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的酒宴正歡,朱由檢這邊卻快馬加鞭,終於趕在天黑之前進了城。
“情況如何了?”來不及客套,朱由檢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一口涼水進肚子,直喘氣。
“稟報總司令,許定國正在袁府設宴招待高傑。我已經在裡面安插了幾個手下,怕是人手還是太少。”姚海趕忙回答,這可是他主管的事情,一直上心着。
朱由檢望了一眼姚海說:“許定國在城裡有多少人?”
姚海從門外端進來一盆水,放在架子上說:“城裡人不多,但是幾處城門都被他卡住了。他的兵實際上都駐紮在城牆外面。卻騙高傑說駐地在城外二十里。
高傑進城的時候也沒拍兵四處查看,只是看到城裡沒有兵,就放心的去吃席去了。總司令,先洗把臉吧!”
朱由檢結果毛巾,胡亂摸了一把髒乎乎的臉,接着問:“你這邊有多少人手?”
“我暗中已經聯絡了兩營兵,有兩千人。只是可惜,高傑進城的時候,營頭老曹突然跑到高傑的馬前勸說高傑不要進城,被高傑交給許定國了,估計凶多吉少。”
朱由檢一聽,還有這種事發生,這高傑也是個廢物,怎麼能把原告直接交給被告處置,基本的道理都不懂。
“讓你找機會提醒高傑,事情有進展嗎?”
對於高傑,朱由檢不能直接下命令,尤其是不能說一件還沒有發生的事情。更不能在一個大臣面前說另一個大臣的不是。
但是,這並不代表什麼都不做。給高傑一些必要的提醒,是朱由檢能做的最大幫助。
“我已經安排人了,她將會在適當的時候提醒高傑。”
姚海對朱由檢彙報這種機密的工作,屋裡是沒有其他人在的,所以,伺候朱由檢洗漱,就成了他的事情。
“走,出去調兵。我預計今晚許定國就會動手,咱們也要趕緊做好準備。”
朱由檢稍微歇息一下,立刻重新站起身,反正身上的甲冑都沒有脫下。剛剛他們進睢州城的這個城門,是唯一控制在姚海手上的安全通道。
袁府大廳裡,氣氛再次達到高潮。
兩隊舞女飄到大廳正中,匯合在一起,然後便開始跳起舞來。她們忽分忽合,伴隨着悠揚的笛聲和宮燈閃爍,恍如將衆人帶入了一個撲朔迷離的仙境。
不多時,樂音一揚,又從兩邊各飄出來兩名紅衣女子,但見她們明眸皓齒,顧盼生輝,柳腰輕擺,舞步飛揚。白衣女子隨即分而複合,忽如衆星拱月,忽如羣英繽紛。
衆人看得呆了。良久,發出一片由衷的感嘆:“好!”
許定國哈哈大笑,將手一揮,衆舞妓分別入座,賓客婦女雜處座間。
剛纔的清純優雅全然不見了,她們左斟右勸,嗲聲嗲氣,鬧成一團。那當中的四名紅衣女子則直趨高傑席前勸酒。
高傑早有微酒,大笑道:“今日爲本帥與許將軍結義之日,諸位只管開懷取樂,不醉不休。”
許定國也大叫道:“好,不醉不休!”
高傑所帶來的親兵多爲二十出頭的壯男,久離鄉里,見此美女作陪,投懷送抱。初還恐主帥怪罪,現見他如此說,頓時心花怒放,開懷暢飲。
許定國見此,更加高興,便招手道:“紅娘,還不上來,爲高帥斟酒。”
那被稱爲“紅娘”的紅衣女子答應一聲,隨即滿滿斟上一杯,跪呈高傑道:“小女子紅娘,敬贈大帥一杯。這一杯,祝大帥洪福齊天,堪比日月。”
高傑一愣,不由得慌亂,倒不是因爲見到美女露出醜相。實在是家裡的那隻“母老虎”管得太厲害!
一想到邢夫人,高傑的腿肚子就抽筋,眼神迅速掃射了周圍一遍,他可不確定屋裡有沒有邢夫人的眼線。
許定國顯然早就打聽了高傑的生活習慣的,見高傑有些遊離,就順嘴說了句:“睢州城離徐州還是有些遠的,大帥莫不是想嫂子了?”
