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安在石墩子上坐了好久維森和雷卡纔出來,看到她在太陽底下坐着,維森大步走過來問:“怎麼坐在這?”
夏安安擡頭,被太陽晃的睜不開眼,“你好慢啊,等你半天了。”
維森扶起夏安安,看向雷卡,“你先去開車,我們馬上就過來。”
支走了雷卡,維森還想把羅生也支開,夏安安說:“讓他一起去吧,不然我怕他在雷卡面前說漏嘴。”
維森想了想,點了下頭,“也好。”
第二次進來,夏安安已經熟門熟路,羅生一路跟在他們身後,走到最後一扇門前,夏安安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
“你在這等我吧,我和維森進去。”
夏安安不讓羅生跟着一起進去,維森覺得她似乎也沒有那麼信任他,心裡有那麼點小開心,“你可是到處看看,等我們出來。”
夏安安臨走前看了一眼地面的實驗室,羅生明白她是什麼意思,點了點頭,站在那等。
看到他們走進的門再次關上,羅生驀地轉身,朝着身後的實驗室走了過去。
實驗室的門是鎖着的,他趴在玻璃窗前往裡看,突然,一隻手重重的拍向他的肩頭,羅生下意識還手,按住肩膀上的手,對方用力捏住他的肩頭,羅生鉗住對方手腕,轉身,用力扳住。
一個鬢角半白,帶着口罩和帽子的人,看不清他的長相,卻能看見那緊鎖的眉,還有充滿敵意的雙眼。
羅生一怔,下意識放鬆警惕,卻被對方控制,抵在了玻璃窗上。
“你是什麼人?”
羅飛楠說,這裡就只有一個年紀大的人,長年累月的待在實驗室裡,這一頭的白髮讓他心酸。
羅生兩手垂在身側,眼睜睜的看着鉗制住自己的人,張了張嘴說:“羅生。”
聞言,帶着口罩的中年男人手微微一抖,“你說什麼?”
“我叫羅生,十四年前我父親離開的前一天給我改了自己的姓,所以我姓羅,叫羅生。”
垂在身側的手緊張的攥起,這麼多年了,他幾乎記不清自己父親的長相,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誰他不能肯定,他期待着對方的反應,也害怕他接下來的迴應會讓他失望。
齊鴻驀地鬆開手,看上去已經是個弱不禁風的人了,可手上的力道卻還是那般驚人。
羅生捂着自己的脖子,眼底含着晶瑩,剛要開口,齊鴻一把拉住他的手,把他拉到了一個安全的角落。
他摘下口罩,臉上一道深深的傷疤。
看着這張臉,羅生慢慢回憶起多年前父親抱着他的模樣,他動了動嘴角,顫抖着聲音,“爸。”
齊鴻深吸了一口氣,佯裝冷靜的問:“你怎麼會來這?”
“來找你。”
“回去,馬上離開這裡。”
羅生已經猜到他會這麼說了,跟羅飛楠一樣,他接下來要說的一定也是這裡危險。
齊鴻說:“聽到了沒有,我讓你走,回羅家去。”
羅生已經不再是小時候隨便兇一句就會乖乖聽話的小朋友了,他笑了一下,說:“我已經回不去了,所有人都說您背叛了羅家,帶走了羅叔叔,害死了他,您以爲羅家會繼續收養一個叛徒的兒子嗎,除非您跟羅叔叔回去說明一切,否則,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齊鴻以爲,他離開前把他改姓羅就會一輩子成爲羅家的人,一輩子不用愁沒有家,有羅飛楠臨走前的囑咐,他從沒想過自己的兒子會被他連累。
聽到羅生這麼冷靜的說自己沒地方可以去,說他是羅家的叛徒,齊鴻心裡難受,不知道該怎麼安撫自己的孩子。
他垂下眼,不敢直視羅生,更是害怕被他看見眼中溢出的淚水,“你見過他了?”
“見過了。”
“他說了什麼?”
明明兩人同處在一個空間,相隔也不過二十米,可是他們卻整整十年沒有見過,齊鴻對自己的兒子感到陌生,對羅飛楠也一樣,他甚至覺得自己如果有一天離開這裡,會對整個世界感到陌生。
羅生說:“羅叔叔說的話跟您一樣,讓我們離開。”
“你們?”齊鴻再次看向他的臉,“你是怎麼進來的?”
“前段時間維森帶了一個女孩來,您還記得嗎?”
提起那個女孩,齊鴻隱隱蹙眉,上次那個女孩跟他說的那些話,句句都帶着試探。
“她是語杉舅舅的未婚妻。”
聞言,齊鴻怔了怔,“你說她是蔣家小三爺的未婚妻?”
“您也知道蔣三爺?”
齊鴻點了點頭,“當然了,當然知道,可是他怎麼會讓自己的未婚妻來做這麼危險的事?”
