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揚青好不容易醒了酒,帶着薛沐靈正要乘船離去,店小二從後面追來,叫住薛沐靈,遞給她一個小木盒:"薛姑娘,這是我家主人叫我給您的!"
"這是什麼呀?"薛沐靈好奇地正要伸手去接了過來,許揚青卻手一伸,打掉了她的手:"薛沐靈,你是乞丐嗎?怎麼隨便一個陌生人給你的東西,你也要?"
"我只是想看看裡面是什麼嘛!"薛沐靈看一眼許揚青奇怪的表情,這個人自從昨天下午喝醉了酒之後,便變得有點怪怪的,"你管這麼多幹什麼?你不送我東西,難道別人給我送東西你也不準嗎?我偏偏就要收下,氣死你!"
說着翻個白眼,伸手便將那雕刻着一朵怒放的西番蓮花的木盒接了過來,故意要氣許揚青似地對店小二說:"回去告訴沈公子,就說我謝謝他。等過兩天我從弱水山莊回來,路過這裡的時候,一定也給他帶一樣禮物回來!"
船駛出幾十米後,薛沐靈終於忍不住打開了那隻木盒。木盒裡居然裝着一隻小小的陳舊的紅色髮簪,小得幾乎只像是小孩子玩過家家時的道具,陳舊的幾乎已經沒有了拿來送人的價值。
"呀!"在木盒打開的那一瞬間,薛沐靈忍不住低呼了一句,腦海中像是忽然有什麼極熟悉的東西呼嘯着一閃而過,卻又呼嘯而去,她只隱隱覺得----這支髮簪,很久以前便是她的!
遠處的楊柳岸上,臉上泛着病態的年輕掌櫃久久地站在一地殘雪中,目視着江心那葉扁舟和舟上那個依稀像在回頭張望的紅衣少女,眼睛裡漸漸涌上一層徹骨的恨意。
薛青川,你不是想要一輩子都守護這個丫頭嗎?好,我便叫你親眼看看,我怎樣把你最心愛的女人徹底毀掉!
"主人,天寒風冷,還是回屋裡烤火吧!"小二不知道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後,憂心地看一眼臉上喜怒難辨的主人,輕輕將紫金暖爐遞給他。
咳咳----
他微微咳嗽着,忘一眼不遠處被殘雪覆蓋的墳塋,臉上忽然變得溫柔,只是這溫柔夾雜着一抹深沉的絕望,看起來幾乎像是深不見底的悲愴。
三妹,睡在雪地裡,一定很冷吧?----你再等幾天啊,二哥就要爲你報仇了啊!
"呦,這是什麼東西?"許揚青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她背後探出個腦袋來,只往木盒裡看了一眼,便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來,"在這樣精緻華麗的木盒裡卻裝這樣已經磨損不堪的髮簪!哈哈,居然拿這樣不值錢的東西,當成什麼寶貝似地送給你這龍國的八公主,真是笑死人了-----"
"你知道什麼!"薛沐靈不等許揚青說完,便眼睛一瞪,生氣地抱着木盒,走到船尾坐下,望着腳下的江水若有所思地一坐便是半個時辰。
許揚青見她神色忽然怪怪的,也收起了笑容,遠遠地在船頭坐下,將手伸進江水裡,思忖片刻,便按照印象中他師父田琮練水滴石穿掌時的招式練了起來,可怎麼練都覺得總有哪個地方不對,氣息在丹田處就是提不上來,一直到船靠在烏衣鎮的渡口,他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上了岸,兩人各懷心事,都悶悶地想着心事誰也不理誰。
烏衣鎮是龍國和燕國兩國的邊境,原本是個有兩千多戶人口的大鎮,只是後來由於鬧鬼而或慘死或搬走的人多了起來,才漸漸蕭條冷清了。如今官府出賞銀捉拿惡鬼,這鎮上便多了許多前來捉鬼的道士和尚還有江湖上許多不入流的門派中不入流的弟子,雖然至今爲止人照樣死,鬼照樣無影無蹤來去自如,反正這小鎮倒是熱鬧了起來。
街上的客棧也被這些前來捉鬼的人住滿了,許揚青二人一連問了好幾家客棧,竟然都連一間位置最差的偏房都挪不出。
"怎麼辦?咱們今天晚上只能睡大街上了。"問完街上最後一家客棧,依然得到本店客滿,客官請去別處問問的答覆之後,許揚青望着天邊漸濃的夜色,無計可施的聳聳肩。
"不是吧!我薛沐靈的命沒有這麼苦吧?"薛沐靈做個誇張的苦瓜臉,可憐兮兮地望着同樣愁眉苦臉的許揚青,大眼瞪小眼後,薛沐靈張牙舞爪地撲過去扯許揚青的兩隻耳朵,"都怪你喝醉了酒叫也叫不醒,我們纔會最後一個到這烏衣鎮的!你看看你看看,那些和我們一起在默雨客棧住過的客商,明明都舒舒服服地住到了房間!"
