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想起來了,婷氏啊……”印舒桐望着停在她面前的白影,心中疑惑不減反增,“你怎麼還不去投胎,來找我幹嘛?”
這婷氏還說什麼有事相求,難不成她現在的體質真是隨時能看到鬼?
仿若看透了印舒桐心中所想,婷氏連忙擺手道:“不不,印姑娘想多了……只是因爲這事兒關乎印姑娘,也關乎我自己,所以我才冒昧來找姑娘的,其實是因爲我被厲蝶衣冤殺,一口怨氣難消,因此不能自主投胎而去,非得消了這口怨氣,我才能去投胎,到並非姑娘的原因,不過這事兒說起來,也與姑娘有關。”
“你有什麼事兒還非得找我啊?”
印舒桐還是不太懂,厲蝶衣不是死了麼?人死如燈滅,生前再怎麼仇恨,這人都死了,婷氏也該散了怨氣去投胎啊,怎麼還怨氣難消不能投胎去?她跟這婷氏素昧平生啊……
“印姑娘,其實厲蝶衣並沒有死,”婷氏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出此行目的,“當初厲蝶衣在西嶺雪山是假死躲過了攝政王的搜索,其實那具破碎的屍身根本不是厲蝶衣的,厲蝶衣早已藉着假死逃到西金去了,如今她帶着西金的鐵騎,就要來北谷關了,我心中實在看不過去了,纔來提醒姑娘一聲的,我與姑娘雖然素昧平生,但是好歹跟厲蝶衣都有不能解的冤仇,姑娘好自爲之。”
印舒桐聽了大驚,見白影晃晃悠悠的要飄走,一扯又扯不住,忙叫道:“喂喂,你別走啊,把事情說清楚啊!厲蝶衣沒死怎麼跑西金去了,還有啊,她怎麼帶兵來北谷關啊?”
就要散去的白影一頓,婷氏的聲音似遠似近:“印姑娘怎麼忘了……你那故人了,時日將至,會有戰書而來的,有些事兒早就變了,從前的西金皇帝已不是現在的西金皇帝了,待姑娘真的殺了厲蝶衣,我就能投胎而去了……姑娘是貪狼星降世,又有那獬豸神明保護,攝政王是紫微星的命格,早晚都是登基爲帝,姑娘早晚會母儀天下的,所以我才冒昧來找姑娘的,不過日後,姑娘不會再看見鬼魂了,等做了皇后,尋常鬼魂,也就近不得姑娘的身了……”
婷氏說完這模棱兩可的話,飄飄忽忽的消失在夜色之中,夜晚重又恢復寧靜,徐徐的清風夾雜着初夏的暖熱吹動了她額前的碎髮,印舒桐站在山丘上,想着婷氏來說的話,當時在西嶺山上不覺得,如今想起來才覺得事有蹊蹺,厲蝶衣當時怎麼就算計的那麼準,將兩個人都關在山洞裡,她倒是逃了……而且,當時他們以爲外面發生了雪崩,厲蝶衣又遇見狼羣必然必死無疑,可如今想起來,厲蝶衣那樣高的學歷,又在文家潛伏了那麼多年,豈有那麼容易就死了?
他們出去之後,魅煞的人找到了那具被狼撕碎的殘破不堪的女性屍體,面目根本無法辨認,只是當初覺得就是厲蝶衣,如今婷氏一說,印舒桐越發覺得那是厲蝶衣的金蟬脫殼之計,她只怕早就算計好了的,這會兒想起來,當時就算他們回過味來,可能也追不到厲蝶衣了,何況厲蝶衣佈置的天衣無縫,在那樣的情況下,很難發現她是假死遁走了的……更別說後來,她還跟長孫無越之間出了問題……
可是,婷氏的話,似乎還透露了什麼別的信息……厲蝶衣帶兵,戰書,故人,還說什麼從前的西金皇帝已不是現在的西金皇帝了……這些話串起來,好似是有什麼重要的信息呼之欲出,她想啊想,腦子裡忽然靈光一閃,故人?她在這裡哪有什麼故人,只除了同樣跟她一起穿越而來的厲蝶衣還有獵豹簡寧算是她的故人了,可要是真說起來,只有簡寧是她的故人了……難道說?啊……
她想起來了,她記得簡寧的腦電波被注入了獵豹公司老闆的腦電波,而獵豹公司的老闆最渴望的就是來這裡一統天下,當時在城南十里坡,獵豹使計她被時空穿梭機送回去,回來之後就直接去的長孫無越的別院,而據長孫無越所說,他當時暈了,獵豹跟簡寧就逃走了,直到如今都沒有找到他們的人,要是照着婷氏的說法,得出的結論就是,簡寧和獵豹去了西金,也只有在西金,他們纔不可能被長孫無越的人找到……難道說,簡寧已經殺了西金皇帝,自己取而代之,然後要下戰書給她,來征討蘭襄統一天下了?
