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街上,路過一個布莊,想着既然都知道了她是女兒身,那便以後穿女裝吧,也好再找機會進宮接近太后。
這個布莊陳放着很多布料,也有幾件成衣。
正挑選着,她聽到角落一處,有兩個女人的說話聲。
“母親,女兒說了多少次,我不想嫁。”
“綰兒,外面人多口雜,此事我們回府再議。”
蘇畫雲尋聲望去,見到一老一少兩個女子的背景正向外走去,且穿戴不俗。
綰兒?
難不成那便是賜婚給七王爺做正妃的趙丞相之女,趙綰?
看樣子,她不願意嫁呢。
也對,一個不受寵無權無勢,又殘廢毀容的王爺,誰願意嫁。
也就她蘇畫雲願意吧。
當她一身女裝走出布莊的時候,大街上的行人都看得呆住了。
她一襲廣袖白衣,勝雪如霜的白髮披散在身後,只挽起了一部分,斜斜的插了一個木簪。
這樣簡單的裝束,更襯得她五官清秀如畫,眉毛裡的硃砂痣越發的血紅了。
衆人紛紛議論猜測,這是哪家的女兒。
正行走間,前方忽現一堵人牆。
她向旁側移了幾步,人牆也隨之移動,完全擋住了她的去路。
蘇畫雲擡頭正好迎上一雙輕浮的男子眼睛。
此人正是帝京有名的紈絝公子,原名姚安,因犯了太子名諱,故改名爲姚平。
姚平帶着衆小廝在街上閒逛,忽遇見這樣一個白髮美人,本性使然他便上前欲調戲一番。
“美人,這是要去哪裡呀,叫聲好哥哥,我來送你。”
蘇畫雲秀眉微皺,奈何對方人多勢衆,自己又沒武功,不能來硬的。
她淡淡說道:“多謝這位公子美意,你我素不相識,相送就不必了。”
姚平一聽樂了:“呦,說話聲音如此好聽,你們聽聽,她說不必了,哈哈哈哈。”
衆小廝也跟着鬨笑起來。
百姓們知道這姚平素來跋扈蠻橫,都害怕惹禍上身,誰也不敢上前,都遠遠的看着。
蘇畫雲隱忍着怒火,想從姚平身邊走開。
姚平忽然伸手擡起了蘇畫雲的下巴,口中嘖嘖道:“這姿色,這身段,小爺我定做得她三天下不了牀。”
衆小廝又是一陣鬨笑,有幾個年紀較小的都紅了臉。
蘇畫雲眼含慍怒,擡手拍開了姚平。
姚平拔高聲音道:“喲,脾氣挺大,不過,本小爺喜歡。帶走!”
“是!”
衆小廝上前將蘇畫雲圍了起來,便要抓人。
蘇畫雲一聲怒喝:“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衆人怔愣了一下,停止動作。
“我乃當今七王爺的未婚妃子,你們敢動我一下試試。”
衆人遲疑。
姚平嗤嗤地笑出聲來:“開什麼玩笑,七王爺?那個又殘又醜的七王爺?呵!都知道他的未婚妃子是趙丞相家的千金趙綰小姐,那模樣長得真是標緻。”他上下打量着蘇畫雲道:“可決不是你。”
他露出一抹不屑:“就算你真是那殘廢王爺的未婚妃子又能怎麼樣?他又瘸又醜,無權無勢,你跟了他還不如跟了我。”
說着又要動手動腳。
蘇畫雲冷冷的說道:“這位公子,請慎言!他雖不良於行,又醜又殘,又無權勢,便在我心裡卻是最好的,比任何健全的人都要好上千倍萬倍。”
姚平剛要說什麼,卻聽到一個溫潤帶着怒意的男子聲音道:“好大的膽子!竟敢蔑視皇子,挑釁皇家威嚴。”
衆人一看來人,紛紛跪下磕頭道:“給九王爺請安。”
蘇畫雲在太后壽宴上見過九王爺,但印象不深。
如今九王爺墨傾珏就站在她的身邊,一襲藍衣,溫文儒雅。
他與墨傾寒不同。
七王爺墨傾寒寡淡清冷,而這位九王爺溫潤如玉。
蘇畫雲福了福身。
墨傾珏擡手示意:“不必多禮。”
他在宮中己聽聞那位壽宴上的白髮畫師竟是女子。不知爲何,他驚喜萬分。
但得知她指婚給了七王爺,他一陣失落。
今日不曾想,在大街上遇到,饒是這樣,當見到蘇畫雲女裝的樣子,也着實驚豔到了。
墨傾珏是個不願多事的人,他對姚平幾個道:“日後本王若再聽到對七王爺不敬的話,定不輕饒!”