“這些說來話長。”羅生看了一眼關着雷卡母親的實驗室,說:“今天我們是故意讓維森帶我們進來的,爸,我知道這些年你在這受苦了,不管怎麼樣我一定會把你救出去,我沒有太多時間,我想知道你到底在幫他們做什麼,還有,那裡面的那個女人,還有救嗎?”
“過去那些年他們要我研究毒素,還做了很多人體試驗,有關實驗內容是將人機械化,讓他們沒有任何感知,除了這裡之外他們還有另一個實驗室,他們把我研究出來的成品拿過去加工,現在我研究的是解藥,和如何喚醒被做過實驗的人,那個屋子裡躺着的女人是一個失敗的試驗品,能不能醒過來我也不知道,我正在想辦法研究,最近有些成效了,她似乎有了點反應,但是反應不強烈,我不知道對她來說這是好是壞。”
齊鴻說完,一把握住羅生的手臂,“孩子,如果你真的想做些什麼的話,就把羅飛楠救出去吧,我的實驗還沒有完成,我還需要時間,我一定要研製出解藥,不然的話這個世界就完了。”
羅生搖頭,速度越來越快,“不,我不會把你放在這不管的。”
“你能不能聽話?”
“不能,當初我聽了你的話已經當了十幾年的孤兒了,我不要再聽你的,我要我的父親回來,您的實驗在哪都能做,就算回到羅家,羅叔叔也一定會支持你繼續做實驗的。我知道您和羅叔叔彼此牽制着對方,誰都不能離開,您是想要犧牲掉自己來救他,您想讓我上當,但您覺得他也會上當嗎?”
夏安安已經儘量拖延時間了,但也沒辦法一直賴在裡面不走。
出來就聽見羅生激動的說話聲,她怎麼都沒想到他們會不顧場合吵的這麼激烈。
維森眉頭一緊,“誰在那?”
羅生一怔,齊鴻給了他一個眼神,重新帶好口罩,拉着他走了出去。
夏安安眼眸緊縮,看着羅生,羅生臉色不好,想僞裝都僞裝不了。
齊鴻說:“我看到這小子在我實驗室門口偷看,就把他揪出來問問他是誰。”
維森懷疑的看着他們兩個,羅生胳膊一甩,躲開齊鴻的拉扯,“你這老頭是不是有問題,我就是看到這裡一個人都沒有才好奇的往裡面看看,我什麼都沒幹,你幹嘛像抓賊一樣抓着我不放,一個破實驗室而已,能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值不值錢不是你說了算。”
見他們兩個吵的不可開交,維森懶得聽下去,“行了,他是跟我一起來的。”
夏安安走向羅生,把他拉到身邊,“你幹什麼了,這裡是實驗室,誰知道里面那些水啊灰啊的會不會爆炸,不離遠點往那邊湊合什麼?”
“我就是隔着玻璃看看,我又沒進去,是這個老頭神經兮兮非覺得我是壞人。”
夏安安回頭看了齊鴻一眼,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大叔,我們家小哥哥就是好奇心重了點,給您添麻煩了。”
這孩子是蔣家小三爺的未婚妻。
上次見面他就覺得她有點奇怪,現在看來,身上的確有蔣家三爺的那股聰明勁。
齊鴻點了點頭,“沒事,既然是誤會就算了,別再有下次。”
*
陳斌醒過來渾身無力,看着眼前陌生的環境,腦子裡回想起暈倒前看到夏安安出現在藥廠。
夏安安……她爲什麼會出現在那?
想要坐起來,突然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綁住了,陳斌怔了怔,動了動手腕,沒有掙脫開手銬,房間的門突然開了。
看着走進來的人,他以爲自己眼花看錯了,直到蔣修遠走進來安安穩穩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這才確定綁架了他的人真的是他,蔣修遠。
“是你?”
“是我,看你的樣子好像並不覺得意外。”蔣修遠疊起腿,點了根菸。
陳斌冷眼看着他,哼道:“難怪夏安安會出現在這,原來你也在這,真是沒想到,她居然這麼有本事,竟然混到維森身邊當他的女朋友,可真是了不起。”
他這可是在誇他媳婦兒呢,蔣修遠聽的高興,笑了一下,“是挺了不起的,相比兩年前被你們耍賴耍去,她真的長進了很多。”
見他還笑得出來,陳斌火氣更大,“你把她送去做這種事,就不怕她被拆穿身份,死無葬身之地嗎?”
蔣修遠揚了揚眉梢,“拆穿?誰來拆穿?你麼?”
陳斌擰起眉,試圖掙脫手腕上的束縛,卻怎麼都掙脫不掉。
蔣修遠說:“你以爲我把你抓回來還會放你回去拆穿她?腦子呢?兩年前你不是挺精明的嗎,怎麼如今變得這麼蠢。”
蔣修遠的名聲在陵城人人皆知,陳斌在陵城長大,當然也知道他做事的那些手段。
看着他笑容滿面,陳斌卻心裡發毛,“你想做什麼?”
