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門到太極殿還要經一道城門,也就是神虎門。過神虎門之後,再行片刻就是太極殿了。
商秀芸過後是百草班的其他人,衆侍衛醒覺過來,立刻擁了上去,紛紛開始搜身,心頭卻並沒有覺察出什麼異樣。
這個時候,太子劉明基已經端坐在馬車上。
沒有倚靠着,也沒有躺着,而是端坐如鐘,太子劉明基從小接受各方面禮儀訓練,知道個人的威儀,大多時候是來自個人的坐臥行走。
此刻,他臉上現出不可思議之色,忠勇王居然親自送他出府。
劉明基看到了梅妃但沒看到蘭妃,長樂郡主劉俏兒則據說去施粥施糧去了,劉明志與劉猛倆兄弟更是不在。
這符合他來時候的猜想。
叔父劉義康完全康復,劉明志與劉猛還有蘭妃,自然就要暫時靠邊站。
不過,叔父的恢復之好還要超過他的猜想,居然能夠送他出府,步履矯健,聲音更是如洪鐘,哪還有半點重病的樣子?
這個時候,劉明基心頭自然就對梁山產生好奇。
他是怎麼做到的?
妙手回春的神仙手段,原來真的存在。
劉明基所瞭解到的,即便是修士,有所謂的靈丹妙藥,也輕易不會向王公貴族施以救助。這裡面牽扯到修士的戒律或者顧慮,情況相當複雜。
日落時分,劉明基原本打算就打發一個親信持令去請梁山的,現在自然不一樣他臨時決定,親自前去請。
梁山與趙子云在後廳一個盤坐,一個站立,轉眼已經兩個時辰了。
兩個時辰在天香閣不覺得,但是在這裡,阿三與幺四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他們兩個跟進去,就看到一個坐着,一個站着,然後不說話,猶如廟裡的泥胎木塑。
這是做什麼?玩“不許說話不許動”的遊戲?
一炷香功夫,兩個人就撐不住了,腿發脹,老覺得臉上有蟲子爬,然後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兩個人都度日如年。
阿三與幺四想張口問,卻被老大莊嚴的神色給懾住,喉結滾了幾滾,吞了幾口口水,終是不敢問。
雖然不明白,但是感覺對老大很關鍵。這個時候打擾,實在是找打。
趙子云明白得很,這是這位樑宮主的第三試,就是試探你的耐力和鎮定功夫。
這不算什麼,趙子云站着,身心處於奇妙的微微顫動當中,連同身後背的包袱。
阿三與幺四看不出來,一炷香後的抓耳撓腮,一度也連累得趙子云心慌氣短。一個人說他自己心志如鐵還不夠的,還有不受身邊的人都干擾。
趙子云看樑宮主垂目觀簾,知道考驗還未結束,趕緊調整了一下心態,就當這兩個傢伙不存在,這樣才重新安定下來。
時光一點一點流逝,習武者、入定者對這敏感得很,一個時辰一個時辰運行不同的經脈,猶如潮起潮落。
阿三與幺四看在眼裡是一片死寂,而趙子云卻感覺生機勃勃。
從未有過如此濃烈的感覺,即便是一個人在院中站樁最好的狀態也沒有過,老人說的人要隨時親近師父,與師父相處,就是這個道理。
即便不說話,不討教,只要在師父跟前呆着,就能獲得無數好處。
趙子云心中一陣激動,就好象一直迷茫的孩子突然看到前途的光亮,他甚至眼眶微紅。
沒錯,是感動,趙子云心裡說道,就像是找到身心可以歸依的所在。
梁山感覺到趙子云流露出一絲感動,心裡自然產生共鳴。
梁山心頭忽然浮現出些許憐憫之情,原來自己不經意所獲得的,卻是他人一輩子孜孜以求做夢都想得到的。
心生出感動,纔會對自己現有的格外的珍惜,而不是企及遙不可及的東西,而人的痛苦,絕大部分就來自於企及遙不可及的東西。
梁山心中一動,馬車聲轔轔,睜開了眼,道:“來了!”
話音落地,阿三與幺四哧溜一下就癱倒在地。
一個平常人,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或站或坐兩個時辰,一開始還能堅持,到後來就只能是死命撐着。
二人也是怕老大時候揍他們,死撐着。這一倒地,就覺得身體軟弱無骨,但是體內卻熱熱麻麻,感覺應該是很難過,但怎麼還有些暗爽?
長跑有第二呼吸之說,難過得要命與爽得要命之間其實就隔着一個臨界點。
“快起來!”趙子云呼道,擡腿作勢欲踢。
阿三與幺四搖搖晃晃掙扎着爬起,就在這時,門外有人高呼:“樑宮主可在?”
“走,跟我一同見客。”梁山鬆開腿,站了起來,很大氣地一揮手道。
趙子云跟着梁山出了金陵宮,面上開始有些憂色。
雖然職責所在,但是把樑宮主真被抓進去,趙子云怕等自己出手相救的時候高人已經消失。酒肆茶樓裡聽到的高人都是這個樣子,來無蹤去無影。
想到這,趙子云心裡一緊,下意識顛了顛背上的包袱,三截鐵槍很乾脆地發出清脆碰撞聲,像是在表明自己堅定的態度。
心裡想着這些事,趙子云亦步亦趨跟着梁山,至於梁山什麼時候開始抱拳,開始說話,他都沒有注意,一心琢磨怎麼能成爲樑宮主的徒弟。
遇上高人,這是自己活了三十多年才遇到的緣法,可若是不抓住,轉眼即逝,若是這樣,傳說中的霸王槍,他就再也無緣得見,一輩子都得在悔恨中度過。
想得這,趙子云擡起頭,目光熱切地望着梁山。
梁山這時正說道:“就是這位。”
趙子云看到梁山指着自己,於是“啊”了一聲,然後就看到樑宮主對面那個人,目光銳利地望着自己。
趙子云陡然醒了過來,雙膝發軟,就想跪下去,背上包袱裡的鐵槍忽然又相互碰撞起來。趙子云腰桿頓時爲之一直,這個時候,他的兩個好兄弟阿三與幺四已經跪倒了下去,一個個呼天搶地一般喊:“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出巡,趙子云這等衙門裡的捕快當然也要出來維持秩序,自然也是見過太子。
趙子云感覺到太子殿下身後兩道殺氣罩定自己,只要再有異動恐怕就會有不測,但是,站在樑宮主身後,趙子云卻又感覺極安定。
真是太子殿下,趙子云按捺住狂跳的心,深施一禮,道:“見過太子殿下。”“爲何要拿樑先生?”劉明基眉頭一皺,問道。“呃,這個,”趙子云眉頭一揚,道:“看來是上頭搞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