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間瀰漫着一股熱臭的房間。
當德拉科跟着斯內普走進去的時候他就忍不住屏起呼吸,好像這個房間中住着一頭毒龍,它身上散發着惡臭的膿液淤積在這裡。
在他們面前一張已經髒得看不出顏色的沙發上有一個瘦得不成人形的東西,在昏暗的光線下它正咧開細長的脣線無聲的笑着。走近後德拉科驚悚的發現,那正是他們這些純血巫師崇拜追隨的陛下。
它發現了他的視線!
當德拉科與它視線相對的那一瞬間,他猛跪了下去,顫抖着嘶喊:“馬、馬爾福向您奉獻忠誠!”
它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哦,他真可愛,對嗎?西弗勒斯。”
斯內普捧場的乾笑:“哈哈。”
它收住笑看斯內普。
斯內普立刻躬身道:“主人,您永遠是正確的。”
它假模假式的說:“哦?這是你的真心話嗎?西弗勒斯,我最忠誠的僕人。”
德拉科伏在地板上,額頭幾乎碰到潮溼的地板。他一點也不願意擡頭看那個坐在沙發上的怪物。
而在他的身旁,他那個永遠高傲的教授正恭敬的跪下來,甜蜜而馴服的說:“主人,我願意用任何方式來向您證明我的忠誠。”
它乾啞的笑起來:“哈哈哈哈。”但德拉科沒有從它的笑聲中聽到快樂和滿意,那笑聲彷彿含着冰雪砸下來。
他看到它從沙發上站起來,慢慢走向他。他立刻把頭緊緊貼在地板上,無法剋制的微微發抖。
它緩慢的說:“新的……馬爾福,你是在恐懼嗎?我新的僕人?”
德拉科在這一刻以他全部的真誠說道:“就連我的恐懼都是屬於您的,主人。”
他聽到斯內普的冷哼,好像有些……不忿?
它卻好像很喜歡聽到這樣的話。它的腳尖擡起德拉科的下巴,他順從的擡起頭,在仰頭的一瞬間他殷勤而諂媚的努力微笑,他嘆息着呼喚道:“主人……”
它不辨喜怒的說:“就像你的父親一樣會說話。”
德拉科不明白它是不是滿意他的表現,緊張的屏住氣。
它放過他的下巴回到沙發上坐下。
斯內普冷笑着說:“盧修斯大概唯一不會忘記的就是在他的血緣裡刻下這種噁心的說話方式了。”
德拉科微微驚訝的看着斯內普教授,不明白爲什麼一踏進這個房間他就表現的如此有敵意。
它看着他們兩人,說:“西弗勒斯,你有什麼不滿嗎?”
斯內普立刻彎下腰低聲說:“對於您的願望,我的主人,我是不會有任何不滿的。”
德拉科驚恐的看到它緊接着向斯內普扔了道鑽心剜骨!那熟悉的桔紅色魔力光束擊中斯內普,緊接着他就倒在地板上掙扎呻吟,卻不敢發出痛呼。
德拉科用全身的力氣保持平靜,他幾乎是木然的看着他敬重的教授倒在它的腳下抽搐。
它讓斯內普痛苦了一會兒,說:“說實話。西弗勒斯,你的主人不喜歡聽到隱瞞。”
斯內普蒼白的重新跪好,雖然他的臉仍是扭曲的,但看起來他已經習慣這樣的折磨了。他惡狠狠的瞪了眼德拉科,咬着牙說:“對不起,我的主人。只是因爲這個……新的馬爾福先生,在他哀求我帶他來見主人之前可是隻說他期待着見您一面而已,他並沒有說……!”
