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在慎刑司受了些驚嚇,林清回到關雎宮,便開始發起低燒來。【、
關雎宮應對發燒這件事,也還算是有經驗,春凝指揮着衆人各司其職,忙而不亂。
香凝在一旁猶豫着問道,“春凝姐姐,要不要派人去告訴皇上一聲?”
春凝搖了搖頭,想起林清拉着自己的手,囑咐“千萬別讓皇上知道”的模樣,低聲道,“並不是什麼大病,還是先看看吧!萬一不好,再去回稟,也來得及。我聽主子說,皇上最近忙得很,怕是沒工夫過來的。何況,宮裡那麼多雙眼睛盯住咱們呢!”
香凝似懂非懂的點頭,眼見着施太醫開好了方子,便送他出門去了。
反倒是坤寧宮,沒多久就聽說了這件事,皇后還特意派人送了東西過來。
來的是小滿,也算是皇后對關雎宮的重視了。因此林清饒是身子不舒服,仍是支持着起來見了。
小滿對她的態度倒是十分滿意,口裡卻謙遜道,“珍修儀娘娘何苦又起來?皇后娘娘原就是擔憂珍修儀,纔派了奴婢過來。若是知道因着奴婢的關係,又叫珍修儀這般折騰了一次,怕是該罵奴婢了。”
“皇后娘娘的好意,臣妾再沒有不知道的。就是因此,才須得起身來見小滿姑姑。”林清微笑着道,“請小滿姑姑回稟皇后娘娘,待臣妾身子好了,便去坤寧宮謝恩。”
“珍修儀不必着急,且慢慢的將養着就是了。皇后娘娘怕珍修儀這時節出門,反倒加重病情,讓奴婢轉告,這幾日便不必過去請安了。只管放心養着。若是缺了什麼,便派人到坤寧宮去。”小滿道。
林清聞言,支持着坐起身,微微躬身道,“恕臣妾不能行全禮了。春凝!”
春凝早已備好了封賞的荷包,聽見叫她,便挽着小滿的胳膊道,“小滿姑姑難得來一次,本該留你喝茶的。只是如今這宮裡亂的很,又怕耽擱了小滿姑姑的事兒,這點子東西,姑姑別嫌棄,收着把玩吧!”
“你倒是個機靈會說話的,珍修儀真有福氣。”小滿打量了春凝一下,接過荷包,這才告辭了。
等她走了,春凝不免抱怨道,“皇后娘娘明知主子病着,還派了這麼個人來,倒是是什麼意思的?”
“這回你倒是冤枉了皇后娘娘了,她讓小滿親自過來,不過是給我臉面罷了。怕是以爲我沒有那麼嚴重呢!”林清似笑非笑,轉着手指上的墨玉戒指,心頭卻飛快的盤算。
如更衣的事,皇后必定是第一個得到消息的。或許還會以爲是自己動手,排除異己。然後又裝病不出。她此番派人過來,也是示好的意思了。非要自己見小滿一面,不過是個下馬威。
林清倒並不是很在意這些,皇后能夠對自己示好,她只管接着就是了。
不過……看起來,這位菩薩似的皇后,到底還不是菩薩,這是打算要動手了!
這宮裡,滿打滿算,高位分的嬪妃就那麼幾個,雲妃是太后的人不能動。自己……勉強算是皇上的人吧,現在看來,也沒打算動。至於惠妃,不管是誰,向來知情識趣,想必都想將她留下。這麼一看,皇后怕不是要對於貴妃動手了?
倒也難怪,若說這宮裡,如今還有人對皇后的絕對地位有威脅的話,那就是於貴妃了。
既然想到了這一點,林清自然是更加放下心來。只要自己沒什麼動作,不礙着皇后就是了。
繼皇后之後,倒是有許多嬪妃送了東西過來。更有幾位低位嬪妃,親自前來。
可惜林清並無見她們的興致,都讓春凝打發了。只有一個人,林清也不能不見,那就是惠妃。
惠妃既然已經知道了,那麼想來李懷玉自然也不會沒有聽說。然而他卻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彷彿不知道。
鬧到現在,原本是想低調的,如今倒是有了一點兒鬧彆扭賭氣的感覺了,林清對此深感無奈。
就是惠妃也勸她,“與皇上還能有什麼講不開的話呢?說起來,咱們是伺候皇上的人,皇上高興,也就是了。”
林清苦笑,“惠妃姐姐,妹妹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
她雖是隱瞞,但相信李懷玉不會不知道。從本心來說,她對秦玉笙,並無什麼特別的感情,也說不上有什麼錯。何況這種事,難道是可以拿出來解釋的麼?
