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博端坐在大殿內,但是卻看到梁山從山上下來的情景。
金丹高階與金丹中階的區別就在於是否開一隻眼——第三隻眼。
這隻眼是天眼還是地眼,沒有統一的稱法,但是人在大殿內,大殿外方圓十里的情景都能看到。
到了金丹高階圓滿,不僅能看遠近,還能看禍福,但是,慕容博卻看不清尋常邁着步的梁山是離他近還是遠,更看不清他的禍福
。
慕容博目光冷冽起來,來之前,他是準備好了最壞的打算,由自己出面,找機會殺了梁山。
現在不需要了,梁山被派到建康金陵別院,四五十年內回不來。四五十年後,梁山跟祝輕雲就是天上地下的距離。
梁山落座時看到慕容博瞥了一眼過來,拓跋秋蓉正好在旁坐下,劍道館其他劍客也在梁山左右坐下。
“今天召集諸位來,主要宣佈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參加三堂內門大比的名單。”
梁山從上院下來,擂臺已經撤掉,十傑賽已經結束,內門又歸寂靜。拓跋秋蓉他們都閉關去了,因而結局如何梁山並不知道,不過,梁山也不關心。
“這次參加內門大比的是朱勇康,劉少君,南宮燕三位。”
南宮燕?梁山並未在大殿中看到南宮燕。
這個女人不是一直在外嗎?對了,上次外門十傑賽她就是掐着時間點回來,這次大概又故技重施了。
不過,她居然能衝進前三,這讓梁山感覺到有些意外。
慕容博接下來念着前十名,前二十名單獎勵,整個就是頒獎大會,大抵對在座的諸位起到刺激與促進作用。梁山耳邊聽到周圍開始有小聲對二師兄朱勇康賀喜的聲音。
“下面是宣佈是內門及其下屬別院任職調整通告。”說話的已經不是慕容博,而是一位長老。
有的資深內門弟子晉級無望,升任長老,好一點就是在內門當長老,差一些就到外門當長老,最幸運的是調到上院任職,由於不是院長宣告,下頭開始嗡嗡響,一片祝賀聲,這麼多新的實權職位空出來,這麼多內門弟子接任,不管怎麼說,新上任的院長慕容博還是很有辦法的。
“梁山伯,調任建康金陵別院院長。”
這一下,嗡嗡聲沒有了。
“梁山伯”這三個字,如今成了敏感詞,從上個月臨近十傑賽突然把梁山調到上院起,梁山的行蹤,大佬們的心思都被有心人揣測,成爲諸人修煉之餘的談資
。沒想到,梁山居然外調到建康去。
在俗世人眼中那是京都繁華之地,但在修士人眼中,不啻於一個官員被遠遠發配到瓊州之類的地方。
慕容博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之色,事情能這麼輕鬆解決,掌教崔機能如此配合,慕容博心情舒暢無比。
梁山臉色一沉,雙手攥緊。
拓跋秋蓉臉色發白,喃喃道:“怎麼會這樣?”劍道館其他劍客也是臉露忿忿之色。
梁山心知到了自己的表演時刻了,“哈哈!”長笑兩聲,長身而起,拱手道:“院長和長老們還真是高看我梁山伯啊。”
“梁山伯,你什麼意思?”那長老臉色一下沉了下來。
“諸位都是榮升有了好去處,唯獨我故意支開我不讓參加十傑賽,若讓我參加,金丹中階橫掃。”梁山很霸氣地一揮手。
三堂內門大比限定在金丹中階層次以下的比較,金丹高階基本直接就是各堂的準聖子聖女的。
“梁山伯,大殿之上是你能咆哮得嗎?”長老厲聲喝道。
慕容博擺了擺手,道:“讓他說下去。”
“慕容院長,敢不敢和我比較一下啊?”梁山斜眼滿臉不屑道。
“放肆!”長老氣得身子顫抖起來。慕容博面色也一下不好起來,他沒想到梁山會這麼直接。
“即便是飄渺堂的聖子陸玉又如何,還不是被我一招擊敗,那樣的膿包我就不提了,慕容院長當年可是聖劍堂最厲害的聖子,我想領教一下。”梁山一臉的不屑,“我這樣的身手,三堂大比進入前三又有什麼問題,慕容院長,你故意調開我,難道不是私心?”
盤坐在蒲團的衆人忽然感到整個大殿充滿了駭人的氣息,院長慕容博發怒了,是啊,梁山伯也太膽大,居然敢直接質問院長,不過這等事確實也做得太過分了,不但不讓人家參加十傑賽,還把人遠遠打發到建康城去,即便是泥菩薩也有幾分泥性
。
“梁山伯,調你去上院那是掌教之令,與本院長何干?”慕容博臉色發青,心道這小子太猖狂,簡直就是不給自己面子,但是真要跟他決戰,不管如何,傳出去就算是他慕容博面子栽了。
堂堂一個內門院長跟弟子打架,打贏了沒光彩,打輸了更是直接撿拾包袱走人,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的事,慕容博豈能做?