蔣修遠吸了口煙,吐出煙霧的同時眉心有點緊,“做什麼,我還真沒想好,不過你放心,我暫時不會殺了你,我們家丫頭說了,留着你,她要慢慢審,她玩夠了我再決定怎麼處理你。”
陳斌知道自己落在他們手裡只有死路一條,他不想就這麼死,他不是夏依然,不會這麼想不開。
“黃家的防火網是你破壞的。”
蔣修遠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是又怎樣。”
“維森已經知道了防火網被人破解的事,你把我抓到這來,不出明天他也會知道,到時候你覺得他會不會懷疑到夏安安的身上,整個黃家現在就只有她一個人是外人,維森的疑心比誰都重,你不放我回去,你以爲夏安安會有好下場嗎?”
這話說的有點意思,不放他回去夏安安會被懷疑,但放他回去他馬上就會揭穿夏安安,哪個選擇更嚴重已經是一目瞭然的事,他居然還說的這麼津津有味。
蔣修遠俯下身子,兩隻手臂分別壓着自己的兩條腿,他像一隻獵豹盯着食物一樣看着陳斌,“那咱麼你就一起看看,她到底能不能擺脫維森對她的懷疑,跟你賭一把,如果她躲過了,我就放了你,如果她沒躲過,我就要你一條腿。”
聞言,陳斌一驚,愕然的看着他。
蔣修遠邪肆的撩起嘴角,“就這麼說定了,賭約立即生效!”
*
第二天,陳斌始終的消息就傳出來了,雷卡收到消息急忙來到維森房間。
維森很少見他這樣,居然不敲門就進來了。
“怎麼了?”維森剛洗了澡,頭髮都沒幹,看了他一眼,端起桌上的紅酒喝了一口。
“陳斌失蹤了,他們說昨天晚上他就沒有回去,今天到現在也沒見到人影,我懷疑他出事了。”
維森皺眉看了他一眼,“有沒有叫人去找?”
“找了,沒找到,藥廠的人說昨天看到他去過,可沒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
維森放下紅酒杯,沒說話。
雷卡說:“前幾天陳斌說防火網被人侵入,現在他人又失蹤了,我覺得這不是巧合。”
當然不是巧合,他們被人盯上了,這是肯定的,維森現在就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人做的這些事。
“繼續派人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不能讓他落在別人的手裡。”
雷卡從房間離開,關上門的那一瞬間,沒有馬上下樓,而是看向了夏安安的房間。
陳斌是在藥廠消失的,他們昨天剛好去過藥廠,會這麼巧嗎?
來到夏安安的房間門前,雷卡敲了敲門。
“進來。”
門沒鎖,雷卡推開門,看到夏安安躺在窗前曬太陽。
夏安安看了他一眼,見到是他沒多說什麼,懶懶的閉上眼睛,悠悠哉哉的,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雷卡腳步站定在她身旁,看了她半晌,“是不是做的?”
“什麼是不是我做的?”夏安安喃噥的問。
“陳斌,是不是被你帶走了?”
聞言,夏安安眼睛眯開一條縫,迎着陽光,睫毛都映上了一層金色。
雷卡說:“陳斌失蹤了,他最後出現的地方是藥廠,昨天是你提議一起去的藥廠。”
“所以呢?”
夏安安淡淡的語氣聽不出是與她無關還是心情不好,雷卡繼續說:“之前你跟我打聽過關於陳斌的事,後來他建的通訊防火牆就被人破壞了,我想知道這些事是不是都是你做的。”
夏安安撇開視線,說:“我問了一句他是誰,就成了打聽過他,我去過藥廠,他的失蹤就是我乾的,那麼我到底是做了什麼讓你懷疑你說的那個什麼牆,那也跟我有關係?”
“你回來的那天,我看見你在玩電腦。”雷卡不隱瞞對她的懷疑,說出來也是一種坦白,只是他沒想到以往什麼都不在乎的夏末,今天會因爲他的懷疑而爆發。
她挪下自己的腳,站起來,看着雷卡說:“就因爲我玩電腦,你就懷疑我,就因爲我問了一句那個人是誰,他的失蹤就跟我有關,雷卡,從你見到我的第一天起你對的懷疑就從來沒有斷過對不對,那我現在告訴你,你懷疑的沒錯,我去藥廠的確有目的。”
雷卡蹙眉,同時也隱隱覺得她的話並不是聽上去這麼簡單。
“我不想欠你的,因爲我的一句話你答應幫維森做事,維森可以不在意你母親的事,但是我在意,你懷疑我去藥廠的目的,那麼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去那是爲了看你母親,你母親一直都在藥廠的暗室裡,維森第一次帶我去的時候我就已經見過她了,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那些話嗎,她的狀況很不好,已經沒了任何感知,維森說他已經叫人研究救她的方法,所以才一直沒有跟你說,我不想讓你傷心所以跟他一起瞞着你,我不放心維森做事帶着傷也要去看看你母親有沒有好轉,結果你卻反過來懷疑我,雷卡,我夏末不是個沒心沒肺的人,我已經做到仁至義盡,爲了以後不在被你懷疑,這件事,我不管了,你好自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