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夏安安相信黃靜雯說的話是真的,來濱州之前她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不信任又怎樣,從一開始,雷卡和維森始終都在懷疑她,她原本就是在懷疑中度過的,現在跟之前又有什麼區別?
魚池前,夏安安站在那看着池塘裡的錦鯉,一看就是一個小時那麼久。
這些魚有些瘋狂,時不時的就會相互啃咬,像是發了瘋,更像是中了邪。
夏安安蹲下身子,手伸進魚池,正準備去碰那些錦鯉,突然有人從後把她拽了起來。
“別碰。”
夏安安踉蹌的腳步被雷卡扶穩,她回頭,嚇了一跳,“你幹嘛?”
雷卡皺着眉頭看着魚池裡的魚,“別碰這些魚。”
“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
夏安安來這已經有一會了,除了黃靜雯來過一次之外,她沒有見到任何人,就連維森也不見了。
雷卡突然出現在這說明他們始終都在這院子裡,可是他們卻不露面,或許這院子裡有什麼地方是她沒有發現的。
夏安安轉過身看着雷卡問:“你母親的事怎麼樣了?”
“我還沒有見到她。”
“爲什麼?維森不是已經得到黃家了嗎,他不肯幫你?”
雷卡搖了下頭,“不是,他願意幫我,但有些事他也弄不明白,不然你以爲他爲什麼會留着黃靜雯父女兩個。”
聞言,夏安安彷彿明白了些什麼,她點頭,“原來是這樣,你母親果然在黃靜雯的手裡,所以,他們父女倆爲了保命不肯說出你母親的下落,是麼?”
“是。”
他回答的這麼痛快,或許他的話是真的,但維森可不是那麼講信用的人,爲了雷卡的母親就留下黃靜雯父女,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他喜歡趕盡殺絕,除非,他們父女倆的手裡還有其他他想到知道的訊息。
夏安安沒有繼續問下去,既然連維森都留着黃靜雯父女,雷卡一定不知情,她四處看了看,“維森人呢,說好了陪我吃飯的,我都餓了。”
“他已經叫人準備晚飯了,一會就會回來。”
回來?
原來他真的出去了。
見夏安安不說話了,雷卡盯着她看了半天,“你難道就不好奇我們這段時間都做了什麼嗎?”
夏安安笑了一下說:“說不上好奇,看到黃家如今是維森做主,想必你們做了不少的事,不過我懶得聽,別人不知道我,你還不知道嗎,我的目的一直都很明確,那就是找到害死我父母的原因,給他們報仇。”
黃齊生的失蹤維森失蹤懷疑跟她有關,就連雷卡也覺得是她做了什麼,如果她剛纔真的好奇的問他們這段時間做了什麼,雷卡將會更加懷疑她,可是她沒有,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想要知道她自己的事。
雷卡緊凝的神色淡了淡,輕聲嘆了口氣,“這個仇對你來說真的這麼重要嗎?”
夏安安沉默一瞬,看着他,“那你呢,你母親的死活對你來說重要嗎?”
雷卡看了她一眼,“抱歉,我不應該問這樣的問題。”
夏安安沒有說任何接受他道歉的話,而是轉過身,再次看向魚池,“剛纔你們離開之後黃靜雯來找過我,她跟我說你們在懷疑我,維森這次把我找回來的目的並不是爲了讓我幫她,而是想要試探我。”
雷卡站在她身後,眉心隱隱蹙起,卻沒有否認。
夏安安淡淡的說:“我知道你們現在身處的位子不會相信任何人,再加上之前幾次我幫你們做過的那些事讓你們不得不懷疑我,有些事維森不清楚,但是你知道,我希望你不要破壞我的事,你們可以繼續懷疑我,我只想找出害死我父母的兇手。”
“好。”
這聲“好”夾雜着多少的虛僞夏安安不想知道,因爲這是她唯一繼續留在這的藉口,雷卡突然出現或許是想要勸她離開,但是她不能,她的任務還沒有完成,黃家背後的人和事她一樣也沒有弄清楚,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靠山和地位,她一定要把背後的勢力全都一網打盡!
*
房間裡,夏安安兩腳搭在桌面上發呆。
想到雷卡跟她說的話,看來他這次是真的拋下了黃靜雯而選擇站在了維森這一頭,這傢伙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麼忠誠,他之所以留在這完全只是爲了他的母親,所以,誰有利於幫他找到母親,他就會站在誰的身邊。
只是不知道維森到底是怎麼拿下黃家的,這麼短的時間,除非他手裡早就有了權利,不然他怎麼可能讓黃家的這些人全都對他千依百順,看來還是她小看了他。
羅生在房間整理東西,維森和雷卡突然闖進,沒有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維森突然上前,匕首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說,你是什麼人?”
