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速速營建揚州,建康等地,修築城牆,記住九個字,高築牆,廣積糧,緩北伐!”
“第五,營建水師,守江必守淮,守淮必守山東。只要有了水師,近處可以守住江淮不失,遠則可以反攻遼東!”
“還有什麼要補充的,你們可以說一說?”
趙樸的沒有一絲商量的口吻,只有命令,不接受也得接受,不理解也得接受。
趙鼎開口道:“這些都沒有問題,只是第三條有些不妥。陛下萬金之軀,萬萬不可親自出徵,身居險境之中。守衛黃河,自然有大將;不必陛下親自出徵!“
“陛下三思,莫要意氣用事!“
“陛下爲大宋希望,不可輕動!“
原本意見相左,爭吵不斷的三個大臣,這次空前的團結起來,一直反對趙樸御駕親征。如今多數的皇室都被擒拿而走,剩下的多是皇朝旁支,根正苗紅,威望巨大的,就只是皇帝陛下一人了。
一旦這位皇帝陛下,出了問題,那大宋真的完了,再大的勝利,也無法彌補,皇帝出現意外的變故。
“御駕親征,一點也不好受,吃不飽,穿不暖,還要防備刀劍之危。可是如今危在旦夕,我不得不出徵!“趙樸苦笑道。御駕親征,除了那些開國皇帝之外,可以說誰玩誰倒黴,誰玩誰悲劇。
宋朝的宋太宗御駕親征,被射傷了大腿,變成了瘸子;明朝的英宗御駕親征,成了俘虜,苦逼無比。
若是有一點點希望,趙樸都不會選擇御駕親征。
靠着他這點淺薄的軍事才能,對戰上二三流的將軍,可能勝利,可是對上一流的名將,絕對是死輸,一點勝利的希望也沒有。可是不得不如此……
趙樸苦笑道:“各位卿家,可知唐玄宗,一生犯下的最大錯誤時什麼嗎?”
汪伯彥道:“寵幸楊貴妃,因爲美色而誤國!”
趙鼎道:“放任藩鎮割據,埋下武人亂世的釘子!”
範宗尹則道:“任用奸臣李林甫、楊國忠!”
三個大臣,三種不同的答案。
趙樸聽後,卻是搖搖頭道:“都不是。不論是國之痹症,還是任用奸臣,或是美色誤國,這都沒有什麼。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錯在,有過不改,錯誤一次次變大。當年李旦先是出兵誅殺韋氏,後世滅太平公主,都是處在劣勢,處在極爲危險的境地,悍然出手。那時他身上有股血氣,有股不怕死的勇氣。於是,縱然是處在劣勢,他也靠着勇氣與智慧,一步步的扳回了敗局!”
“可是後期出現了安史之亂。安史之亂,厲害是厲害,可是比起韋氏之亂,比起太平公主之亂,還是差勁了很多。只要他有年輕時代,那股血氣,那股不怕死的勇氣,安祿山算個毛,彈指之間,就被他滅絕了!”
“可是,長久的酒色,早已盡掏空了他身上的血勇之氣,再也沒有年青時,那種敢拼敢殺的勇氣!”
三位大臣聽着皇帝陛下的評述,心中暗自點頭,在後期唐玄宗的確是失去了血勇之氣。
趙樸道:“我若是唐玄宗,必然不會傻傻的往四川跑,結果丟了皇位,女人也被勒死,心腹大臣也被砍殺一光,更是被逼退位,成爲太上皇,這是他一生最大的敗筆。身爲男兒,身爲皇室之人,就應有生不能九鼎食,死也要九鼎烹的勇氣!”
“若是安史之亂爆發,我不會傻傻的逃亡四川,而是會御駕親征,親自戍守潼關,留下太子監國。若是僥倖獲勝,擊敗了叛軍,算是爲彌補過錯;若是被敵軍攻破潼關,我就死在潼關上上,算是君王死,社稷崩。即便是死了,也是流芳千古!”
