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福的莊園四處彰顯着華貴與馬爾福數百年的歷史積澱。爬滿長青藤的古老城堡,在每一塊石頭上似乎都刻着這個巫師貴族那不爲人知的神秘與沉重。
一串急促的腳步聲在這樣一個如墳墓般安靜的莊園中響起。
德拉科一路急行,像飛似的沿着昏暗的走廊穿過莊園。他暗暗咬着牙,嚐到了血的腥味。
剛纔發生在客廳中的事讓他到現在都還沒有回過來神,好像在他還沒有說一句話的時候所有的事都已經決定下來了。
他的父親、母親和教授都看着他,對他說。
“德拉科,把那個女孩帶過來。”
憑什麼!!
德拉科覺得他的胸口似乎就要爆炸!他風一般的轉過拐角,牆角的鎧甲似乎都被他嚇到而隱隱發出驚呼。
如何處置她應該由他來決定!!
他跑過走廊,像只將要撲向獵物的兇獸一樣向着前面的那個已經一個月沒有打開的房間走去。
那個矮小的、幼稚的、像個小老鼠一樣的棕發女孩,她總是縮着肩膀,不管是說話做事似乎從來不敢真正擡起頭看一看站在她面前的人。德拉科的腦海中每次浮現出這個女孩的時候,似乎總是能很清楚的看到她蹲坐在灑着陽光的窗前沙發上,捧着本書,聽到聲音後迅速擡起頭,在找到目標之前,那雙眼睛好像一直帶着驚慌而睜得極大。
就像是現在。
德拉科指揮着自己的手腳自然的走進去,對她冷笑,輕蔑的對她說話。
他說了什麼?他的嘴巴好像有自己的意識,他是不是說了快走?
快走,不要被人帶走。離開這個房間去藏起來。
她就這樣像看他的笑話一樣看着他,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後十分突然的改變,側過臉似乎有些哀傷。
德拉科在心底對着自己冷笑。爲什麼以前他竟然會看不出來?她的有些表現簡單而直接,有一些卻又粗糙而誇張。他爲什麼會分不出來?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愛我?
德拉科咬緊嘴脣,他絕對不允許自己問出來!在這一刻他失去了呼吸。
這根本就是顯而易見的,比起那羣慣會演戲的斯萊特林,她的那些小把戲可笑的就像聖誕樹上溫暖的雪花。
他再怎麼認爲那是真的,可心裡卻比誰都清楚那是假的。
擡頭看,不知何時他們已經走到了客廳的門前,推開門,斯內普教授就會把她帶走。
德拉科做了件他知道他一定會後悔的事。
他拉住她,在她的耳邊平靜的說:“我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這句話說出來連他都覺得可笑。不放過又能怎麼樣?他搶先一步走在前面,咬脣冷笑,不讓任何人,尤其是跟在後面的她看到他此刻的臉,逼回眼眶中突然涌上的溼熱,他帶着她走到衆人面前,得體的微笑後側身讓路,把身後的她展現給衆人。
在他側開身的同時,一種再也無法掌握她的預感撲打向他,他無比確定這一點。
看着站在斯內普身旁的她,仔細打量她的一舉一動。德拉科不得不承認的是,這的確就是原來的她。
似乎膽怯的連目光也不敢與人相對,卻能很快找到在這個房間中唯一一個相較而言對她不懷惡意的斯內普。看起來笨拙又反應遲鈍,卻又不會真正惹怒斯內普,相反,她所表現出來的弱勢卻很好的在斯內普那裡得到了保護。在面對他的父親和母親時,禮貌周全到幾乎可以稱爲惶恐,這讓他想起了以前面對他時的她,好像也是這般惶恐這樣不安,讓他一面覺得得意,一面又覺得對她放心。
她的惶恐,其實是一種恭維。
但她真的恐懼馬爾福這個姓氏嗎?