德拉科立刻轉頭看它,他幾乎可以說是渴望的看着它,就好像他全身心都在期待着它的寵信。
它平靜的看着他們,慢悠悠的說:“……嗯,這麼說你被馬爾福騙了?這可不像你。”
斯內普的臉頓時變得像石膏般雪白,他低下頭。
它看着德拉科,說:“過來,馬爾福。”
德拉科膝行着爬過去,伏在它的腳邊。一隻彷彿人骨的魔杖指着他,它說:“我記得馬爾福的家族中有無數人都向我奉獻了他們的忠誠。比如你的貝拉姨媽,你的母親和父親。但遺憾的是他們都已經爲了我們崇高的事業獻出了生命。”它緊盯着德拉科的眼睛。
德拉科仰起頭驕傲的說:“而我將繼承他們的意志,爲了您獻出我的一切。”
他狂熱的看着它,就像看着一堆黃金。他貪婪的表演似乎十分成功,他能感覺到它有些相信他的話了。
他會在它的面前表現出一個忘記父母親人的死,只記得自己的野心的熱血的青年模樣。他努力模仿着,回憶着波特每次衝着人羣大吼的模樣,那樣仰着頭只肯相信自己的想法的傻瓜。
它滿意的微笑起來,那人骨般的魔杖緩緩下滑,放在他的左臂上。
德拉科的心臟縮緊了,他的未來會是一片黑暗。他露出興奮狂熱的笑,迫不及待的伸出左臂對它說:“主人!請給我您的標記!我願意將我的靈魂獻給您!”
它眯細了眼睛打量着德拉科,似乎不怎麼相信他的話。它皮包骨頭的手握住德拉科充滿鮮活生命力的手臂,冰冷的感覺讓德拉科瑟縮了一下。
像是被死人碰了。
它用魔杖划着德拉科的左臂,說:“這是你的願望?”
德拉科幾乎快撲到它的膝蓋上去,急切的大聲說:“主人!我願意向您證明!從我出生起就一直期待着成爲您的僕人!您可以任意證明我的忠誠!!”
它的眼睛瞬間發亮,弦月形的豎瞳在黑夜中閃光。
它的手慢慢摸到德拉科的左臂上,而他則控制着自己不躲不閃不發抖。
斯內普大叫:“主人!請等等!”他憤怒的看着它放在德拉科左臂上的手,似乎想把德拉科從它面前推開。
它不快的轉頭看他,說:“……西弗勒斯,你一定有更好的主意,對嗎?”
斯內普欣喜的靠近,好像它允許他繼續說話,他大聲說:“主人,並非我不相信馬爾福的忠誠,只是如果他要得到您的印記,就必須證明他的忠誠!他必須證明他有這個能力得到您的信任!”
它似乎很喜歡這個提議,慢慢放開了德拉科的左臂。
德拉科立刻不滿的瞪着斯內普,陰狠的說:“……斯內普先生,您爲什麼要妨礙我向主人效忠?難道只是因爲您不願意我會比您更得主人的信任嗎?”
斯內普冷笑,輕蔑的看着他說:“年輕的馬爾福先生,如果您真的有能力成爲主人新的僕人,那麼爲什麼不先向主人表現一下您的能力呢?雖然在我看來,你不過只是一個愚蠢的七年級學生,或許盧修斯很厲害,不過你大概無法跟你的父親相比吧?”
德拉科立刻驕傲的仰起下巴看着斯內普說:“我當然有足夠的能力!”他轉頭迫不及待的對它說:“主人!請您向我下令!我願意爲您做任何事!”
它沙啞的笑着,好像很喜歡看到他們在它的面前爲這種事爭執。
它說:“正好,我這裡有個適合你的任務。”
德拉科心中苦澀,面上狂喜,向前膝行一步說:“主人!請把它交給我!我一定可以完成任務!請……”
它緩慢的說:“我想……這個任務也只有你能完成。馬爾福,如果你真的能做到,那麼我會完成你的心願。你會得到你期待的獎賞。”
德拉科興奮的呼吸不穩,他漲紅着臉大聲說:“主人!請命令我吧!”
它輕鬆的笑着說:“很簡單。有一位住在聖芒戈的老人,我認爲他活得有些太久了……”
鄧不利多?德拉科立刻明白了,他的心中突然一片平靜。這是他選擇的道路,殺人只是其中很小的一個關卡。或許就從鄧不利多開始。他正準備答應,卻聽到斯內普不滿的高聲在叫:“主人!我向您保證!這個任務對我來說就像喝水一樣簡單!”
它看向斯內普,而德拉科驚呆了。在他們來這裡之前,斯內普不止一次給他作心理準備,而他也早就準備好了在未來聽從它的命令殺人。他以爲斯內普會眼看着他向前走,卻沒想過在這時他還會想着要保護他。
或者他只是希望跟他爭一番好讓它更高興?想起貝比也常常用這種手段來哄他高興,德拉科立刻對着斯內普叫喊起來:“我可以!我能做的比你好!”
