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妃與劉俏兒面面相覷。
王爺並非是她們母女的王爺。她們在王府雖地位鞏固,實則潛流暗動。
王爺病故之後自然有王爺長嫡子劉明志繼承王位,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這位嫡長子並非梅妃所出,而是另一王妃——蘭妃所出。
若是她們母女倆同意張神醫施針,萬一王爺就此病故,被梅妃壓制多年的蘭妃就此發難,說她們母女二人聯合外人害死王爺,再聯合府中的一些勢力,真是百口莫辯。
大宅門裡面的事,梁山前世看過不少宮鬥、宅鬥之劇,多少了解,再結合從前的馬家堡也不時有毒殺棒打等殘殺之事,心道這堂堂巍巍的忠勇王府可能要更齷齪,更無恥!
梁山心道,就他們眼前四個大夫會診,以及這母女二人,梁山能感覺到有高手在暗中窺探。
“說不得,只能請他們一起過來商議,不管如何……”梅妃神色忽然堅毅起來,道:“張神醫,對您王府上下唯有感謝。”
梅妃此話決然,金大夫與吳大夫卻臉露異色,心裡不以爲然,這些高門大院中人求你時是一張臉,轉過身可能就跟換了另一張臉,昔日華佗不就是因說開顱而獲罪死在監獄之中嗎?
民間傳言,曹孟德就因爲害死一代神醫,功德受損,最終頭疼而亡。
站在大夫的立場,自然相信這個傳言。
梁山見張神醫面露苦笑,再看金大夫與吳大夫的臉色,心念一轉,意識到張神醫陷入困境了。
醫者父母心,見有疾病在眼,說不醫治也是不可能的,但是鬼針兇險,差之毫釐,失之千里,即便是張神醫未必就能十拿九穩,畢竟是逆天奪命之事。
若有不測,這個結果的確很難承受。在後世的醫院,手術之前一大堆的承諾書需要患者家屬籤,基本上把醫院可能出現的風險排除得一乾二淨,然而即便是這樣,醫鬧事件依然是頻頻發生。
此事古今都是難題也!
像宮廷內的御醫,看着顯貴,其實也是高風險行業。
自從回來王府,心頭一直得意的司馬管家立感不妙起來。
他沒想到會這樣!
是啊,一門心思的邀寵,卻沒想到王爺中風之症來之兇之險,若是醫治不好不要說總管家的位置不要想,項上人頭能保住都還是兩可。
就算是梅妃與郡主不與自己爲難,那兩個王爺說不定就拿自己開刀了。
糟了!司馬管家心裡立刻轉動念頭,萬一出現什麼茬子,自己如何到蘭妃那補救了。司馬管家心中一橫,若真出現這等狀況,那就說不得只能跑到蘭妃那哭訴,說請張神醫全是梅妃與長樂郡主的主意,這般或許能挽救。
劉管家看到司馬管家面色不好,心頭卻已經沒有了幸災樂禍之情,只是心裡後怕,若是自己推薦的樑大夫從四人中脫穎而出成了主治大夫,現下陷入這等欲仙堊欲死之局,那就是自己了?
王府之內進階,雖也步步驚心,但還到不到眼下這麼兇險的地步。
想着想着,劉管家額頭上的汗就下來,擡頭望了梁山一眼,心道我的親爹啊,再不要胡亂說話了。
“母后,您早些休息,這裡就交給女兒了。”劉俏兒忽然正色說道,然後恭恭敬敬施禮。
“俏兒,這是你一個人能做主的嗎?”梅妃的嗓音有些尖銳。
“可是母后,叫那些人過來,多半是不肯,這樣一來,父王豈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說到這,劉俏兒臉上現出絕望、憤怒之色,轉瞬變得堅毅,“若神醫出手,尚有三成機會,怎麼都要一試!”
劉俏兒這麼一說,梅妃臉色頓時掙扎起來,若召喚那些人一起商議,的確如女兒所料的,定會保守治療,不會同意讓神醫冒險施針,但是這樣一來,豈不是等於完全放棄?若是現在動手,尚有三成希望,只是……一時間,梅妃也沒有主意。
若是召集衆人商議,恐有顧及自身之嫌,但若不是召集衆人全憑自己做主,真要是出了意外,如何擔待?別看現在自身與女兒風光,全因王爺寵愛之故,若是王爺撒手而去,從前諸多被自己壓服的力量必定羣起而攻之。
說來說去,母終憑子貴,梅妃唯有俏兒一女,總有嫁於他人之時,到那時,孤苦終老結局幾乎可以預想。
然而召集衆人商議,救治之事再拖下去,梅妃心頭一陣痠疼,腦海頓時浮現出年輕時初見王爺意氣風發的樣子,那一剎那的鐘情;成親之夜,王爺出征爲他披上自己親繡的戰袍,往事種種,猶如走馬燈般輪轉,夫妻的溫情頓時涌現。
梅妃眼眶一紅,鼻端一熱,凝神望着張神醫,咬了咬牙道:“還請張神醫出手,事後一定重謝,並派專人護送張神醫回宛城如何?”