“如今我們也是面臨一個死局。如今,敵強我弱,金軍過了黃河,只需要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圍攻應天府,陷於死地;可如今局勢不穩,風雨飄零,軍心民心動盪。這時,遷都東南,遷都揚州,或是建康,百姓會如何看待我們,縱然有一萬個理由,百姓也會認爲我們捨棄了百姓,捨棄了江山社稷而逃,缺乏擔當,缺乏信任。百姓會認爲朝中出了奸臣,而汪伯彥、趙鼎、範宗尹,就是大奸臣!我會成爲唐明皇,可能在半路上,可能就出現兵變,我就被迫退位;你們也會成爲楊國忠,李林甫,說不準會被將士鳩殺。你們死了,也是遺臭萬年!”
三個大臣再度沉默了。
沒有辯駁,他們都是聰明到了極點的人物,這一切極有可能發生。
一旦遷都東南,必然軍心動搖,那時動盪不安的軍隊,極有可能作出偏激行爲。在這種情形之下,百姓不會對帝王做什麼,可是卻會在憤怒中把他們殺死,宣泄情緒。死了,極爲冤枉,還可能遺臭萬年。
名利,名在前,利在後。
對文人而言,名永遠比利更爲重要,最怕的也是遺臭萬年。
“此時御駕親征,勢在必行!”趙樸說道。
此刻,三人出奇的沒有反對。
…………
當傳出陛下,要前往前線勞軍時,朝廷內再度傳出一陣陣反對聲。
靖康之恥,留給大臣們太多的恐懼,在他們看來都城是距離金軍越遠越好,若不是海南島還是荒涼之地,一定會建議遷都海南島。可是如今皇帝陛下倒是好,好死不死,竟然大着膽子,一副不怕死的樣子,直接前往黃河邊慰勞三軍。
這不是找死嗎?
黃河從來沒有防住過女真的鐵騎,過去沒有,未來也沒有,所謂的黃河防線,更多的是爲了安慰自己,一副金軍打不過來的樣子。
若是到了黃河邊,金軍突襲,那絕對是做俘虜的料。
“陛下,乃是萬金之軀,走麼可以前往險地,置安危於不顧,不可不可!勞軍只需要一個御史便可,何須陛下親自前往!”一個老臣勸說道。
汪伯彥道:“如今接連失地,軍心動搖,陛下必須親自前往去慰勞三軍,以便安定人心!況且只是勞軍,不是御駕親征,一旦情況有變,陛下可以及時撤離而走!”
“奸臣呀!你這是孤注一擲,好似一個賭徒,爲了翻本,將所有的籌碼都扔了出去,一旦出現了變故,那時還能輕鬆撤走嗎?”一個御史立時罵道,仰頭對趙樸道,“陛下呀,你如今無子,又是剛剛即位,此時社稷不穩,一切需要慎之又慎,怎麼可以輕易犯險,將自身陷於絕地!“
趙鼎又道:“如今社稷飄零,我們丟了河東,河北,一旦黃河防線告破,兩淮、襄樊、山東等地都會陸陸續續淪陷,如今陛下只有拼死一搏,才能搏殺出一個出路!”
“你這逆臣,我朝疆土萬萬裡,即便是丟了河東,河北,還有關陝等地,即便是丟了江淮等地,可是隻要劃江而治,徐徐圖之,必然可以收復疆土,驅除金賊,何必如此及功盡利!”又一個御史開始罵道。
範宗尹道:“陛下這是不想當唐明皇……”
“陛下又豈是唐明皇,即位以來,整頓軍備,修繕城池,大力提拔能臣干將,已經有中興之勢!”
朝堂上,立時對嘛開來,只是形式發生了巨大變化,過去爭執不斷的兩個派別,此時卻是變爲了汪伯彥、趙鼎、範宗尹三人舌戰羣臣。原本只是爲了遷都不遷都而爭吵,此刻卻是變爲了是否到黃河邊犒賞三軍。
趙樸看着這一切,心中暗自發樂,身爲宰相,就要做好爲君分憂,做擋箭牌的準備,而不僅僅是結黨私營,鉤心鬥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