可是,不曾有消息說西金政/變了啊……
因爲婷氏鬼魂的出現,印舒桐這麼多天寧靜的心情就被徹底的攪亂了,她知道西金遲早會打/過來,也知道蘭襄和西金遲早要沙場相見,卻沒想到會是這麼快,也沒想到會是這種方式,久久的沉默的在山丘站着,任憑初夏的風吹起她單薄的衣衫,極目遠眺,淡淡的目光落在北谷關以北那屬於西金的土地上,深吸一口氣,不管怎麼說,故人重逢的日子不會很遠了,若西金當真戰書一下,她是必要去迎戰的……這已經不僅僅是蘭襄和西金之間的爭鬥了,她是要去除掉這幾個不該在這土地上出現的人,既然一切都已經迴歸命盤,而她跟長孫無越註定是開創蘭襄新局面的人,那麼在這一次,也無需再顧念什麼舊情了,該打則打,該殺則殺!
印舒桐想通了,便覺得沒什麼,打仗而已,便準備躺下來繼續看星星,還沒動呢,就有個人影過來了,她這回反應倒是快,一下子就竄了出去,回身一身,愣了一下:“熊三兒?”
這麼晚了,他還沒睡?
熊三訕訕一笑,其實他們都知道印夫人大半夜的會出來溜達,根本都不敢遠離,就悄悄的在遠處保護她的安全,走之前王爺吩咐過的,他們豈敢怠慢?只是這會兒若不是有事,他也不會過來的,在北谷關這半個月,他跟王四就是印舒桐的貼身護衛,好多事兒也都是他們去跟那些將士們傳達的,自然而然的,他們也有了些權力,像現在這樣遇到緊急的軍情,軍士們也是找了他來,去跟印夫人說。
只是印夫人穿的很清涼,他不便直視,微微垂了眼眸道:“夫人,屬下有要緊軍情。”
印舒桐皺緊了眉頭:“說。”
婷氏剛走,熊三就來了,還說有什麼要緊軍情,她已然能夠猜到是什麼事兒了……
熊三遞給她一封卷軸,抿脣道:“這是守關軍士方纔在城牆上發現的,西金的人潛入進來,但是在弓弩射程之外,而且在軍士發現之後人就撤走了,這卷軸是被箭射到城牆上的,軍士趕緊就拿了過來,夫人看/看/吧。”
印舒桐接過卷軸,打開一看,看過之後,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眸色漸漸變冷,果然被婷氏說中了,西金當真要來攻打他們,其實她早知道圖重顯的死訊傳過去之後,西金必然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更何況長孫無越還在襄京肅清朝堂,她要是西金皇帝,也會趁機揮兵南下,來奪取蘭襄,最後完成統一大業,這會兒派來進攻的人,不也是這樣的想法麼?
她將卷軸重新遞給熊三,冷聲道:“去吧,把將軍們都叫起來,去中軍大帳裡給他們看看,這西金是真打來了,咱們怎麼個應敵之策,總要事先討論一下吧?”
婷氏真沒說謊,這次西金領兵的是厲蝶衣和獵豹,簡寧沒有來,也不知簡寧究竟在西金做了什麼,但是西金還是揮兵南下了,她現在也沒有時間去猜度西金的事情了,必須得想出法子對付厲蝶衣和獵豹帶來的五萬人馬才行,北谷關守軍有八萬,硬碰硬是絕對沒問題的,而她想的是全殲敵軍,活捉厲蝶衣和獵豹,若是這樣的話,着實頗費一番功夫。
熊三接過卷軸,看了一眼,發現西金派來的兩個將領,都不是很熟悉,他心下納悶,但是看見印舒桐下山走遠了,他趕忙跟上已經下山去了的印舒桐,跟在後頭抿脣道:“印夫人,王爺走時,千叮嚀萬囑咐,說若是西金來打,夫人萬萬不可出戰的啊!”
