嫋的紫檀香。
葉天藏身於牆角,停留、觀察了兩分鐘,並且仰着頭,側耳諦聽藏經閣三層的動靜。
按常識判斷,蛇丸進入三層後,必定會發出翻東西、走路或者與看守者過招、‘交’戰之類的聲音。但是,現在上面一片沉寂,毫無人聲。
葉天繼續向上,身子伏得更低。
當他在三樓入口稍稍擡頭時,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筆直站立着的蛇丸。
蛇丸的目光是俯視向下的,面向正西,看不到‘門’口。
葉天一點一點擡起身子,發覺室內只有蛇丸,再沒有第二個人。他倏地閃身,藏在‘門’邊,悄悄窺探,並沒有急速闖入。
蛇丸前面是一局下到一半的棋,棋盤兩尺見方,上面零零落落地擺了六七十枚棋子。棋盤兩邊,各擺着一個暗紅‘色’的蒲團,那是對局者的座位。蒲團旁邊,則是盛放着黑白子的棋罐。
三層裡沒有書架,四面牆上畫着無數幅線條密佈的地圖,顯得極其空曠而古怪。
蛇丸僵直地站着,死死地盯着棋盤,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樣。
葉天躡足而入,從蛇丸的右後方接近,突然施展“鎖喉術”,右手食指、中指扣住了對方的喉結。
“別動。”他在蛇丸耳邊低聲警告,指關節微微發力,指甲就已經陷入肌膚之下半寸,深抵對方氣管要害。
蛇丸是一名極度危險而窮兇極惡的敵人,葉天不得不十倍提高警惕,謹防對方的反擊。
“嗡”的一聲,葉天聽到了一種奇怪的聲音,彷彿是一羣被驚動了的馬蜂,正在全體振動翅膀,醞釀着一‘波’驟然炸開的攻擊。
蛇丸喉嚨裡發出艱難的“呃”的一聲,僵硬的身體變得放鬆下來。
棋盤上的局勢,正是黑子九條大龍合圍白子之勢,白方敗局已定。接下去,只要黑子九龍相連,形成完完整整的巨大包圍圈,白子絕對沒有足夠的空間做眼求生,將會眼睜睜遭到“屠龍”之厄。況且,假如白子委屈求生,全局也將被黑子壟斷四分之三,整局棋也是慘敗之勢。
“看……看腳……下……”蛇丸扭了扭身體,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葉天低頭,竟然發現腳下的木‘色’地板上,也刻着工整的黑線,間距都是一米。
“死局……死局……我們同時踏入了……死……局……呵呵……”蛇丸怪笑起來。
葉天明白了,藏經閣三層中佈置着一盤“大棋”,眼前的小棋盤,不過只佔了三百六十一個方格的其中之一。他的右面三格外,是兩枚緊靠在一起的圓形黑子,每一枚都是青石鑿成,外表又仔細地塗上了黑漆。再遠一格,則是塗了白漆的青石。這些碩大的棋子,每一枚的直徑都超過一尺,重量超過三十公斤。
“看清死局,就看清了……帝國的命運,看清歷史……然後才知道歷史上天皇陛下爲什麼……爲什麼要下達……‘‘玉’碎’……的命令,除了‘玉’碎、‘玉’石俱焚、一起毀滅之外……還有什麼能挽救帝國的命運?我大日本帝國、大和民族是不會屈服的……”蛇丸的臉變成了怪異的蠟黃‘色’,牙關緊咬,每一句話都是從牙縫裡硬擠出來的。
葉天放開鎖住對方喉嚨的雙指,他暫時不能明白眼前的這個日本人究竟從棋局中悟到了什麼。
圍棋之道,博大‘精’深,列於中國古代四大藝術“琴、棋、書、畫”的第二位。
唐朝人皮日休在其《原弈》一文中則指出圍棋“有害詐爭僞之道”。
《路史後記》中記載,堯至汾水之濱,見二仙對坐翠檜,劃沙爲道,以黑白行列如陣圖,曰:“此謂弈枰,亦名圍棋,局方而靜,棋圓而動,以法天地,自立此戲,世無解者。”
中國、日本是全球最推崇圍棋的國家,日本更是曾將圍棋命名爲“國技”,自古以來就有“師徒血淚篇十局、嘔血十局”等‘激’動人心的江湖傳說。所以,無論古人今人,都將圍棋視爲一項極度耗費智力、腦力、心力的“心戰遊戲”,沉湎其中者,輕則傷身吐血,重則‘迷’失本‘性’,將棋局視爲人生,無法回頭。
“咳咳,咳咳咳咳,這局棋還解得開嗎?還解得開嗎?解得開嗎……”蛇丸並沒有回頭看看葉天,而是蹣跚向前走了兩步,在白方一側的蒲團上坐下來,一隻手抓過棋罐,緊緊地摟在懷裡。
“嗡嗡嗡”,馬蜂振翅聲又響了,聽聲音,那蜂巢就在棋盤附近五步之內。
“那是必敗之局,多想無益。”葉天淡淡地開口。
他不想救蛇丸,但又忍不住動了惻隱之心。
“不,不,你們中國人是永遠不懂的,大和民族是一個堅強偉大的民族,我們願意爲了崇高而遠大的理想,流盡最後一滴血,拼死最後一個人,因爲我們是太陽的子孫,是日出之國、扶桑之島的‘精’英。”蛇丸的‘精’神正在恢復,顴骨上也有了淡淡的紅暈。
關於日本這個國家的特點與‘性’質,史學家、國際觀察家們早有定論,葉天不想做過多的爭辯。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出藏經閣三層裡的異常狀況,‘弄’明白爲什麼服部九兵‘操’、夏瑪諾布非要到這裡來。
蛇丸掂起了第一枚白子,毫不猶豫地敲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叮”的一聲。
那是一手“尖”,引導白子大龍向黑棋最薄弱處衝擊。
棋諺中有“棋到難處小尖尖”的說法,“尖”是遭到敵人圍困攻擊時常用的逃避手法,既能尋求突圍,又能保持與身後大隊的聯繫。
“錯了。”葉天在心裡發出一聲哀嘆。
他不想看蛇丸落子,但落子聲卻一下子把他的視線拉扯回來,不由自主地俯瞰局勢,並在腦子裡做出一系列的判斷。白子走“尖”,失之於笨拙滯重,非但不能挽救長龍噩運,而且更容易遭到黑子的迎頭痛擊,進一步把白棋推向死亡的深淵。
果然,一子落下,蛇丸的手呆呆地停在半空,再也無法收回。良久,才喃喃地自語:“死局,死局……”
其實,除了“尖”之外,白子的下法不超過十種,目的只有一個,拼死突圍,引導己方長龍逃出黑棋的包圍圈,然後再回頭反噬。不過,九龍圍困一龍,以一敵九,幾乎不可能翻盤。
“那樣落子,當然是死局,‘混’蛋!”
呼的一聲,藏經閣裡勁風‘亂’飛,‘門’口已然多了兩個人,正是日本僧服部九兵‘操’和尼泊爾天龍寺夏瑪諾布大師。
“這局棋,我半生難解,嘗試過所有算法。你以爲,隨隨便便下一手,就能誤打誤撞獲得勝利嗎?真是愚蠢之極。我大和民族的命運,就是葬送在你們這種自以爲是、懵懵懂懂的‘混’蛋手中的,還不給我滾開!”
服部九兵‘操’大聲喝斥,但蛇丸充耳不聞,只是僵坐在蒲團上,保持着落子後右臂停在半空的奇怪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