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士英回南京,其實最主要的事情是主持小恩科。這是朱由檢上半年既定的計劃,也是他初步開始把手伸向官員這個團體。
就能力來講,馬士英比史可法要強一點,這種大事小字輩還鎮不住場子,必須得朝廷大員來坐鎮。
將軍山依舊翠綠蔥蔥,但是坐落在將軍山的建築已經大變樣了。
原來那一排排的平房已經被一片片的兩三層小樓取代,更多的獨立小樓還在建設中。這些小樓面積都不小,像是一座座的小宮殿坐落在將軍山的羣山之間。
繞山而上的馬車道,平整得像是皇宮裡的地板,還沒有縫隙。馬士英見過這種路面,知道這是皇上發明的一種叫做水泥的建築材料澆築成的。
江北各城多少都經過了休整,使用的就是水泥,徐州新城更是完全使用水泥築造,聽說異常堅固。
進來將軍山範圍內,馬士英的馬車就需要重點檢查了。駐守將軍山的,是朱由檢的近衛黑旗軍的留守部隊。
這是一羣年齡幾乎相同,大約都是二十來歲的士兵,從軍容和精神面貌來看,都充滿了驕傲的神態,不似一般部隊那種狼狽樣。
跟着路邊上各種奇怪標識的指引來到朱由檢居住的小院前,馬士英剛下車,就看到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站在小樓的入口處。
馬士英雖然也做好了心裡準備,可是看到黃宗義的時候還是心裡發慌。
別看他是一個高官,但是人的年齡越大越怕死的。任何一個成年人都明白一個道理,在社會上行走,不怕武功高的,不怕武器好的,就怕半樁年齡的二愣子。
所謂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不跟你講理的掏出刀子捅你一下,這就是二中少年能幹出來的事。
在馬士英的眼裡,黃宗義就是那種二愣子。
“萬一黃宗義又拿出一個錐子捅我一下怎麼辦?”馬士英的心裡很糾結,他站在小院門口嚇得不敢上前。高官也是人,一樣會死。
黃宗義還站哪,冷冷的盯着馬士英,盯得馬士英心裡越發毛,冷汗直冒。
“馬愛卿,你怎麼不進來啊?”朱由檢站在二樓窗戶前,遠遠的喊了一聲。
“哎!哎!”馬士英嘴上答應着,腳下小心翼翼的邁着小碎步。等到他晃盪到黃宗義的跟前,特意轉了一下,想饒過去。
卻不料黃宗義堵住了馬士英身前,馬士英向左向右都不成。已經嚇得臉色白了,但是臉上還裝的若無其事,畢竟是高官,面子還是要的。
堵了馬士英幾下,黃宗義後退了一步,昂着頭讓開半個身子,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馬士英連忙擦身而過。
馬士英和黃宗義的矛盾起因是黃宗義寫了一篇沒署名的罵馬士英的文章,期間還是因爲東林黨覺得在冊立監國事情上失敗,不甘心的結果。
馬士英當時就利用權利到處要抓捕黃宗義,嚇得黃宗義躲起來好長時間。如果不是朱由檢南渡,黃宗義是要吃牢飯的。
“馬愛卿,天太熱?”朱由檢微笑地看着滿天是汗的馬士英。
“是的,是的,天氣太熱了。”馬士英作勢擦了一下額頭。
“朕這次調你回南京,你知道爲什麼吧?”朱由檢瞟了一眼進門的黃宗義,發現黃宗義神色還蠻平靜。看來這個黃宗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二愣子了。
“臣略有耳聞,皇上欲加小恩科之事。”馬士英也看到黃宗義進來了,而且還不用通報,心裡一驚。
這說明朱由檢對黃宗義是很重視的,黃宗義已經成了朱由檢身邊的紅人了。這個事,他完全心裡沒底了。
“是的。朕以爲,吏部是百官心中的一杆秤,吏部的好壞直接是朝廷在百官中的臉面。愛卿明白朕的意思嗎?”
