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天星以她的誠心贏得了楊把頭等江上飛的諒解和信任,大夥都表示要團結起來。這種情況傳到日本特務錢掌櫃的耳朵裡,他暗自高興,覺得這是一個消滅江上飛的好機會,他還是決定從年輕氣盛經驗不足的小半達和天星入手。
這天天星正在小木屋裡劈柴,錢掌櫃笑嘻嘻地提着禮物進來,他故做驚訝:“這是爺們兒乾的活,你姑娘家怎麼能幹這個?小把頭呢?”
天星說:“哦,他外出了,一半時回不來,錢掌櫃有什麼事,可以對我說。”
錢掌櫃放下禮物,自己找個凳子坐下:“是這麼回事,上番咱們合作,事情沒成,我一直不甘心,就是想把這筆買賣做成,再說了,我的貨總壓在那邊,也不是事呀,你看……”
天星已經對錢掌櫃有些懷疑,一時拿不定主意,就推脫說:“最近我們的江幫爲接你的活受挫,大家還沒緩過勁來,再說吧。”
錢掌櫃忙以價碼利誘:“實話說,這批貨我急等着用,價碼我再提三成,可以了吧?”天星猶豫了一會說:“那好,我和大夥商量商量。”
錢掌櫃怕事情不成,忙挑撥道:“是要商量一下,上回要是小把頭不吃獨的,你們幾路聯手幹,鞏二爺也不至於對你們背後下毒手。”
天星的疑慮更重了:“你是說,鞏二爺背後下的毒手?”
錢掌櫃繼續添油加醋地挑撥着:“不是他是誰?龍江十八路江上飛,鞏二爺的勢力最大,這個人我瞭解,太陰毒,我不願意和他打交道,所以纔來找你們你和大夥商量一下,給我回個話,我的意見,你們最好聯手做。”說罷走了。天星看着錢掌櫃的背影,沉思了良久。
第二天,天星把龍江各路江上飛聚齊在江沿議事。她把錢掌櫃的事對大夥學說一遍。楊把頭向大夥:“你們都接過他的活?”大夥都說不認識這個人。
一位老者對天星說:“這件事有些奇怪,按說,老客在一條道上栽了,不會再走回頭路,可他爲什麼不找我們,偏要找你呢?”
楊把頭說:“我也在心裡畫魂兒,這個錢掌櫃,是不是日本人派來釣魚的?”
老者十分謹慎地說:“既然拿不準,那就辭了吧,來路不明的包子,吃不得。”
天星說:“不,這個包子不掰開看看,怎麼知道里邊什麼餡兒呢?我打算應了他。”接着,他把自己的想法對大夥說了,大夥覺得可行。
夜深了,各路江上飛匯聚江沿。天星對大夥說:“各位把頭,今天飛江,是福是禍很難預料,爲保存咱們的實力,你們都在岸這邊不要動,我打頭陣,真的遭遇了鬼子,錢掌櫃的身份就清楚了,你們不要管我,趕緊撤。”楊把頭擔心地說:“姑娘,這麼多爺們兒,我們怎麼能讓你冒險呢?還是我打頭陣吧。”
天星大義凜然地說出一番令人感動的話:“不,活是我接下來的
,我不出面沒道理,再說了,大家都拖家帶口,誰出了事都不好,我無牽無掛,應當打這個頭陣,都不要爭了。我再重複一句,如果咱們中了計,都不要救我,找到錢掌櫃,結果了他,不要讓他再危害鄉里了。”
楊把頭豪爽地說:“話說到這,你就放心大膽去吧,我們給你作後盾!”
