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修遠來到墓園撲了個空,看着墓碑前的玫瑰花,蔣修遠縮了縮眸子。
他四處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墓園只剩寧靜,他再次看向墓碑前的四束玫瑰花,這根本就是兩個人帶來的。
除了夏安安,還有誰來過?
*
今天這種日子,往年夏安安離開學校就不會再回來,可是今天她卻又回來了。
二班教室門前,夏安安靠着牆,歪歪斜斜的站着。
過了一會,夏依然從教室裡走了出來,“誰找我?”
“我。”
夏依然順着聲音看了一眼,看到是夏安安,忍不住皺起眉頭,“你來幹什麼?”
夏安安直起身子,回視她一眼,淡淡的說:“打你。”
話音落下的那一瞬,啪的一巴掌,聲音側耳的洪亮,夏依然被這突然的一巴掌大的耳根子嗡嗡響,反應了半天才回過神發現自己被打了。
“你憑什麼打我?”她歇斯底里的吼着。
夏安安端着一臉的清冷,不溫不火的說:“打你就打你,難道還要查黃曆定日子?從今天開始,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她上前,夏依然驚恐的後退,夏安安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使勁擡起她的臉,“我心情好打你,心情不好還打你,明天開始自己上八班來找我,你要是不來,我就打死你!”
手一甩,夏安安她轉身就走。
夏依然愣怔的看着夏安安走掉,直到她走遠了她纔回過神喊道:“夏安安,你瘋了嗎?”
“還有更瘋的,你要不要嚐嚐?”
夏安安腳步不停,冷冰冰的聲音從走廊傳來,帶着迴音,聽起來更瘮人。
夏安安打了人就這麼走了,留下夏依然成了大家欣賞的目標。
半張臉火辣辣的疼,看着大家的眼神,她面子上掛不住,急忙往教室裡跑。
程巧幾個成天圍着夏依然轉的人也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只能默默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不去煩她。
夏依然一手捂着自己的連,一隻手死死的握住,忍不住的發抖。
“夏安安!”
她那高人一等的囂張如今敢明目張膽的拿出來了,夏依然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對手,更沒有像蔣修遠那樣的後臺,但,她既然有臉囂張,就別怪她把她的醜事抖出來!
*
“你說她回學校了?”
蔣修遠剛離開墓園又接到張賀的電話,這一次,張賀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奇怪,好像捏着嗓子說似的。
“是啊,她已經……”
話說一半,電話裡傳來夏安安的聲音,“是我。”
聽到她的聲音,蔣修遠鬆了口氣,“你沒事吧?”
“沒事,今天是我爸爸媽媽的忌日,我去看他們了。”
“我知道。”
一句我知道,終於引出夏安安的一絲笑臉,“我下午不想上課了,你能來接我嗎?”
一直以來她都很怕被學校的人知道他們的關係,所以每次他送她來,或者接她,她都偷偷摸摸的,今天居然說要讓他來接她。
蔣修遠說:“好,十分鐘後出來。”
掛斷電話,夏安安看了張賀一眼,“是不是我幹什麼你都跟他彙報?”
張賀尋思了一下,想說謊來着,後來想想,好像也沒那個必要。
他點了下頭。
“那我剛纔打了夏依然,你說了嗎?”
“啊?”張賀一愣。
夏安安揚起嘴角深深的笑了笑,“沒看見就算了,還有半個月,你至少能看到十五次。”
看着她走進教室,張賀一臉懵逼。
什麼還能看見十五次?
看她打人嗎?
*
蔣修遠來接她逃課,這也是破天荒了。
不過今天這種日子,還是隨了她吧!
“想去哪?”
夏安安突然撲過來摟着他的脖子,蔣修遠一怔,急忙接住她。
夏安安靠在他肩膀上,深深的嘆氣聲傳進蔣修遠的耳朵裡,他在她背上撫了撫,有點心疼,“爲什麼不叫我跟你一起去?”