“臣明白。”老狐狸馬士英豈能不明白朱由檢的意思,這就是說朱由檢在警告馬士英不能徇私枉法,旁邊站着的黃宗義就是一個例子。
朱由檢在利用黃宗義來敲打馬士英。
“不過,愛卿如果選出對朝廷有用的人才,還是應該着重力薦的。”
朱由檢沒指望東林黨來挑選人才,東林纔不會在乎誰有能力,他們只會要選自己一派的。
但是就馬士英的表現來看,這個人還是很重視才能的,就是喜歡打擊報復,公報私仇。
“臣一定盡心盡力爲朝廷選拔可用之才。”馬士英明白了朱由檢的心思,這等於自己還沒有失寵,仍舊大權在握。
“朕給你一個錄取名額,除雲貴川鄂之外,各省可以錄取一百人。”
朱由檢說完,馬士英和黃宗義心裡都一驚,這可是要整整錄取八百人啊。說是小恩科,可實際上取士的人數卻遠遠超出科舉了。
“皇上,是不是有點太多了?”馬士英心裡有點擔心,以這個人數來看,影響力不小。
“納天下人才盡爲朝廷所用,不使其遺漏一人,這點人算什麼。”朱由檢笑一笑,他知道江南讀書人多,有這個潛力挑出來。
“皇上還有沒有特殊的要求?”馬士英問。
朱由檢指了指黃宗義說:“照他的年齡比照,這次取士最大年齡不要超過四十歲,最小年齡不低於二十歲。”
“臣知道了。”有年齡限制,這事好操作,馬士英知道朱由檢用人的確有這個習慣。
“另外,江西和湖南兩省的官吏需要調整,該提拔的提拔到外地,有貪污腐化的一律嚴懲。”
“皇上的意思是對這兩省的官員大換血?”黃宗義驚訝的問。
朱由檢望了一眼黃宗義,沒有說話。而馬士英嘴巴一撇,這種話像他這樣的老手是肯定不會直接說出來的,心裡知道就好。
朱由檢肯定不敢直接動江浙,只能動湖南和江西。而由馬士英這個原本的楚黨出面,可能會好一些。
“吏部對這兩省的考覈要馬上開始,最好和小恩科一起進行。四品以上的官員暫時不要動,主要針對四品以下進行考覈。”
四品以上,朱由檢還沒有判斷標準,也牽扯很深。能做到四品知府的,誰的背後都站着省級或者直接是朝廷的後臺。
只有四品以下,纔可以用相對公正的手段考評。
“臣明白,臣明天就着手處理。”馬士英發現朱由檢對這事特別急,顯然和小恩科是有牽扯的。
“八月底之前,處理好。能辦嗎?”朱由檢看着馬士英,他不希望有節外生枝的事情出來。
之所以和小恩科一起進行,就是拿小恩科做掩護,讓輿論關注點不放在湖南和江西的官場上。
“臣一定辦好,請皇上放心。”馬士英答應的很乾脆,一點不猶豫。
馬士英走後,朱由檢玩味的看着黃宗義說:“如何?馬尚書辦事的能力,你能達到嗎?如果你說你能,我可以放你外任。”
黃宗義臉一紅,低着頭說:“臣不如也。”
跟馬士英比,黃宗義也就是耍耍嘴皮子了。這一點,黃宗義現在心裡很清楚。他甚至拿朝中許多人跟老師劉宗周做過對比。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會認爲劉宗周天下第一,足夠意指乾坤,皇帝都只能聽從老師的。
跟着朱由檢身邊久了,自然也見得多了。像方近南這樣的機構,放在一起自然是黃宗義最看不上眼的。
他現在發現,其實廠衛也有存在的必要。很多事情還真不是劉宗周說的都多。
朱由檢敲打馬士英的私心行爲,當然也要敲打一下黃宗澤的愚昧思想。
相互敲打,就是所謂的平衡術。偶爾可以玩玩,還得是雙方的確有解不開的矛盾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