“院長,我覺得以我的身手足以在三堂大比爲聖劍堂揚名,所以,我懇請院長答應我先參加完內門大比再去任職。”梁山語氣忽然誠懇起來。這就是場戲,梁山必須得演,衝突得越厲害,這樣自己發配建康才更爲合理。
梁山雖然不願意發配到建康,這樣與娘子在正清派更是遙遙無期,可是藏經閣四樓呆了一個月後,算是上了崔機的賊船。
腦袋裡存着聖劍堂最珍藏的上古修行法典,這消息若是泄漏,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找上門來,如果梁山不交代,這些人不會介意劈開他的頭仔細搜查一遍。所以,不爲別的,爲自己以後這條小命,還非得配合掌教崔機演戲。
內門大殿發生的一切,掌教崔機在孤丹峰大殿中看得一清二楚。梁山挺身而出,直接駁斥慕容博,崔機非常滿意,看來他完全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進入角色。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道,每個道就是一個字。
花月影的道就是一個“情”字;花無顏在梁山點撥下初步領悟一個“悲”字;小洞天四凶神領悟的都是“苦”字……
而聖劍堂的掌教崔機心中大道就是一個“棋”字,世事如棋,萬事萬物可爲棋。棋道就是我爲執棋之手,他人爲棋。
爲棋之道就是始終要有後手,梁山還有郝建就是崔機的後手。郝建的遭遇聖劍堂知道不多,但是像掌教之類的,郝建這麼時間沒出來,大抵遭遇什麼心裡多少可以預計。
作爲郝建的徒弟梁山,自己持何等態度,有心人應該也有預計,這兩個人都被趕出聖劍堂就沒有人會懷疑其中另有安排。
當然,崔機還不僅僅這個後手,他還有一個後手
。但是,崔機下意識忘記這個後手,一想到這個後手,即便是他,心裡依然會覺得疼。爲了這個後手,兄弟一般的姜通跟他反目成仇,誓要殺他。
“梁山伯,你太過放肆了,院長的決議你也敢質疑。”功勳閣長老大聲喝道。
慕容博冷笑了一聲,道:“這三位選手都是十傑賽一場場殺出來的,只有三個名額,難道說讓他們哪一個讓給你?要麼,你劍道館的朱勇康如何?”慕容博目光冷冽。
“我只求一個公平!”梁山心道這慕容博這是陰毒,居然扯上二師兄朱勇康。
“你要什麼公平?到上院深造一個月,哪個內門弟子又跟爭過?”功勳閣長老翻起白眼道。
天地良心啊,梁山心道,那就是崔機老小子挖的一巨坑,誰願意去誰去好啦,梁山猶憤憤不平的樣子,旁邊監察閣長老不耐了,道:“休要再要多言,否則依《戒禮》嚴懲你不敬之罪。”
梁山臉色憋得通紅,嘴脣動了動,拱了拱手道:“弟子身體不適,就此告退!”說罷,也不等院長長老發話,轉身就走。
出了大殿,長老氣得如何哆嗦,衆內門弟子如何議論紛紛,拓跋秋蓉他們怎麼個表情,梁山都不管,繃着臉,心裡卻讚自己演技一流。
第二天一大清早,拓跋秋蓉送梁山出內門,穿外門,過四季谷,一直下伏牛山。
不能再送了,再送就出聖劍堂了,拓跋秋蓉只得站定身子,望着梁山遠去背影,臉頰殘紅。說最後一句“保重”的時候,拓跋秋蓉鬼使神差上前一步,抱住梁山。
梁山愣了愣,也環抱住她,一隻手拍了拍拓跋秋蓉的肩,另一隻手不小心就拍了拍拓跋秋蓉的臀,就這樣,兩個人倏地分開。
“那個什麼,小生就此作別!”梁山打着哈哈,掩飾尷尬,帶着一手的滑膩之感抽身而走。
就在人影看要消失之際,拓跋秋蓉就看到梁山頓足一跳,然後彈向空中,轉瞬消失不見。這時候該怎麼做,頓足嬌羞?這些拓跋秋蓉都沒有,她不是尋常女子,在別人眼裡只是一恐怖殺器,沒有離愁別緒的情懷,只是突然心裡空落落的。
不過這些都是一轉瞬的感覺
。
人,永遠是一個人,人來人往而已。
拓跋秋蓉忽然想唱歌的衝動,但是看到一眼的山林,不是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嘴脣動了動,終究沒可以開聲。
幾乎同時,花間堂花山腳下,花媚娘扭頭看了一眼花山,旁邊兩個侍女躬身道:“小姐,上轎了。”
嬌滴滴的花媚娘點點頭,擡足上轎,大道在前,出花山,然後過武關,入中原地帶,最後的目的地是平城。
華山十八里鋪,羊秋水則正在看各地的情報會聚,王全才從外頭跑了進來,道:“羊掌櫃,咱們招的第一批人來了。”王全才所說的招聘的人就是第一批從世俗江湖豪客招收的武者,最厲害的就是先天高手。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同一時刻,各修真堂都做出同一個舉措——向世俗滲透,就連妖蠻山也派出不少化形的小妖嘗試着與人類世界接觸。
然而,這些都與梁山無關,梁山有了流電梭,速度堪比金丹高階,直奔樑家莊。
還算崔機有人性,到建康上任只要今年除夕之前即可,因而梁山現在有大量的自由時間。
第一自然是回樑家莊,第二就是折回南陽,與秋水閣的衆長老會晤,與南陽王見一面,安排樑家莊總部遷移南陽事宜。
第三步自然就是到荊州跟那妖女江上燕見上一面,安撫她那顆躁動的心,純陽仙人的血要從長計議。
第四步自然就是順江而下,其中到鄱陽湖水月堂見見水靜兒,梁山想好了,手頭的十八里鋪的玉佩就送給水靜兒與水柔兒的姐妹,能作爲聘禮最好,不是的話一擲千金的形象最起碼要打造出來,若是能成爲水月堂的女婿,這樣自己地位就更加牢固了。
梁山不認爲自己這樣想有什麼不對,一來水靜兒他的確喜歡,前世見到絕對不會錯過,二來雖與水月堂拉上聯繫,但這些有權力就有義務,若是水月堂以後出事,自己怎麼難道就不要出力?這都是相輔相成的。當然,梁山都是精心打算的,像水月堂這等歷來與人物爭的修真堂若都出了事,那整個十八修真堂恐怕都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