"好了好了,別鬧了!"許揚青撥開薛沐靈的手,忍住笑,將刀挑了包袱,隨手從街邊楊柳上折下一枝柳條,大步流星地向一條窄巷走去,"當務之急是趕在天黑之前找個地方住下,別忘了,這個鎮子一到晚上,便是惡鬼的地盤-----"
他的話還沒說完。薛沐靈便哇哇慘叫着追了上來,緊緊地拽着他的胳膊,警惕地看着兩邊空無一人破敗的房屋。
"許揚青,爲什麼這些房子都沒人住啊?"這條荒棄已久的巷落裡,偶爾飛來一兩隻嘎嘎叫着的烏鴉,低旋着從他們頭頂飛過。
"有兩種可能。"許揚青一邊用方纔折下的柳條拂去掛在門廊和屋檐下的蜘蛛網,一邊淡淡道,"以前住在這裡的人被鬼嚇怕了,搬走了。還有一種可能-----以前住在這裡的人被鬼吃了-----"
"啊!不要再說了!"薛沐靈只覺脊樑間冷汗直流,耳邊似有陰氣颼颼地吹過,依稀夾雜着一種唱腔奇特的頌歌,往四下裡看了又看,卻什麼都沒有。
"哈哈哈哈----"許揚青看一眼薛沐靈嚇得慘白的臉,壞壞地笑笑,推開一間看上去荒廢的年數稍微短點的房間。房間的主人似乎走得很匆忙,什麼都沒來得及帶,鍋碗瓢盆,牀桌被褥,居然一應俱全,許揚青大喜:"這裡的牀可比那些客棧裡的軟和多了!好了,咱們今天晚上就住這裡了!"
"許揚青,你確定嗎?"薛沐靈的眼睛只在房間裡隨便一轉,便發現了梳妝檯後面露出來的一截人的頭骨,一陣毛骨悚然,哆嗦着向許揚青身旁湊過來,"你,你看那邊-----"
"哦,不就是一個頭蓋骨麼?"許揚青很快也看到了那個頭骨,走過去輕輕捧了起來,揚揚眉角,"要知道,就算是鬼,也總有它消化不了的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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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沐靈?"黑暗中那個原本轉身要離去的黑影,卻突然停了下來,聲音裡帶着三分不可思議七分輕蔑,"你方纔說誰叫薛沐靈?剛纔牀上躺着的那個嗎?"
"不是她難道還是你嗎?"一根據聲音判斷出她站的方位,許揚青手中的蠟燭便直直地向她拋過去,火光照亮處,果然是一個身穿華麗的白裙頭帶面紗的女子,用一雙水袖勾了房樑,輕輕地坐在那裡。許揚青手裡的刀毫不客氣地砍下,直挑她的面紗。
白衣女子大驚之下,忙提起長長的衣袖護住自己的面門,仰頭向後一退,躲開了許揚青的刀鋒,再出招時已經帶了幾分怒意:"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挑本宮的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