既然不能,她自然就只能裝傻。好比之前,兩個人都知道這事,但兩個人都回避。
林清不知道李懷玉爲什麼忽然之間就冷淡了下來,但她覺得自己心頭的疙瘩也還在,冷靜一段時間,未必不好。所以也就那麼悠然的養着病,什麼都不去想。
惠妃連連搖頭,“本宮雖不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也瞧得出來,皇上心裡不痛快。若是有什麼事,你服個軟就是了。何必鬧成這個樣子?如今還只本宮知曉,若是傳將出去,妹妹的名聲也不好。何況皇上愛面子,哪裡是拉的下臉來說和的?”
林清這纔回過味來,惠妃哪裡是在勸她?分明是要做中人,讓他們和好了。
一時間,她看着惠妃的神色,也有些複雜起來。不管她心裡怎麼想,李懷玉畢竟也是惠妃的丈夫,難道她就真的能夠心無芥蒂的將自己的丈夫推給別人麼?
惠妃會說這種話,絕不可能是自作主張,必定是得到了李懷玉的暗示了。
這是想讓她先低頭,李懷玉纔好順着臺階下來了。林清自然是不能不答應的。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覺得心裡不痛快,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嘴裡已經衝口而出,“皇上哪裡是想說和?分明是讓我認錯去呢!妹妹自覺並無什麼錯處,卻是斷不敢認的!”
惠妃似乎也有些驚訝,又草草的說了幾句話,就告辭了。
之後便徹底清靜了。李懷玉似乎將關雎宮遺忘在了腦後,許久都未曾來過。與之相反的,是他召幸別的嬪妃的頻率。聽說皇上如今真是隨便的翻牌子,翻到誰就是誰了。後宮進入了一段真正“雨露均沾”的時期。
宮裡也開始傳言,關雎宮如意殿的珍修儀,終於失寵了。也有人嚼舌頭,不過是仗着仁誠皇后的恩德,自然是走不長的。
一開始,關雎宮的人並沒有將這些傳言放在心上。也是,關雎宮失寵的話,宮裡也不知傳了多少次了,不是一樣好好的麼?說得多了,他們便也不在意了。
就是春凝和香凝,瞧着林清老神在在的模樣,也以爲她是成竹在胸。
一開始的確是的。林清總覺得,不過是鬧彆扭罷了,時間長了,自然就好了。
誰知李懷玉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是認真了,說不來就不來。林清一開始或許還心懷忐忑,到後來索性破罐子破摔,對李懷玉也不滿起來。
幸而她還有個大皇子帶着,整日裡逗着孩子玩兒,倒也不覺得寂寞。
一連好幾個月,都這麼安安靜靜的過了下來。有時候春凝瞧着主子靜靜的想什麼的時候,真想開口勸一勸,讓主子想個法子,對皇上服軟。可是這話她總是說不出口來。
轉眼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節。因着心緒不好,所以林清推辭了宮宴,叫春凝和香凝收拾了一桌子小菜,就在院子裡擺出來,一邊賞月,一邊飲酒,倒是頗有些意趣。
大皇子已經一歲半,能夠走路了。只是有時候走得快了,還是會左腿絆着右腿,摔倒在地。
林清將他放在一旁,讓宮人帶着他玩兒,自己就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
春凝見了,不由勸道,“主子也少喝些,當心醉了。況且飲酒傷身,主子也當注意些纔是。”
“怕什麼,這酒不傷身的,反倒是養人。你們也過來喝點兒。”林清晃着手中的杯子,輕笑着。
春凝搖頭,倒是大皇子,十分感興趣的撲過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林清,口裡叫,“姨母!”
“乖,你也想喝?”林清笑着點了點他的小鼻子,用筷子沾了酒,然後給他含在嘴裡。
桂花酒的味道清香之極,但實際上酒的味道還有些辣,小孩子味覺敏感,沾到酒,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張着嘴巴,把舌頭伸出來,一副被辣到不行的模樣,看得林清哈哈大笑。
大皇子雖然年紀小,卻也十分知道好壞,見林清笑,似乎也知道是笑他,撲過來抓住她的胳膊不放,一雙眼睛寫滿控訴,“姨母壞!壞姨母!辣辣!”
“不是天賜要喝酒的麼?”林清將自己的酒杯湊過去,在他的鼻子下頭輕輕一晃,清甜的味道飄出來,大皇子立刻忘記了剛纔的教訓,兩眼發光的看着酒杯。
“主子!”春凝這才嗔怪的開口,“大皇子纔多大的人,怎麼就能讓他沾酒?”
“不妨的。這酒沒什麼壞處,喝一點沒什麼事。”林清不在意的擺擺手,又喝了一杯。
“主子,別喝了!”春凝將林清手中的杯子搶走,想了想,道,“今兒香凝說,御花園裡的桂花開得很好,主子去看看吧!”她心裡也打着小九九,有時宴席悶了,皇上也會出來透氣散心,若是主子能夠遇到皇上,趁機說開了,也是一件好事。
林清想了想,自己已經好幾個月沒怎麼出門了。何況這時候宮宴還未散,也不會遇着人,就點了頭。
出了門,沿着香凝說的路走,沒一會兒就聞到了一陣幽馥的桂花香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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