晚飯的時候維森對着他只是愛理不理,礙於夏末的面子,他並沒有問過有關羅生的事。
不問並不表示他隨便就會相信一個陌生人,他懷疑夏末,所以更不會相信他。
維森按着羅生的肩膀把他壓在沙發上,刀刃絲毫沒有離開他的脖子,甚至按出了一絲血印。
羅生擡起兩隻手,做出投降狀,一動不動的看了維森一眼,“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我就是要知道你來濱州的目的,還有你跟夏末是什麼關係。”
“這些話你爲什麼不去問她?”
維森眉心擰緊,眼中絲毫沒有和善,“我現在問的人是你。”
手裡的刀一緊,羅生揚起脖子,說:“我和她的關係很明顯不是嗎,我看得出來你對她有意思,但她並不喜歡太強勢的人,尤其是比她強勢的人,你可以殺了我,但是我保證明天一早她發現我不在,你們的關係也會到此爲止。”
維森握緊了手裡的刀,生氣,卻沒辦法發泄,就好像他對夏末,懷疑卻沒辦法不喜歡她。
他說的沒錯,夏末的確是那種外表看上去軟弱內心卻無比強大的人,她的確不喜歡被人控制,更不喜歡被人懷疑。
維森看了看羅生的臉,冷笑,“的確長得好,她的眼光向來高,不過我警告你,你最好別讓我發現你是利用她,否則的話,我把你剁了餵魚。”
羅生的手機突然響了,手機就在沙發上,維森看了一眼,上面的來電顯示着“小末”。
維森蹙眉,拿開抵在他脖子上的刀,“接。”
羅生拿起電話,打開免提,“小末,有事?”
羅生還在擔心她開口會說一些不合時宜的話,然而她一開口,羅生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這女人,太奸詐了!
“阿生~我冷,你來陪陪我吧~”
那矯揉造作的動靜一出,羅生頭皮都麻了,這要是讓蔣三爺知道她這麼喊他,被打斷的怕是不止一條腿那麼簡單了。
羅生嚥了咽口水,不知是被嚇的還是驚的,“好,你等我。”
維森聽到夏安安的話臉都綠了,整個人氣的發抖,狠狠的在茶几上踢了一腳,轉身走了出去。
羅生看了一眼沒有離開的雷卡,“還有事嗎?”
雷卡沉默半晌,轉身走到門口,說:“我不知道你們是真是假,但最好別這麼刺激維森,對你們沒好處。”
雷卡走了,羅生默默的鬆了口氣。
真的是好險,只是,夏安安是怎麼知道他這邊需要解圍的?
*
房間裡,夏安安盤腿坐在沙發上,看到羅生,她眯着眼睛看了看他脖子上的傷口。
雖然他已經處理了血跡,但還是有印子在,一眼就能看出來。
“你沒事吧?”
羅生走過來,坐在一旁,“沒事。”
“今天委屈一下,在我這睡沙發吧。”
聞言,羅生看了她一眼問:“你怎麼知道我有麻煩?”
夏安安晃了晃手機,雖然看不清,但羅生卻看到一條信息顯示在她的手機上。
“雷卡發給我說你需要幫忙。”
“雷卡?”
羅生記得,他們從下飛機到剛纔,雷卡比維森表現的還要不相信他們,“他爲什麼會幫我?”
夏安安放下手機笑了一下說:“他不是幫你,也不是幫我,他只是在幫他自己,想要賣個人情給我而已。”
羅生剛來,不太明白他們之前的關係,“雷卡不是維森的人嗎?”
“是,但也不是。”這其中的關係太複雜,夏安安懶得說,說也說不清楚。
她起身從櫃子裡拿出醫藥箱,“自己處理一下,明天我給你討個說法。”
羅生伸手接過醫藥箱,卻因爲她後面的話微微一怔,“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你就錯了,我要是息事寧人,那就不是我夏末了,把事情鬧大才是我的作風。”
羅生看她半晌,點了下頭,“總之你有把握就行。”
維森給她安排的房間就是一個單獨的房間,除了一張牀就只有一張沙發,夏安安把沙發讓給羅生,自己坐到牀上,“剛纔他們都問你什麼了?”
羅生隨便找了個創可貼貼住傷口,說:“沒什麼,只是懷疑我的身份,問我接近你還有來這的目的。”
“只是這樣?”