德拉科並不陌生旁人對馬爾福的恐懼,那是一種刻在骨子裡的厭惡,是那種連看他們一眼都會感到害怕的懼怕。在他的印象中只遇到過爲數極少的人在恐懼中會反抗,一個是波特,一個就是韋斯理一家。這種反抗通常伴隨着污言穢語。在這些人的眼中,德拉科覺得自己就像是路邊的垃圾一樣。
他們瞧不起他,厭惡他,恐懼他。
而更多的人在恐懼時會轉化成一種伏低做小的順從,這纔是德拉科真正習慣的,在他成長的十幾年中,所有出現在他身旁的人都是這樣的,就算有人沒有見過他,卻會在聽到馬爾福的名字的同時露出卑微的臉。
在德拉科的眼中,這些人是他眼中的垃圾。
有人不屑與他爲伍,比如拉文克勞,那些高傲的鷹就像他們的學院徽章一樣,只會露出清高的模樣,其實不過是一羣閉門造車的蠢貨,只會沉迷在書本中永遠無法真正看到這個世界。
而她的確恐懼,卻在恐懼後小心翼翼的劃清界限,慢慢的將他推開。不動聲色,讓他無法察覺。
德拉科想起了她的學院,獾。像狗一樣大小的動物,乍一看一點也不危險。居住在森林、谷地、草原、河道,似乎哪裡都是它的家,在什麼地方都能找到可以吃的食物,因爲它不會侷限自己只吃草或者只吃肉,不管是果實還是比它小的動物,只要遇上它都可能成爲它的食物。把窩藏在深深的地底,擁有堅硬的爪牙,而如果不是真正瞭解它的獵人,不但無法捕捉它,甚至還會被它所傷。
看着她在聽到斯內普是來接她離開之後悄悄躲在他身後露出笑容,一閃而逝,之後仍然垂目斂眉一派溫馴。
德拉科笑了,那個在他的心中需要他保護,需要他支持的膽小的赫夫帕夫是不是從來沒有存在過?那個崇拜他的女孩是不是隻是他的幻想?
那麼眼前的人又是誰呢?真正的貝比·克林頓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站在他面前可以替他做出決定的都是比他強大的巫師,他們已經開始告別。
斯內普要求她上前向馬爾福一家的招待道謝,然後道別。
德拉科開始想像如果是波特或者那個韋斯理家的蠢貨在這個時候會心甘情願的走過來道謝嗎?又或者是他,在這個時候會保證不露出怨恨和憤怒嗎?
看着她走過來,似乎無限惶恐的深深的彎下腰,連頭都不敢擡起的道謝。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會認爲她在害怕而想要保護她,現在,他保留這個意見。或許害怕,但卻絕不只是害怕。
他絕對不會再浪費自己的同情,絕不會再看錯現在眼前的這個……貝比·克林頓。
看着她就要退回到斯內普的身後,他還是沒忍住走過去抓住了她的手,像是在道別中握手一般。他湊到她的耳邊輕聲說:“替我向韋斯理小姐問好。”
一週前,佈雷斯寫信給他,在浪費了幾十行沒有絲毫建設性的無聊句子之後,他旁敲側擊的問他“跟那隻赫夫帕夫的小獾怎麼樣了?”似乎滿懷同情。德拉科在懷疑之下跟他一來一往的寫信,一時間倒真的像跟佈雷斯成了親密的朋友似的。原來就在暑假前,拉文克勞的韋斯理小姐以閃電般的速度跟佈雷斯分手了,這讓以爲已經看到希望的曙光的佈雷斯差點忘了下霍格沃茲特快再一路坐回學校去。
擅長從複雜多變的形勢中尋找事件真正的原因的佈雷斯很快把這次情傷拋到腦後,他斬針截鐵的肯定那個韋斯理小姐的心是屬於他的,而離開他的原因仍然在她的家庭。
無非就是在將要到來的戰爭中站在那一邊的這個不變的問題。之前在佈雷斯的推波助瀾下,那隻獅子羣中的鷹似乎只差一點就要飛出窩來了,可是她的不安和急迫卻似乎在遇見貝比後變少了,是什麼安撫了她?佈雷斯用一局巫師棋向德拉科提出這樣的疑問,在那局棋中的佈雷斯不計一切代價追着他的皇后虐殺。
笑得一臉溫和的佈雷斯對他說:“……我是一個斯萊特林,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一個擋在我面前的障礙的。”
當時他是怎麼回答的?他說:“……我也是一個斯萊特林。而且還是一個馬爾福。”當時的他將佈雷斯對她的一切傷害視爲對他的挑釁,而現在如果再遇到同樣的事,只怕他會放手讓佈雷斯去對付貝比。
誰勝誰負,只怕還很難說。
在接到佈雷斯的信後德拉科還來不及嘲笑佈雷斯的自大和狂妄,卻在收到的信中看到他寫着:“暴風雨就要來了,你家的那隻小燕子是不是也已經躲回巢裡去了?”
鬆開手,看着她縮回斯內普的身後。在一片白光中消失無蹤。
暴風雨將要來臨,看似脆弱的海燕是躲回巢中去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