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宛凝回縣衙和正準備去王老栓家的悅來客棧調查取證的喻非打了個招呼之後,從街上買了些果脯糕點,徑直便向孔棠村走去。從鄆林城到孔棠村,路上要經過一片連綿不絕的竹林,林中青竹葳蕤,蒼翠森然,膽小的一般都不會獨自一人從這條路上過,而是寧可選擇走遠路饒過這竹林從對面的官道上走,前幾次桑宛凝往返於鄆林城和孔棠村之間走的也是官道。
雖然孔老伯和她說過幾件關於這個林子裡怎樣鬧鬼怎樣邪門的事情,但是桑宛凝心裡記掛着王老栓被殺一案,因此想早點去了孔棠村再早點回來,見日光正好,林中也不如往日那般顯得陰森恐怖,站在竹林入口處略微一遲疑便走了進去。
林中果然如孔老伯描繪地那般陰森怖然,剛開始還好,越往裡走便越是悄然地只聽得到人的心跳聲。桑宛凝硬着頭皮往裡面走了一陣,爲了給自己壯膽,一邊哼歌一邊警惕地觀察兩邊的動向。不知爲何,她一走進這林子便有一種感覺,這林中的肅殺氣氛似乎並不完全來自於終年不見陽光而顯得潮溼陰暗的環境,而似乎還來自於某一種人爲的因素。雖然她在港城警局才幾個月而已,但是之前在警校的無數次特訓讓她自然而然地有了對危險的預知。
於是連歌聲都停止了,不動聲色地尋找着這黑森森的竹林中那個不知藏在何處窺視着她的人。果然,桑宛凝才感覺到耳後襲來一陣莫名的風,下意識地往前一傾,足下發力一點向前退去,再回過頭時便看到了一枚釘在她身後一棵青竹上的飛刀,奇怪地是在那枚飛刀下還有一條長不足兩寸若不仔細看絕對看不出那是條蛇的赤色小蛇。那蛇已然被飛刀生生釘住在了竹子裡,卻依舊兇悍地扭動着狀若鋸齒魚鱗般的身軀,吐着芯子齜牙咧嘴地欲再次撲向桑宛凝,那蛇既然如此之小,若非飛刀極其之準,只怕此刻它在得逞了趴在桑宛凝的脖子上吮吸血肉了吧!
桑宛凝還沒完全弄明白這是什麼狀況,只心中一動,下意識地向剛纔那飛刀飛來的方向看去,還未看清什麼,林中忽然傳來一聲沙啞地幾乎不像是人發出來的聲音,只不過這聲音一傳入桑宛凝的耳朵就把她嚇了一大跳。
“嘿嘿,真是看不出來啊,羅浮門中素以心狠手辣著稱於江湖的浮陽使居然還會憐香惜玉?嘎嘎,可惜啊可惜啊,若是老叟我猜得不錯的話,你原本是想用這絕命四刀在這林中伏擊老叟的,只不過爲了救這丫頭已經用了一刀,現在可怎麼辦呢,我田中霸可實在不知你還有什麼辦法能夠對付我啊?哈哈哈~~”
“田中霸,你當真以爲我只有這絕命四刀才破得了你那蟻蛇陣麼?”林中的縱深處傳出一個譏誚的冷笑,桑宛凝自然立刻就聽出來這是誰的聲音,正在想這個傢伙怎麼走到哪都能碰上他,那個人已經開始和她說話了,並且極其地不耐煩,“你不是在鄆林縣衙待得好好的嗎,沒事跑到這來幹什麼?對面有官道幹嗎非要從這裡走?你嫌活得太長了是不是?”
桑宛凝本來心中還對他用飛刀救了自己心存幾分感激,聽到他居然這樣毫不客氣地斥責於她,立刻火冒三丈地回敬道:“這竹林又不是你家的,憑什麼只准你在這裡出現我就不能?再說了,剛纔又不是我求着你來救我的,就算沒有你那枚地多管閒事的飛刀,我也一樣躲得掉那條醜八怪蛇地!”
不等摩栝說什麼,田中霸那爲了避免被摩栝聽出來方位故意將聲音發得漂浮搖擺不定的大嗓門陰陰地嘎嘎一笑,怒道:“臭丫頭,你敢說我的赤龍醜?哼,方纔要不是浮陽使及時用他的飛刀救了你,現在你的左邊半邊臉早就腫的像個包子,在地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還躲開它呢,你可知道江湖中能躲開我這赤龍的掰着手指頭都算不出三個?你一個籍籍無名的臭丫頭居然還敢口出狂言!要不要再嚐嚐我這赤龍的味道啊?”
摩栝知道他這個時候的手一定已經伸向了腰畔的蛇袋,不耐煩地說:“你和她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田中霸,門主有令,今日你若是不老老實實將門主的鎮門寶典《鬼蜮錄》交出來,可別怪我不念同門之情!”一邊轉頭向愣在那裡的桑宛凝斥道:“你還戳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走?想要偷聽嗎?”