而斯內普完全不看他,只顧着在它面前說:“主人,這個新的馬爾福只是一個小崽子,恐怕他到時連魔杖都會拿反。而要想成功潛入聖芒戈還是需要一些技巧的,我絕對能夠乾淨漂亮的完成任務。請讓我去,您曾經答應過我,讓我報仇的!請您……”
它不耐的扔了個魔咒到斯內普的身上,似乎剛纔有什麼話是它不喜歡聽的。
德拉科被它動不動就用魔咒懲罰嚇呆了,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他回神,它已經重新把暗殺鄧不利多的任務交給了斯內普。
它似乎誤解了他呆怔的原因,寬慰他道:“馬爾福,別太着急。你有很多的機會表現你的忠誠給我看。現在去外面找你的姨父,他有一個有趣的任務,你可以跟着一起去。”
德拉科立刻感激的躬身,並暗中嫉妒的瞪了志得意滿的斯內普一眼。
斯內普扔給他一下輕蔑的冷笑,好像德拉科在他面前只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傢伙,就算見到主人的面也沒有辦法得到寵信的廢物。
等他們退出那個陰暗的房間,他走到羅道夫斯的面前平靜的轉述它允許他參加羅道夫斯的任務時,他驚訝的發現羅道夫斯真實的憤怒又嫉妒的看着他,好像德拉科用不光彩的手段得到它的寵信,偷走了他的東西一樣。
居然有人真的願意去崇拜那個怪物?德拉科完全無法理解
從那幢別墅回到霍格沃茲,這幢迴盪着低年級學生笑鬧聲的學校,以前在德拉科的眼中無比討厭的地方在此時卻顯得溫暖舒適,就連牆壁角落的污垢都那麼親切。
過了幾天,他一直觀察着斯內普的行蹤,他知道他替他接下了暗殺鄧不利多的任務。這讓他有一種責任感,好像是他害他得到這個噁心可怕的任務。
在聖誕前夜,他接到羅道夫斯的通知從學校中出來,跟他一起去過了一個永生難忘的聖誕節。他們去偷襲了幾個巫師家庭,羅道夫斯似乎是不想讓他立功,幾乎擋着他去殺任何一個巫師,不管是他們的孩子還是成年的巫師。結果德拉科只能表現得十分氣悶,抓住機會就使勁的用鑽心咒,當然他很快就被其他的食死徒趕到一邊去。
德拉科發現這些傢伙是真的在享受着這些酷刑和屠殺,而也是真的不願意將這種享受分給旁人。
整整一夜,他的耳邊迴響着慘叫哀號與痛哭,有母親抱着他的腿哀求他放過她最小的孩子,有孩子尖利的痛哭和咒罵。然後一切都歸於平靜。
當太陽升起時,羅道夫斯似乎是滿意了,他快樂的打發走一夜沒機會殺一個人的德拉科,嘲笑他的無功而返,然後帶着一羣幽靈般的食死徒離開那幢已經沒有一個活人的房子。
德拉科無神的躲在暗處,等着魔法部的傲羅趕來,看着這些正義的使者收拾起屍體,看着他們檢查這片土地上殘留的魔法痕跡然後離開。
太陽高高的升起來,住在同一條街道上的麻瓜都起牀了,他們穿着新衣興高采烈的從房子裡出來,掃雪堆雪人,完全不知道就在離他們一牆之隔的地方昨天晚上發生的慘劇。
德拉科木然的看着他們玩耍嬉鬧,聽着他們的歡聲笑語。卻覺得跟他們之間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那些歡笑聲聽起來遙遠陌生。
他無助茫然的遊蕩在這座城市中,不知不覺間,他聯絡了託託,得到了貝比在這個城市的落腳點。
當他站到那間已經整理好的房間中時,他驚訝的發現這個房間已經有了生活的氣息,而不只是一個簡單的暫時住所。
貝比原本就是麻瓜,所以她在麻瓜中間可以活得很好。
他坐到沙發上,託託給他端來茶,他捧着熱茶杯,感覺從手心到全身都溫暖起來。
託託向他講述了貝比昨天一天都做了些什麼事,她租了房子交了新朋友,今天還跟他們去逛街。
她很快活吧?德拉科覺得從身體深處涌出無窮盡的疲憊,他很累了,可是卻不想躺下休息。
門鈴響起,託託去看後告訴他是貝比昨天交的新朋友。德拉科看看鐘表,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了,而貝比還沒有回來。他們約好要一起吃晚飯嗎?