“爲什麼不能出戰?你嫌棄我仗打不好?”印舒桐腳步不停,繼續往山丘下走,對於熊三口中提及的王爺二字不屑一顧,她領着將士們訓練了這些日子,不就是等着這一天麼?不出戰,那算什麼,做縮頭烏龜嗎?
熊三一愣,訕訕的道:“屬下不是這個意思,王爺是擔心夫人啊,也是爲了夫人好,若是夫人真想要迎戰,那也應該先跟王爺說一聲,看看王爺怎麼說,而且如今西金大軍未到,也要先聽聽將軍們是個什麼想法呀!”
印舒桐沒繼續跟熊三說下去,熊三說的是對的,她其實也是這樣想的,總不能瞞着長孫無越帶着將士們就殺了出去,她要真是那樣做了,只怕長孫無越會氣死的吧……其實她的很簡單,跟長孫無越去信路上還要走好幾天呢,她完全可以先去信問,然後只要將軍們同意出戰,她完全可以順水推舟同意將軍們的提議,直接出戰迎敵,也就不必等着長孫無越的回信了。
誰知此卷軸在中軍大帳裡在將軍們手中傳看一番,印舒桐便問衆將可有什麼應敵之策,所有人都望着她,然後一致提出了跟熊三一樣的提議,要印舒桐先等着長孫無越的消息,不可貿然出戰,而且還是要等西金大軍來了之後再做打算,畢竟他們不熟悉這次帶兵的將領,也不知爲何西金不用那些征戰慣了的將領,竟非要用厲姓女子和一個從未聽過名號的獵將軍。
印舒桐又沒法兒跟他們解釋厲蝶衣和獵豹兩個人她是極其熟悉的,而且幾個將軍都是這樣的想法,她也沒有辦法,如今西金大軍尚未兵臨城下,她也不着急,見討論來討論去誰都不鬆口,她只得讓衆人都回去了,然後提筆便將北谷關的情況寫了下來,讓熊三親自送往襄京。
五日之後,收到長孫無越從襄京寫來的書信,印舒桐迫不及待的展開那信箋,只有四個字,不可出戰。
她還是不肯甘心,又寫了陳述利害的書信給熊三帶去,五日之後,又收到長孫無越的信箋,這回更是簡單,直接兩個字,不可。
這一來二去的,都是不許不可不行,印舒桐倒是真的生氣了,兩個人你來我往的竟在書信裡頭吵起架來,印舒桐這會兒是真恨古代這簡陋的通信聯絡環境,要是這會兒有手機,她非一個電話打過去,直接質問他爲什麼就是不許她出徵!這寫信吵架一點兒感覺都沒有,漸漸的,她連他的信箋都不肯看了,成天窩在營帳裡,掰着指頭算西金大軍來此的日子,心裡不自覺的想,西金大軍千里奔襲,她是不是趁他們立足未穩,一舉出關擊潰他們呢?
隨即,撇撇嘴又否定了自己這個想法,帳外站着兩個門神,大概長孫無越嚴命熊三和王四不許離開她半步,現在只要她在哪兒,這倆人就一路跟着她,她幾乎可以確信,如果她披上戰甲出關去,熊三和王四倆人肯定不顧一切將她扯回來。
這邊印舒桐是徹底的不跟長孫無越寫信了,十多天之後,西金大軍終是到了,就在北谷關外三十里紮營,那浩浩蕩蕩的五萬大軍如黑雲壓城一般,駐紮在北谷關外,印舒桐負手站在城牆上冷冷的瞧着,她可以掛上休戰牌不出徵,可是,一旦想到帶兵的是厲蝶衣和獵豹時,那心頭就有沸騰的火焰在燃燒,這兩個人,怎會遵循古時打仗的規矩,她休戰日久,他們遲早要攻城的!
在城關上看了一早上的西金佈防,才下了城樓歇息的印舒桐,還沒在營帳中喝一口水,就聽見外頭隱隱傳來氣勢震天的喊殺聲,她緊緊蹙眉,西金將士這樣氣勢震天的喊打喊殺已經持續十天了,從他們駐紮在北谷關外的第二天開始,便有組織有紀律的在北谷關外叫陣,每天輪流一萬人,什麼話都喊,常常聽的守關軍士們一臉的憤恨,卻仍是不得令而出戰,關內的將士們,每日都是悶悶不樂,印舒桐捏着茶盅的手收緊,若是再這樣下去,關內的將士們只怕都要失去鬥志了!
若真是那樣,還怎麼迎戰!
