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南元煜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往謝明昭那裡去,剛走過二門,就見一行人從園子另一頭走來,看路線,恰巧經過他面前這條小路。
南元煜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什麼地方可以躲,最後只有老老實實站在原地不動。
等到人都走近了,纔看清走在前面的是個三十歲左右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再看她身後跟着的幾個丫鬟,轉而一想便知道這定是永安伯後院的某個側室或者這個如夫人那個美嬌妾了。
他雖然是個小孩子,可畢竟是個男的。當下忙往後退了好幾步,低下頭只看着自己的腳尖。
“誰在那裡?”
他雖有心避開,可架不住有人要上趕着過來招惹他。
那女人身後一個綠衣丫鬟一眼便瞧見南元煜,尖聲喊道:“你是哪個院子的,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走得近了,見是個瘦瘦小小的小子,那女人皺眉不悅道:“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
南元煜還傻傻站着沒動,綠衣丫鬟便走上前來拽了他一把,道:“還不快給側夫人請安!誰教你的規矩,傻愣着幹嘛呢!”
原來這就是謝明昭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二弟的親孃,永安伯府的側夫人周氏。
這位側夫人據說早年十分得永安伯的寵愛,尤其是她在永安伯的正房夫人生下嫡子的第二年,就給永安伯添了個庶子,雖說是庶子,可是永安伯對他也喜歡的不得了。但永安伯花心是在京都那是出了名的,也不知道身爲西南王長女的謝氏看上他哪一點,非要下嫁不可。嫁過來後頭兩年,夫妻二人也曾伉儷情深,恩愛非常。只是沒過多久,永安伯就又固態萌生了,娶了一個京都小吏的女兒進府,外面還留戀青樓楚館。謝氏跟他吵鬧過幾次,甚至還動過手,礙着西南王的面,永安伯很是安靜了一段時間,直到側夫人生了庶子,又重新開始了。
謝氏那時有了謝明昭,也就懶得理會永安伯府,或許也是看透了。後來甚至還有人傳言,謝明昭十一歲去西南軍營,就是去找他外公的,有了軍功在身,永安伯府的世子地位,更是再也無法撼動。但這話純屬無稽之談,畢竟西南王是謝氏孃家,皇后又是他的親姨母,世子之位,永安伯就是在生十七八個兒子,也是斷不敢給別人的。
周氏確實是個大美人,即便已近四十,仍然風韻猶存。謝氏的妹妹被做了皇后,她倒是沉寂了好長一段時間,如今她的兒子入了虎賁營,便又抖了起來。
“沒見過的,是外院的?拿着這些是要去哪兒?”綠衣丫鬟得了周氏的示意,口氣不善的質問道。“莫不是,偷了什麼東西藏在裡面要拿出去吧?”
說着就讓身後跟着的兩個小丫頭上來抓住南元煜,要搜他的身。
南元煜心裡忍不住罵了幾句,臉上卻一片惶恐不安,一邊後退一邊解釋着:“不,不,不是的。我是少爺身邊伺候的,是,是少爺讓我搬到他屋外面的隔間去,所以我才收拾了被子要搬過去。”
那兩個小丫頭一看就是做慣了這種事,不由分說上來就一邊一個死死抓住他胳膊,綠衣丫鬟擡手就是一巴掌,被南元煜偏頭躲開了。
“還敢躲?!你是什麼東西,也敢稱我!”周氏大怒,指着他呵斥道:“給我把他拿住了,翠雨,給我狠狠地打!如今這院裡的奴才,是愈發的猖狂了!今兒個我便要替夫人少爺好好教訓教訓你們!”
南元煜暗叫不好,這女人莫不是這段日子在院子憋出病來了?正想着大喊救命,就見翠雨朝他走過來,上來就要捏住他的下巴不讓他動。南元煜拼命搖着頭,不讓她碰自己,一邊喊‘少爺救命!少爺救命!’一邊拿腳踹她,翠雨冷不防地,居然還真被他踹了好幾腳。
翠雨氣急了,一個狠勁兒抓住了南元煜的手。南元煜忽然一頓,神色不明地看了她一眼,漸漸地不在掙扎了。
正在這時,旁邊一直站着的周氏卻又忽然幾步走上前來。面帶怒容地揚手就要打下去,被後面一聲怒喝止住。
“這是在做什麼?!”
南元煜擡頭看去,原來是謝氏帶着人正往這邊來。
看到南元煜,她微微眯起眼,看着他好一會兒,才淡淡說道:“這不是大少爺身邊的人嗎,周側夫人這是什麼意思?”
周氏忙福了福身,柔柔的道:“夫人。”
謝氏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也不應聲,只轉頭對南元煜道:“你過來。”
原本抓着南元煜胳膊的兩個小丫頭早就嚇得跪地不起。
南元煜忙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鋪蓋,往謝氏這邊小跑了兩步,快到謝氏跟前時被人一把攔住。
謝氏看着他可憐巴巴的樣子,雖然之前她也不看好他跟在自己兒子身邊伺候。不過既然是兒子自己樂意的,現在也就容不得別人欺負。
“這是怎麼回事?”
南元煜偷偷瞧了一眼周氏,又剛忙把眼神收回來,怯生生地道:“小的正要去少爺房裡。”
“然後呢?”謝氏難得有耐心的繼續問道。
南元煜卻只是支支吾吾地半天說不清楚,見謝氏皺眉,便知道對方是對他又不滿了,越說聲越小,乾脆就抿着嘴,站在那,一句話也不說了。
謝氏看的生厭,沉聲道:“你去吧,好好伺候少爺,若是做的不好,趁早把你打發了,知道了嗎?”
南元煜立時點頭如搗蒜一般,謝氏揮了下手,便剛忙跑開了。
走遠了,又轉頭往回看,就見周氏還半蹲在那沒起來。他轉回頭的一瞬間,周氏飛快的擡頭朝他這邊看了一眼,又立刻垂下眸。再看翠雨,卻始終低着頭,一動不動的跪在地上。
他轉過一個假山之後,確認周圍再沒有其他人在了,這才停下腳步,背靠假山站着。將被子夾在左邊腋下,然後緩緩展開剛纔擋在身前被翠雨抓過的右手拳頭,那裡面赫然躺着被揉成一團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