羅生擡起頭看了她一眼,“我覺得維森對你並不像白天那個女人說的那樣,或許他真的在懷疑你,但是他對你的懷疑沒有信任來的多,他甚至害怕我是利用你,可能,他真的喜歡你吧。”
夏安安抿着嘴,一臉欣慰的點着頭,“也是,長成我這樣,又這麼聰明,讓人不喜歡真的很難。”
羅生:“……”
夏安安說完,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本來就是來這以色視人的。”
“你難道一點都不害怕嗎?”
羅生笑不出來,雖然纔來這一天,可他的心卻沒有一刻放鬆下來。即便他從小在羅家長大,但是面對這樣的事他還是提着一口氣。
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他真的沒辦法不擔心不緊張,可是看着夏安安把這一切當成是一場遊戲一樣,他有些不懂,到底是她心寬,還是她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命。
夏安安嘴角的笑意淡了淡,看着她,貓眼微凝,“怕,但讓我更加害怕的卻是身邊的親人朋友在我眼前離開,經歷過太多生死,害怕的同時也看淡了一切,我知道所有人都在擔心我,我能做的只有保護好自己,至於其他的,我什麼都做不了。”
羅生感同身受的點着頭,“我明白你的感受。”
“你不明白,因爲你要的只是一個清白,而我,要的是那些傷害過我身邊的人的命。”
羅生沉默的看着她,沒有再說話。
他以爲自己過去這些年的生活是堅硬的,是剛強的,可是在聽到夏安安的話之後,他頓時覺得自己所認知的一切都那麼微不足道。
一個女孩,這麼年輕,連自己的命都看淡了也要堅持做一般人不願意來做的事,對她來說或許是家仇,可對於一個軍人來說,這是國家的事,並不是她一個人的私事。
“我很佩服你。”
聞言,夏安安笑了笑,“佩服我什麼?佩服我不聽話,不受教,不顧任何擔心我的人爲所欲爲?還是佩服我深入敵穴還能讓對方喜歡上我?”
她的笑帶着諷刺,羅生的確佩服她說的這些,但這些話從她諷刺的笑聲中說出來,他又覺得說是佩服像是對她的一種侮辱。
夏安安低頭擺弄着自己的手指,說:“做任何事都要付出代價,騙人的時候內心總是有愧疚,我曾經天真的想過讓他們改邪歸正,但是被某人指點之後我才知道,那些愧疚只是我自己內心的想法,對於他們,沒有任何意義。”
“我也覺得你不需要對任何人愧疚。”
夏安安點了點頭,“你說的話跟小舅舅一樣。說說你吧,你跟我來這難道就一點都沒想過後果嗎,如果結果不像你想象的那樣,你跟語杉姐該怎麼辦?”
這個問題對於羅生來說是繼要不要跟蔣語杉在一起之後最難的一件事,當初他剋制自己不讓自己跟蔣語杉在一起,最後卻功虧一簣,如今這個問題讓他再次面臨同樣的選擇,而且是不得不選。
“不知道,我不敢想,但我必須知道真相,不論結果如何我也要給她一個說法。”
男人永遠都是這麼理智。
夏安安搖頭,嘆了口氣。
身子一歪,她躺在牀上,發出一聲嗤笑,“女人對於感情有時候要的並不是真相,而是真心,你以爲你找到真相她真的會開心嗎,她那麼愛你,如果真相讓她接受你們不能在一起的事實,這對她來說是殘忍,而不是解脫。同樣的,對你來說是解脫嗎?你真的認爲找到了真相就能放下一切嗎,除非你對她的感情是假的,不然哪有這麼容易。”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就像是一個經歷的滄桑的老人,可是明明她比他還要小上幾歲。
羅生看着她懶懶的躺在牀上看着天花板,心裡細細的琢磨着她的話。
“正是以爲放不下所以我纔會來,只要有一絲的機會,我都要證明我可以跟她在一起,如果結果真的不能如我所願,我希望你能幫我。”
夏安安剛剛閉上眼睛,聽到這話,蹭的一下坐了起來,一對貓眼瞪的溜圓,興奮中嘴角上揚,她看着受驚似的羅生說:“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來之前我跟語杉姐保證過,你們的事我只負責成功,失敗不歸我管。”
“你們……”羅生一臉驚訝,他竟然不知道她們偷偷商量了這種事。
夏安安笑了笑說:“我們怎麼了,你自己不是也有這種想法嗎,這說明你們兩個心有靈犀,至於我,只是負責幫你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