她將茶盅裡的水飲盡,然後將茶盅重重的擱在桌案上,將旁邊大衣架上擺着的她的戰甲一件一件的穿在身上,豎起長髮,帶上頭盔,片刻之後,她英姿颯爽的出了營帳,對上熊三王四二人驚異的眼神,冷聲一笑:“若真要攔着我,我就殺了你們!”
她不說假話,當了十多天縮頭烏龜了,她不想再這樣躲下去了,到時候真讓厲蝶衣和獵豹將她麾下這些將士們的血性給罵光了,還如何去打!
熊三和王四聽了這話,抿脣半晌,到底是把路讓開了,跟着印舒桐往外走:“夫人,屬下跟着你上戰場去!”
印舒桐脣角勾起一絲笑意,步履生風,拿出一直收着的那枚虎符,在二人眼前晃了晃,沉聲道:“叫三軍集合,待我帶着一萬將士趁他們不備殺出去,讓所有將士們在城關上爲我吶喊助威擂鼓!”
跟這兩個人打仗,無需用計,北谷關外一馬平川,無處藏人,兩軍對壘,拼的無非就是血勇罷了,她親自帶兵上陣,又有何懼?
印舒桐帶着一萬人騎馬衝殺出去的時候,在西金那一萬罵人的軍士們眼裡,簡直就像是一羣兇惡的狼撲過來一樣,竟連一絲抵抗都沒有,隊列不成隊列,四散奔逃起來,後來緩過神來,也因爲戰鼓的擂響,還因爲獵豹的收攏,總算是成了些氣候,兩邊打的是難解難分的,西金那五萬將士到最後也都衝了上來,守城副將見勢不好,打開城關,就有幾個將軍又帶着三萬人馬衝了出來,來幫印舒桐!
這一段時日的訓練都是印舒桐親自主持的,雖說西金是鐵騎,又號稱虎狼之師,但是印舒桐帶兵自有一套法子,圖重顯的這些將士們原本就不錯,在印舒桐手裡這些日子,戰鬥力更是提升了不少,因此與西金是實力相當,之殺的北谷關外是黃沙蔽日,血染青天!
戰爭一直從白天打到了深夜,印舒桐的人馬終是將西金的人馬殲滅了大半,剩下的西金軍士們都狼狽不堪的潰逃了,印舒桐麾下的幾個將軍活捉了帶兵的厲蝶衣和獵豹來。
印舒桐一身血污,她身上受了不少傷,可這會兒打了勝仗,並不覺得很疼,望着幾個將軍押解過來的厲蝶衣和獵豹,只覺得恍如隔世,這一場仗,只殺她精疲力盡,這會兒全靠毅力支撐着,剩下的人去追擊西金潰逃人馬去了,她站在北谷關前,靜靜的望着跪在她面前同樣滿身血污的厲蝶衣和獵豹二人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哈哈哈哈哈,我們又見面了!混的不錯嘛,如今成了蘭襄新的戰神了?”
說話的是獵豹,他還是從前那樣,只是左手袖管空蕩蕩的在夜風中飄蕩,他原本的左手不見了,面色許是因爲失血而顯得有些蒼白,旁邊的厲蝶衣一身戰甲已經破損不堪,她比從前瘦削一點,而且從前貌美如花的臉上有好幾條爪印,像是被什麼動物狠狠的抓過一樣,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就是她,算是徹底的毀了容了。
印舒桐看着二人,從前還以爲,她再見到兩個人的時候,心中還會有恨意,這會兒心中眼中,俱是漠然,微微扯脣,卻沒笑,目光落在厲蝶衣身上,聲音也是淡淡的:“你投靠西金,厲家滿門抄斬,反正你也不是厲家的人,自然也無所謂,可厲家滿門的性命,你比我清楚,那麼多條鮮活的都算在你一個人身上。”
厲蝶衣似是不願意多說,但是印舒桐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眸光還是暗淡了一下,隨即淺笑,只是從前她笑,那是一笑百媚生,如今一笑,扯着那爪印越發猙獰,難看之極:“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我走的時候就料到了,只可惜,我到底不是他們的女兒……我倒是很奇怪你見到我怎麼不驚訝?呵呵,印姑娘,你知道嗎?活着真的挺難的,我逃走的時候,狼羣抓傷了我的臉,它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了……可是我不後悔,輸給你,我只是技不如人,並非什麼天命!”