於是,天星開始領着她的幾個人趕着雪爬犁越境。江面上,早已埋伏好了披着僞裝的日本江上守備隊的士兵突然躍起,朝着雪爬犁開槍。天星等人陷入絕境,瘋狂地趕着雪爬犁和敵人周旋。楊把頭看到這種情況,指着江面說:“,他們中了圈套了!”大夥都慌了,看着楊把頭問怎麼辦。楊把頭一咬牙說:“不能眼看着他們受死,跟小鬼子拼了!”衆江上飛一起趕着雪爬犁搭救天星等人,冰河上,雙方展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廝殺。血水把白雪都染紅了。
天星負了傷,在冰面上艱難地爬着,她的身後是一條長長的血跡。這時,小半達出現了,他背起天星,坐着雪爬犁沒命地逃離了結冰的江面。其實,小半達並沒有離開天星,他哪裡捨得離開這個相依爲命的未婚小娘子?他是在暗中保護着她。所以在天星危難之時,小半達能像從地下鑽出來似的出現,把他的心上人救出。
經過這次折騰,天星決心要和小半達圓房了。好在她受的是皮肉傷,養一些日子也基本癒合。結婚總得有點喜慶味兒,天星剪好一對紙鴛鴦,往窗上貼着,小半達收拾着屋子。
小半達好像做夢似的笑着說:“天星,真的今晚要和我成親?怎麼改變主意,不找你姐姐弟弟了?”天星帖好窗花,真心誠意地說:“哥,我想明白了,這條命是你給的,早晚也是你的人,可大主意沒變,成了親咱們就走。”小半達嘻笑着逗趣:“你早明白多好,這陣子孩子都滿地跑了,不過可不能再叫哥了,叫相公吧。”
這時,楊把頭帶領大夥來賀喜,楊把頭抱拳道:“小半達、天星,你們倆今天成親,大夥來給你們賀喜了。”楊把頭掏出一沓錢來,“這是弟兄們的一點意思,別嫌棄。”
天星和小半達拜天地,楊把頭主婚。二人拜過,大夥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嘻笑着離去。
在撕裂人心的風雪聲中,天星點燃一支紅蠟燭,從牆縫中鑽進來的風吹着蠟燭忽明忽暗,燭影搖曳。天星伸出兩手護着紅蠟,就怕風把它吹滅了。小半達有點猴急地說:“天星,咱們睡吧。”天星說:“哥,今天晚上,我想和你去辦件事。”小半達問:“什麼事?不能明天辦?”天星說:“錢掌櫃害死了咱們那麼多弟兄,可事情都是因爲咱們引起的,要報仇也得咱們去,我想今晚把老東西結果了,要不然我這心裡過不去。”小半達知道,天星想好要辦的事,無法改變,他說:“嗯,我這心裡也過不去,這仇不報對不起死去的弟兄。這就走,殺了這狗日的!”
夜深了,風雪正猛,錢掌
櫃家倒是暖意融融。留聲機裡放着日本歌曲,錢掌櫃一身和服,隨着音樂旋律,扭動着身軀跳舞。
小半達和天星翻牆跳進大院,拴着的狗狂叫起來。錢掌櫃走出屋門,手裡舉着槍喝道:“誰!”小半達從黑影裡跑出來,舉着匕首撲向錢掌櫃。錢掌櫃剛從屋裡出來,一時不適應外面的黑暗,冷不防從背後撲上來一個黑影,他來不及開槍,與撲上來的小半達廝打在一起。天星拿着匕首,但投鼠忌器,沒法幫忙。小半達一刀刺中了錢掌櫃的胸膛,天星趁機也向錢掌櫃刺了幾刀,錢掌櫃嚎叫着倒在地上。小半達拖着天星趕快往外跑。錢掌櫃向前爬了幾步,舉起槍來,朝兩個黑影開槍,槍聲響了,小半達中彈撲倒在地。這一槍正中要害,小半達說:“天星,我不行了,你快跑吧!”天星哭着說:“哥,死咱倆也要死在一起。”說着,背起小半達,急忙跑入黑夜中。
天星揹着小半達跑回自己的小木屋,把小半達放在炕上,解開衣服,給半半達包紮傷口。由於失血太多,小半達躺在炕上,已經奄奄一息。
天星抱着小半達哭着:“哥,你不能死啊,咱們還要成親呢!”小半達艱難地笑了:“傻瓜,咱們不是已經成親了嗎?你已經是我老婆了,哥知足了。”
天星滿臉淚水:“哥,我還沒和你進洞房呢,你千萬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麼辦啊!”小半達翕動嘴脣:“哥告訴你件事,你聽了別不高興啊。”
天星說:“哥,你說吧,你說什麼我都高興。”小半達不好意思地笑了:“哥自從知道你是女人,就一直在心裡,偷偷地把你當老婆,跑馬也想着你。”天星真心實意地反問:“你怎麼不告訴我?”小半達掏心掏肺地說:“不是怕你罵我沒出息嗎?”
天星說:“哥,我心裡也一直把你當男人,你要是動了硬的,我會答應。”小半達說:“天星,在我眼裡,你是沒開的花骨朵,我怕傷害了你。”
天星緊緊抱住小半達,悔痛交加:“哥,你是好人啊,可我以前任性,惹你生氣,你別往心裡去呀!”小半達說:“哥不生氣,哥疼你還疼不過來呢,我要走了,可你今後怎麼辦呢?哥不放心啊……”說着閉上了眼睛。
天星嚎啕着:“哥!你不能走啊……”但是,小半達還是走了。他是爲自己心愛的人而死去,就要成爲新郎的他沒能如願,他不能不感到遺憾,他去了,還放心不下他心愛的人。天星呆呆地望着已經閉上雙眼的小半達,看着看着,小關達笑了,原來是在老林子裡,小半達正給她解腳上的夾子。他們在老林子裡挖參,老冬狗子給他們說媒下帖。她看到、在牛角溝,日本鬼子掃蕩,受了傷的她由小半達揹着從江水中爬上岸。她看到,就在這小木屋裡,小半達自己捨不得吃,把駝鹿肉乾從懷裡掏出來留給她……。這一切銘心刻骨的情景,已經成爲不能迴轉的過去。小半達是真正走了,永遠永遠地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