高傑臉一紅,這點家醜搞得他很丟人。索性不管不顧了。
“好,我喝,我喝!”高傑當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紅娘再斟第三杯道:“這一杯,祝大帥此行,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高傑心下歡喜,接過一飲而盡。
許定國冷眼旁觀,便爲高傑介紹道:“此女年方二八,知書達禮,甚爲乖巧。愚弟意欲送與大哥爲隨軍小妾,何如?”
高傑一聽,不悅道:“行軍出兵,不應貪色!”
許定國有些尷尬,囁嚅道:“小弟非爲他意,想博大哥一樂,望勿介意。”
高傑低聲湊到許定國耳朵邊,輕聲說:“老弟若有此意,可先替我養着,待我掃清中原韃虜、解甲歸田後,以美人娛我晚年!”
兩人相視哈哈大笑。
許定國見高傑酒量很是了得,這連續的宴席都經行了多個時辰了,還是沒有醉倒高傑,心裡有點着急。
連忙起身,抱拳歉意到:“大哥稍坐,我尿急。要去小解。”
“許老弟,你到底上了歲數啊,喝酒憋不住了,活兒不行了吧?哈哈哈!”高傑醉醺醺的調侃着。
許定國訕訕一笑,拎着衣服的前擺,夾着雙腿告罪,勿勿離席而去。
整個大廳內又是一陣鬨堂大笑。
這個時候,一個侍女送菜上來,悄不知聲的藉機靠近高傑,輕輕地道:“今晚許將軍要害大帥。”
高傑心裡一震,畢竟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這樣提醒了,而且提醒的時間越來越臨近。
高傑等許定國回來,一把摟住他的肩膀,瞪着通紅的眼珠子說:“你敢害老子嗎?”
“大哥,你可千萬別嚇我,我哪裡敢害你啊。”許定國嚇得一哆嗦,手上的筷子啪一聲掉地上,雙腿就軟了下去。
高傑看到許定國的腿軟了,一把提溜起來,按在椅子上說:“老子就知道你不敢!有人說你膂力過人,能舉千斤,敢不敢跟我掰腕子?”
“大哥說笑了,你看我尿尿都憋不過你,哪還有力氣掰腕子的。”許定國滿臉賠笑,手胳膊肘不由得輕輕的夾了一下,就在衣服的最裡面,藏着一把鋒利的匕首。
許定國心裡已經打定主意,如果高傑再有一點過激的眼神,他就準備先動手。
“北面的人都說韃虜人高馬大的,尤其善於騎射。他們一個個怕的要死,但是我不怕。來人,拿我的鐵槍。”
高傑一聲吼完,人已經到了大廳中間。親兵緊跟着拋過來一根銀光閃閃的長槍,高傑輕鬆接住。
瞬時間,高傑行動矯健敏捷。但見他忽如猛虎下山,忽如蛟龍出海。舞到興起,只聽嗖地一聲,早從廳內竄上樑間。
廳內衆人早看呆了。良久,忽然爆發出如雷般的喝彩聲。
高傑跳下樑來,望着衆人哈哈大笑。
許定國一見,不由擦拭起額頭的層層細汗,暗暗心驚:“剛纔幸好未敢輕易動手,不然此廝功夫如此了得,灑家凶多吉少。”
當下滿臉堆笑,捧起酒杯道:“大哥武功如此瞭解,果不愧人稱翻山鷂子。當今海內,恐唯你爲其翹楚了。”
“既然你知道我的厲害,爲何接我軍令,遲遲不動身?”高傑離許定國丈許,保持距離,手中的長槍任在。
“大哥,不是我不想去,你也知道的,我這麼大歲數了。家裡的老婆都病得快不行了,夫妻幾十年,我能忍心不見最後一面嗎?”
許定國說着說着,不由得掉了眼淚。
“她要是不死,你就永遠這樣拖着?家事和國事,你不會分不清吧?”許定國的理由顯然牽強,高傑不爲所動。
“如果大哥非要我去,那我現在就帶着病妻上路。”許定國摸了一把眼淚,作勢要出門。
這個快七十歲的老戲精已經把戲演得出神入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