她心中複雜滋味難以言說,在厲家生活這麼多年,豈會沒有感情?跟文鄭康在一起生活十多年,怎會不用心?在蘭襄這麼多年,豈會都忘記?只是她心中始終矛盾,她到底是一千多年後那個考古女博士,還是一千多年前厲家的女兒呢……她常常分不清自己的角色,常常不懂自己的心,常常忽視自己心中真實的意願,導致她在該做決定的時候聽了別人的,在不該做決定的時候又一意孤行,最終到了這樣的結局,若是她不再替老闆做事了,或許也就不會這樣了,到頭來,死了這樣多的人,其中,不乏她愛過的和她愛的人呀……只是現在才醒悟,終是無用了也晚了……
“要殺便殺,囉嗦什麼!”
獵豹不耐的吼道,已成階下囚,從前所做的種種努力,皆是白費,還有什麼可說的?
至於說今日爲何這樣慘敗,大概只能說天命難違了,他明明拍着胸脯跟老闆保證了,他跟厲蝶衣前來,絕對能取了這女人的性命,沒想到連老天也幫她,自己怕是死期將至了吧……
印舒桐望着二人,已是無話可說,她轉身,背對着二人,輕聲道:“殺。”
留着終究是禍患,要殺就殺,無需多言。
如今,只剩下在西京的簡寧了,她此仗大勝,西金元氣大傷,就該趁此機會攻進西金去,只怕用不了多久,西京就會淪陷,到時候蘭襄收復河山,也是指日可待了啊……
戰爭何其殘酷,可如今,以戰止戰纔是最好的法子,只有蘭襄強大起來,收復河山,將西金趕出去,這天下才能太平,只是,她手上只有半塊虎符,根本不能調動其餘地方駐守的軍士,她能用的,就是手底下的八萬軍士,而經此惡劣一戰,只怕還得休整數日,才能清點出究竟折損了多少人,還剩下多少人。
印舒桐面對着北谷關城樓,看着城樓上歡呼的將士們,脣角也帶了一絲笑意,而得了她的指令,立刻就有軍士帶着厲蝶衣和獵豹去三軍陣前斬首示衆,敵軍將領不肯投誠,自然是要斬殺陣前的,而且,還需要將頭顱懸掛陣前三天,以告慰死去的兄弟們的亡靈……
自有軍士們連夜清理戰場,印舒桐帶着一身血污進了營帳,她是女子,隨軍軍醫根本不方便替她診治傷口,她只能自己動手,在營帳中點了燈燭,將戰甲脫下,脫的最後只剩下裡衣,才發現她受的也不過是皮外傷而已,自己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包紮了,然後用熊三之前準備好的熱水梳洗了一下才重新更了衣,稍稍休息了一會兒,便打算出去瞧瞧受傷的那些軍士們。
結果剛準備出去,就聽見熊三在外頭道:“夫人,王爺的信到了。”
印舒桐皺皺眉,自從她不怎麼回信之後,又因爲兩個人因爲迎戰還是不迎戰的這個問題用書信吵架之後,他寫過來的信字也不多,相對於他之前那厚厚的一札來說,算是很少了,因此她也只是粗略的看一下,這會兒聽見熊三說這話,便接了過來,本打算不看的,結果拿進來放在手裡一掂,竟重的很,她心中好奇,也不知他在裡頭寫了些什麼。
忙又退回案前坐下,將燭臺拉過來,展開信箋細細的看,這一看入了神,連熊三進來送飯食又悄悄的退了下去都不曾注意,信箋上說的,開頭照例是些他常說的話,說他耐不住思念,說她像個小孩子,說罷了罷了,不與她鬧了,那些話,就像是尋常笑語一樣,說的都是他的真心,卻看的她又氣又恨,脣角卻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只是後面說的,便是他說找到花桐家人的消息了,印舒桐耐着性子看完了,這才明白當年花桐的身世,她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有想過這一種,信的最後,長孫無越問她,要不要找花桐的家人,如果她想找,他立刻就派人去契骨找。
信看完了,她卻在燭光下怔怔的坐着,花桐已死,而她是全新的人,就算花桐的三魂在她這裡,但是她還是全新的人呀,她記得花桐父母弟妹的模樣,可是,她若是去找,是不是會打擾了他們好不容易平靜的生活?
有時候,不打擾也是一種關愛呀……
其實,她可以在日後長孫無越收復蘭襄江山之後,他們派人去契骨,偷偷的找到花桐的家人,悄悄的幫助他們,這樣,兩廂心安,不是很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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