“是是是,在下知錯,請九王爺饒恕。”姚平磕頭道。
“退下。”
“是是是”姚平帶着衆小廝一溜煙跑了。卻在走遠後輕輕啐了一口:“不過也是個不受寵的皇子罷了。”
墨傾珏看着蘇畫雲道:“你沒事吧。”
蘇畫雲:“今日多謝九王爺出手相救。”
墨傾珏溫柔含笑道:“無妨。”
風撫過他的發,微揚的髮絲與他的眼睛一樣溫潤。
蘇畫雲不禁想到了那句:陌上人如玉。
她忽然想到了七王爺,也不知七王爺究竟長什麼樣子,到底對她什麼意思。她得找個機會與他好好談談。
她對墨傾珏福身說了句:“告辭。”便轉身向王府的方向而去。
墨傾珏望着她遠去的背景,終是將停在半空的手收了回去。
蘇畫雲在回府的路上,遠遠瞧見了一輛熟悉的馬車。
她想起正是早上七王爺上的那輛。只見馬車停了下來。
玄武扶着墨傾寒下馬車,輕輕放在了輪椅上,推進一座樓鋪裡。
蘇畫雲悄悄走進一看,樓鋪牌匾上竟寫着“春欄院”。
沒想到清冷禁慾的七王爺竟會來這樣的地方。
她不由想到今早他脖頸上的紅印子。
男人終歸是男人。
他又不是她的誰,她憑什麼難過。
只是感情的事就是如此猝不及防。
她就是喜歡上了那位清冷寡淡、不良於行、連長什麼樣都不知道的七王爺,墨傾寒。
他的白衣,他的墨發,他的聲音。
她揮之不去。
蘇畫雲收回泛酸的情緒,怏怏回到了七王府。
春欄院裡,由於是早上,比不得夜晚熱鬧笙歌,許多姑娘還未起牀,整個樓院甚爲清靜。只有幾個小廝和粗使丫頭在打掃收拾。
院鴇吳媽是個有眼色的,見一坐一站二人穿戴不俗,氣度非凡,忙將他們請到了雅閣,揚着方巾,笑眯眯的聽候吩咐。
沉寂了半響,墨傾寒手指微動,玄武立即會意,開口道:“叫幾個姑娘過來。”
吳媽不敢怠慢,忙吩咐身後的小丫頭去請姑娘們。
片刻,一陣胭脂香氣鑽進了雅閣,緊接着進來幾個花花綠綠的姑娘。
有的精神奕奕,有的神色慵懶,打着哈欠。
她們一字排開,紛紛福身,一時間屋裡嬌聲鶯鶯。
玄武哪見過這種陣仗,晃得閉了閉眼。
吳媽眯眼笑道:“貴人,可否滿意?”
墨傾寒掃視了一圈,這些女人沒有一個讓他產生觸碰的衝動。
他淡淡開口道:“換。”
吳媽忙轉身吩咐:“快退下,換換換。”
半盞茶功夫,又盈盈走進幾位姑娘,無論相貌還是身段都比剛纔那些好了不少,聲音也悅耳動聽。
吳媽自豪的說道:“貴人,這幾位是本院最好的姑娘了,要不是這一大早的客人少,恐怕都搶不到呢。”
墨傾寒未語。
吳媽使了一個眼色,便有兩個自恃才情美貌的,大着膽子走向墨傾寒,上手就是捏肩倒酒的。
玄武倒抽一口涼氣,暗叫不妙。
果然,下一刻,墨傾寒冷冷的開口:“滾。”
吳媽忙拉扯幾位:“快快,出去,出去。”
又接連換了幾批,墨傾寒均無悅色。
吳媽都快哭了,她跪下道:“我春欄院的姑娘在帝京也是數一數二的了,貴人卻都瞧不上眼,也讓老身爲難了。不知貴人喜歡什麼樣的,老身也好按樣子蒐羅。”
墨傾寒敲着扶手,半響緩緩道:“長髮雪白,眉裡有硃砂。”
吳媽愣了一下,這位貴人的口味還真是,特別。
她擡手摸了摸自己盤着的白髮,戰戰兢兢的咧嘴笑道:“貴人,您……您看我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