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不知道劇情出了什麼差錯,好端端的男女主角,郎無情妾無意,蕭靖馳說話的語氣這麼果決,眼看這親是結不成了。
難道這就是系統所說的,“不會發布他完不成的任務”?還特地拆散了男女主,免得讓他當小三。
今年註定是不太平的一年。
先是年初北方大旱,蕭靖馳緊鑼密鼓地安排,好歹是沒出太多流民,基本得到了安定;眼下江南又現水患……雖然這塢江三年兩月就得患一次,但天災趕在一年裡出現,對國家是極大的考驗。
陸離就曾聽到過流言,說是國君不賢,天降大難。
但蕭靖馳當皇帝真是當得沒話說,每天爲了國事殫精竭慮不說,因爲天災需要開啓國庫,他率先表態,整個皇宮一切用度從簡,給國家節省經費。
於是又有人說,蕭靖馳上位多年未曾立後,國無國母,因此惹怒天威。
這麼荒謬的事,還真有不少人信了,陸離就曾見過朝臣拿這個勸蕭靖馳立後,被蕭靖馳黑着臉拒絕了。
現在的蕭靖馳滿目疲色,又回去批奏摺了。
他應該是看到了很多不想看到的東西,周身氣壓越來越低,眉頭也越皺越緊。
陸離老父親的心思又開始氾濫了。
他忍不住湊過去:“皇上,何事煩惱?”
“你來看看。”蕭靖馳揉着眉角,頭疼不已,“關於江南水患,這些人衆說紛紜,有說讓朕去國安寺祈福的,有說讓朕立後安民心的,還有說讓朕處置……算了。”
他壓抑着怒氣,厲聲道:“滿朝文武,竟然都在操心這些不相干的事!偶爾有兩個真正提到水患本身的,也淨是說些不中用的廢話,什麼水患還需儘早平定云云……朕何嘗不知!”
陸離有些同情。
古代水利措施不發達,能做的都是事後補救和事前預防,沒什麼特別的方法。與其說蕭靖馳煩惱的是水患本身,不如說他煩惱的是水患帶來的一系列連鎖反應,如流民、饑荒、疫病等。
眼下徐暉案鬧得人心惶惶,渾水摸魚的人不少,蕭靖馳就算想找人去江南賑災,一時半會兒也不好挑選合適的人。
陸離提議道:“皇上可是在煩惱負責去江南的人選?臣不才,願意請願爲陛下分憂……”
“你不行。”蕭靖馳一口回絕。
好感度又降了,草。
陸離有點賭氣地問:“臣爲何不行?”
“你乃朝中重臣,還要負責徐暉案,脫不了身。”
陸離腹誹,脫不了身是假,不信任他纔是真吧!
但是爲了好感度,陸離還是言不由衷地說:“臣不過是擔憂陛下爲此事急壞了身子,若陛下有更合適的人選,臣願留在陛下身邊。”
蕭靖馳臉色好看了點。
他疲憊地說:“今日朕心情不好,湘君,留一晚上吧。”
興許是他示弱的姿態觸動了陸離的神經,陸離腦子一抽,父愛氾濫,一時口快應了下來:“好。”
此話說完,兩人都是一愣。
蕭靖馳沒想到之前好說歹說陸離都沒同意,今日稍微一提,陸離居然答應了。
陸離賊是懊惱。
美色誤人!
怎麼盯着蕭靖馳那張帥臉,莫名其妙就同意了?
蕭靖馳壓下嘴角的笑意:“如此甚好。”
入夜,陸離直挺挺地躺在牀上,看着宮女們悄無聲息地進來熄了燈又退出去,緊張地手腳都不知道放哪。
他原本以爲他只要留在宮中就算是留宿。
哪想到,都這麼大人了,蕭靖馳居然真的要和他睡同一張牀!
“湘君不必這麼拘謹。”黑暗中傳來蕭靖馳的聲音,“朕的牀位置很寬。”
他心情的確很好,不管是帶着笑意的嗓音,還是時不時上漲一截的好感度都說明了這一點。
陸離僵硬地點點頭,後來想到蕭靖馳大概看不到,開口道:“是。”
嗓音乾澀,好像堵了塊石頭。
蕭靖馳不解地問:“湘君就當我們還是少年時一般放鬆就好了,今日可是不習慣了?”
你也知道那是小時候啊大哥!
伴君如伴虎,我躺在一隻年輕老虎的身邊睡一晚上,換誰不緊張啊!
他心裡本就夠亂了,偏偏蕭靖馳磁性的聲音還在耳邊不斷響起,陸離的耳朵很敏感,他甚至可以感覺到蕭靖馳說話時候呼出的氣。
一絲一絲打在他耳朵上,曖昧而不自知。
救命。
陸離的臉慢慢紅了,幸好蕭靖馳看不到。
他一動也不敢動,只聽蕭靖馳說:“朕幼時,身邊羣狼環伺,母妃早逝,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人人都需防着,平日對我畢恭畢敬的侍女太監,可能隨時就會成了要我命的那個人。朕就這麼一點點長大,很多時候,朕都覺得,朕要被逼瘋了。”
這些陸離知道,他在寫蕭靖馳人設的時候,提了他生母早逝,幼年不受寵,受盡委屈。
——只是他沒想到,短短一行字,能讓蕭靖馳這麼委屈。
他心裡產生了些內疚。
他不自覺地稍微放鬆了點,柔聲安慰:“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陛下能忍得常人所不能忍之苦,纔有今日成就。”
陸離聲音清透,說話時如潺潺流水,說不出得舒適好聽。
蕭靖馳淡淡一笑,回憶道:“還好,我遇到了我的伴讀。他小我三歲,剛來我身邊時不過六歲出頭,有時候話都說不利索,便逢人就笑。明明是個世家大族的嫡子,卻像個真正不諳世事的孩童,也不知是怎麼養出來的,這般單純。”
陸離聽着,覺得蕭靖馳口中這人和自己有點像。他媽就說他小時候口齒不清,他好面子,乾脆不說話,遇事就傻笑,倒也討人喜歡。
然後他就聽見蕭靖馳說:“湘君,你自六歲起成爲我的伴讀,怎麼如今,我們反而漸行漸遠了?”
陸離:“!”
他寫這本大綱時文筆青澀,所以少年反派參考了他自己很多地方,但沒想到,蕭靖馳口中的人居然真是他!
陸離有種自己和書中人物徹底融爲一體的荒謬感,磕磕巴巴地答道:“臣……陛下今非昔比,臣不敢逾矩。”
黑暗中,他似乎聽到蕭靖馳嘆息了一聲。
蕭靖馳低聲說:“我所求不過……算了。”
“時辰已晚,早些睡吧。”
蕭靖馳的好感度停留在了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