“我怕他們還沒做好有女婿的準備。”
這時候她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蔣修遠嘆了口氣。
夏安安擡起頭看着他說:“我難受,這。”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像小孩子一樣撒嬌。
蔣修遠的心疼更重了一分,他摸着她的臉問:“要怎麼纔會不難受?”
“是不是什麼都行?”
蔣修遠點頭。
夏安安看着他,微微溼潤了眼眶,“拿回夏家。”
“好。”
她以爲她說出這話蔣修遠會多少猶豫一下,可是他並沒有,夏安安看着他,沉默了一瞬,“你不問我爲什麼要這麼做嗎?”
“不需要,我說過,只要是你想要的,你說,我都給你。”
這種失而復得的感情是她剩下的唯一的依賴了,他對她的好讓她感動,也讓她變得害怕失去。
夏安安抿着脣,再次摟住他的脖子,“小舅舅,你會再離開我嗎?”
再,多常見的一個字,從她嘴裡說出卻像一根刺一樣紮在蔣修遠的心裡。
他收緊手臂抱着她,“不會,再也不會。”
“你之前不是問我,這些年我是怎麼過的嗎?”
她依偎在他的肩頭,儘管這個姿勢蔣修遠光是看着都會覺得她不舒服,但她還是這樣靠着。
他什麼都能給她,但是在今天,他能給的卻僅僅只是一個肩膀。
“爸爸媽媽去世,奶奶得到消息趕來,第一件事就是打了我一巴掌,她說爸爸媽媽是我害死的,我當時不過是考了個好成績,想跟他們炫耀,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蔣修遠眉頭一蹙,轉頭想要看她的臉,夏安安卻用力的把他抱的更緊,“從那天開始,爺爺奶奶再也沒給我過好臉色,後來夏寧丟了。那一年過年,二叔二嬸帶着夏依然去看爺爺奶奶,我也去了,卻被趕了出來,奶奶把我推出門,說我是掃把星,讓我滾出去,滾遠點,永遠都不要再讓她看見。”
深吸一口氣,她有些哽咽。
她以爲說出這些會很簡單,可實際,這卻是埋在她心裡五年的刺,現在生生拔出來,連皮帶肉,還是會痛。
“滾就滾吧,我一點都不在乎。”
“安安……”
夏安安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出來,她不想被打擾,她打斷蔣修遠的話繼續說:“你說過,夏家有我的一份,就因爲有我的一份所以二叔二嬸纔會百般防着我,爸爸媽媽的忌日他們從來都不記得,可他們卻花他們的錢那麼的心安理得,我試過不去怨他們,畢竟我活着長大了,可我不甘心。”
她擡起頭,無聲無息中,眼淚早已花了那張臉。
每年的今天她都會自己偷偷的哭過,只有這次她肆無忌憚的袒露自己內心的抱怨和難過。
蔣修遠到了嘴邊的話全都吞了回去,他輕輕擦拭着她臉上的淚,什麼話都不說,任由她抽噎着。
看着她,蔣修遠錯終複雜的內心逐漸平靜了下來。
他心疼她,但也慶幸自己沒有離開的更久。
他可以想象到這些年來的今天她都是怎麼過的,他更佩服她活的這麼不如意還能一笑置之,直到今天才想毀滅。
一個人哭,哭一會就夠了,夏安安不是那麼矯情的人,再加上蔣修遠一句安慰的話都不說,哭多了也沒意思。
她吸了吸鼻子,齜牙咧嘴的皺了下眉頭。
看着她詭異的表情,蔣修遠問:“怎麼了?”
“腳,腳麻了。”
蔣修遠被她逗笑,扶着她讓她坐回去,“哭夠了嗎?”
夏安安點頭。
“那,去吃飯?”
夏安安繼續點頭。
停在不遠處的一輛出租車裡,夏寧垂了垂眸子,心情跟夏安安一樣不好。
每年的今天他都看着她一個人在墓園裡哭,很多次他都想跑過去抱着她跟她一起哭,忍了這麼久,現在,他終於可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