劉俏兒面色一喜,立刻滿臉懇切望着張神醫。
“王妃夫妻情重,郡主至孝,老朽定當盡力而爲。”
“張神醫,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有了決斷之後,梅妃像是一大塊石頭落地一般,語氣立刻輕鬆起來。
張神醫點了點頭,道:“此事必須要請無音大和尚前來。”
“天龍寺的無音長堊老?”
“不錯。王爺乃武道中人,一生中殺戮難免,從前所殺積攢的怨氣都轉化爲王爺的護體煞氣,可謂化害爲用,然而王爺一病,就好象軍中失了主帥,這些煞氣立刻轉變怨氣,必須要請無音長堊老來唱那《消怨咒》,如此之時老朽方可動用鬼針,還有……”張神醫目光一閃,讓衆人意外的是,卻是轉過頭望向梁山。
“還有什麼?”梅妃急急說道。
“還有就是要請樑大夫從旁輔助。”
梅妃立刻望向梁山,目露少許異色,不但梅妃,郡主以及兩位大夫都望向梁山。
梁山深施一禮,道:“小子自然遵命!”梁山這一禮施的真心實意,爲張神醫的仁者之心。
劉管家心裡一驚,說話間怎麼駭色扯到樑大夫身上呢?
自從撞見意外請來這樑大夫之後,劉管家的心理從建奇功,到求無過的變化,到現在見司馬管家請來張神醫之後已是想置身事外的節奏,心中還正感嘆是大富貴建立在大冒險基礎之上,然而,轉眼間又到樑大夫身上,無論如何,自己居然是跑不掉的!
司馬管家是多年對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幸災樂禍,是巴不得有人與他分擔風險吧。劉管家面色一凝,問道:“樑大夫,你可有把握?”
梁山微笑不語。
劉管家連忙朝梅妃施禮,道:“小人僭越了。”
“無妨,你也是心憂王爺安危。”
劉管家心中一喜,眼眶一紅,深深鞠了一躬:“小人二十年侍奉王爺左右,視王爺爲君爲父,王爺患病,恨不能以身償!”說罷,眼淚就流了下來。
曹孫兩管家看得驚奇,司馬管家心裡暗罵,這老傢伙一有機會就發揮其善流淚的功夫,這點果然跟其老祖宗有得一比。其他三位管家卻是想學他,不想自己淚腺太過不發達,硬擠出眼淚,以梅妃之能只會弄巧成拙。
曹孫管家幾乎同時跳起,道:“小人自就去請無音長堊老!”說罷,曹管家與孫管家對視一眼,還是曹管家反應快,道:“小人與無音長堊老認識,雖然深夜寒冬,小人即是叩一個萬個響頭也要把無音長堊老請來。”說着,曹管家深深鞠躬,也不待梅妃法令,更不理孫管家,徑直出廂房。
孫管家爲之一愣,卡在那,有一種抽臉的衝動。這種場合,你若是擺出一副看熱鬧的姿態,那最後必然是別人看你的熱鬧。
“孫管家,你去庫房領萬金,速帶人前往小長幹散於貧困人家。”
“小的遵令!”孫管家神色激動,還是郡主照顧自己,解了自己的圍,正要出去,又被郡主劉俏兒喚住:“每天大清早連着三日全城派藥,施粥,多多益善。”說着,劉俏兒轉而問張神醫,“神醫,不知道這個節氣,人最容易害什麼病。”
張神醫點點頭,讚道:“郡主此舉大善,我有一方,無病預防,有病治病,我馬上寫來。”
除夕將近,即便是建康這般的大城,貧者亦路有凍死者,這個時候施錢施藥,的確是能救人一時的大善舉。
孫管家神色躍躍,不多時捧着張神醫學好的醫方,以及煎熬、服用注意事項興沖沖出去。
梁山瞥了郡主一眼,心道這個女人反應極快,居然知道臨時抱佛腳,投張神醫所好。
王府宅院的燈籠高掛,梅妃剎那間的憂鬱,管家們神色明暗不一,都一一被梁山看入眼中,心道無意間進王府,不想撞見這樣的熱鬧。
“張神醫,還有什麼吩咐?”梅妃問道。
“老朽稍作休息,無音長堊老若來,即可施針。”
“張神醫這邊請!”劉管家連忙說道,恢復以往的氣場。
梁山也隨張神醫來到左右幕僚辦公的廂房。張神醫跪坐姿勢,看了梁山一眼,然後微微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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