德拉科變出身麻瓜衣服,就像他在貝比家穿過的那樣。他走過去開門,卻發現是個高大的男孩子,黑髮黑眼黃皮膚,他正彎下腰把一個紅黃白相間的紙盒放在門邊的地上,而看到門打開後從裡面出來的德拉科,他的表情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震驚。
德拉科不快的看着這個男人,冷淡的問:“有什麼是我能爲您做的嗎?先生。”
這個男生結巴着自我介紹說他叫陳風冉,是住在這裡的女孩楊果的朋友,他是來給她送他的攤子上賣的餃子的。
德拉科皺着眉聽他把話囉嗦完,看着他走進電梯。他撿起地上的紙盒進屋,把它扔給託託,說:“熱一熱讓我看看。”
被雪颳得冷透的紙盒中裝的是兩隻油煎的拳頭大小的古怪食物,德拉科聞了聞,一股古怪的香氣。他不耐煩的讓託託把盤子端回去,喝道:“蓋上蓋子!滿屋子都是這個味道了!”
緊張的託託託着盤子奔回一廚房,他突然覺得自己經過那樣的一夜後居然還有心情爲這種事不開心,頓時覺得倒錯的可笑。
坐在沙發上,他默默的等待着,直到門外響起腳步聲。
門鎖機簧卡卡轉動,門被推開,他在房間裡看到她雙手提着一大堆購物袋苦着臉走進屋來,看着她腳步緩慢無力的走到廚房坐下來,看着她趴到餐桌上要託託端東西來吃。
居然是那盤餃子。看着她開心的用一種古怪的餐具挾起一隻餃子咬了口,滿足的嚼着,他就忍不住出聲了。
“吃吧,多好吃。”他冷笑着說。真那麼好吃嗎?他不相信。
她很驚訝,還悄悄把盤子向託託那邊推,好像想把餃子藏起來。
他一點都不奇怪她發現了他不喜歡這盤餃子。
他讓託託做了很好美味的海鮮,他一口口的喂她。這些不比那個餃子好吃嗎?別再想餃子了。
看她吃夠了,他們坐到沙發上。她問他了,可是他卻不能告訴她他都做了什麼。他只能挑着說,可是天知道從昨天夜裡到今天他都沒有想起過斯內普和鄧不利多。
幸好她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他去洗了個澡,坐在她的臥室裡的牀上,看着她準備到外面睡。
可是今天晚上他想跟她在一起。
他留下她,緊緊抱着她。她不停的惡作劇,捉弄他。她是不是又發現了他心中的秘密?她的小惡作劇的確在短時間內讓他暫時忘記了昨天晚上的惡夢,但在她睡着後,他又想起來了。
那些慘叫哭號不絕於耳。
又是一夜過去了,當太陽的光輝灑在窗戶上時,德拉科坐起身,看着縮在他身旁睡得正香的貝比。她攤開手腳四仰八叉的霸着整張牀,怪不得她會需要這麼大的一張牀,而他在昨夜沒少被她踢被她推。上一次在霍格沃茲醫療翼的病牀上睡的時候,或許是在陌生的地方她纔會比較乖?當時他可沒發現她的睡姿如此霸道。
他不自禁笑起來。
他穿起黑暗的巫師袍,拿起魔杖,準備離開。託託站在臥室門前等着他,他交待道:“你知道我需要你做什麼,不要讓我失望。”
託託打了個寒戰,低低的彎下腰答應着。
他離開她的房子,但直到回到霍格沃茲都記得身上帶着的她的溫暖,這份溫暖他記在心底最深處。
有她在的地方,就是他的良知所在的地方。他不會走錯路,不會迷路,他會記得自己真正走進黑暗的原因。
他會記得真正的自己。一個值得她愛的德拉科·馬爾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