桑宛凝撇撇嘴,向他翻個白眼:“不用你催啦,我自己會走的,我纔不關心你們羅浮門那一檔子破事呢!”說罷,轉身便欲走,腳下正要踩過去的那一寸地底卻忽然毫無徵兆地刺出一柄利刃,若不是桑宛凝湊巧擡起了一隻腳打算繫緊有些鬆動的鞋帶,只怕就要被這利刃刺個正着了,就勢向後躍起之後,又驚又怒地喝道:“什麼人?竟敢偷襲我?”卻聽到身後某處摩栝冷冷地道:“裘婥,你也來了?我一直便覺得光憑田中霸這草包一人之力是絕對不可能得手的,今日看來,果然是有你相助。既然來了,便就請大大方方地出來吧!”
地上那柄緊追桑宛凝不放的利刃將桑宛凝逼至無可退路只得縱身躍上竹林,卻被青竹上的網兜圈了個滴水不漏掛在樹上之後,從地底破土而出,一個生得極其妖豔貌美的紅衣婦人笑吟吟地從滿地的竹葉中躍出,在摩栝欲縱身過來救人之前收了網兜,將桑宛凝緊緊地扣在手中,低頭看了看網兜中破口大罵的桑宛凝,紅衣婦人臉上依舊笑容不改的擡頭向情急之下終於現身的摩栝道:“呦,還真是個美人胚子,怪不得一向不近女色的浮陽使都要動心了,連絕命四刀都捨得爲她而用。”
摩栝冷冷地負手立在一塊青石之上,發現已經來不及救桑宛凝之後,索性淡淡然地在青石上坐下了,仰首望着被竹葉遮擋地有些望不見的天:“裘婥,她和這事沒有關係,不過是誤闖進了這裡而已,我勸你還是在等會後悔之前先做出放了她的決定,我想,這樣或許我還會在看在同門一場的份上留你和田中霸一個全屍。”
“哦?是嗎?”裘婥揚眉輕輕一笑,望着見她手裡已經有了人質而覺得勝券在握大膽現身站到她身邊的田中霸,嘴脣一撮,竟如懷春少女一般嗲聲嗲氣地道,“師兄,怎麼辦,這小子說我要是不放了這臭丫頭,他就不給我留全屍呢!”說一句,她的手就似有似無地在桑宛凝手臂上游走一圈。
桑宛凝被那網兜纏得難受,偏偏越掙扎就越纏得緊,此時被她狠狠地擰了一把,手臂頓時青紫一片,喘着粗氣罵那婦人:“哎呦呦,痛死我了,老女人,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爲什麼要這樣惡毒地對我?”
“要想死得痛快點,就最好給我閉嘴。”田中霸望一眼痛得齜牙咧嘴的桑宛凝,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在她腰上的麻穴上,痛得桑宛凝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半天說不出一個字來,手攬過裘婥的水蛇腰,在她臉上吧嗒親一口,說:“你別聽他胡說,這小子就會嚇唬人,他剛纔爲了救這丫頭,早已經動用了一枚飛刀,現在他只剩下三枚飛刀,是無論如何也破不了我的蟻蛇陣的。放人?放屁還差不多!哼哼。”
裘婥聽他這樣一說,更是笑得花枝亂顫,瞥一眼臉上沒有什麼大的表情起伏的摩栝,咯咯地笑着說:“浮陽使,我們家霸哥說地可都是真的嗎?哈哈,如此說來,你今日怕是非但拿不回你想要拿的東西,而且還要眼睜睜地看着這丫頭怎樣被我們餵了赤龍了嘍?”
摩栝終於從遠方的天際收回目光,也是冷冷一笑,卻答非所問:“我不明白,門主待你二人並不薄,就連門中之人禁止有其他的關係這等事情都對你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們卻爲何還要冒着被天下羅浮追殺一世的危險背叛他?更何況那《鬼蜮錄》本就是不祥之物,這幾年輾轉於人手,有多少英雄好漢都因它而死,想必也不用我再多說吧?至於它蘊含的那個絕世之謎,你們二人就算處心積慮地得了它也未必能在有生之年裡參透個大概出來。”
田中霸冷冷一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田中霸總不能一輩子都待在羅浮門中做一個可有可無的殺手,我自然知道憑我和裘婥,必定無法參詳出那麼多武林得道高人都參破不出的千年之謎,但是,有了這本《鬼蜮錄》,我就有了資本可以在江湖上自立門戶了,寧爲雞頭不爲鳳尾,這向來便是我田中霸信奉的至理名言!”
摩栝嗤之以鼻,冷冷地道:“真是可笑,你只知這《鬼蜮錄》乃是無上寶典可以助你成就一番霸業,但請問你拿什麼來守住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