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府的太醫急匆匆的趕到了。他是個留着山羊鬍的老者,看起來很是惶恐。他從衣箱中拿出紅線,對朱棣恭敬的低下了頭:“王爺,請您設置好屏風,讓下官爲娘娘玄絲請脈。”
“都什麼時候了,還講什麼破規矩?快請脈!”朱棣怒吼道。
太醫聽聞王爺發怒,也不管什麼避諱,抓起桑晴的手臂就細細的診脈。他的臉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微微的皺起了眉。他枯瘦的手指在桑晴的皓腕上停留了許久,但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王妃到底怎麼回事?你到底說句話啊!”
“下官……下官不知……”
“什麼?”
“娘娘的脈相看起來一切正常……王爺恕罪!王爺恕罪!”太醫一慌,忙跪倒在地搗蒜般的磕頭。
“蠢貨!就你這水平也能做太醫?來人啊,把他拖出去砍了!”
“王爺饒命啊!”
見到太醫痛哭流涕的樣子,桑晴於心不忍,強忍着身上的不適爲太醫求情:“算啦……我現在好像好些了呢。太醫,你給我開個止疼的藥就好。朱棣,你別走。陪着我。”
“好好,我不走。你還不滾下去配藥?”
太醫連滾帶爬的出了屋子。桑晴見太醫沒有生命危險,才長長的舒了口氣。她喝下了止疼藥,但心口疼卻沒有一絲緩解,折騰了一晚纔在清晨昏昏睡去。經過了這次的煎熬,她的身體極爲虛弱,面白如紙,只會微微的喘氣,看的朱棣心疼不已。
“晴兒,你睡了嗎?還疼嗎?”
桑晴緊閉雙眼,沒有說話。朱棣見她已經熟睡,才放心的出了門,找來了一個心腹,對他叮嚀了幾句:“給我去京城把李太醫請來爲娘娘診治。就說是本王的命令,讓他儘快動身。”
“是。”
侍從得到命令,立馬騎馬往京城趕去。朱棣望着侍從遠去的背影,心中隱約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而桑晴自從上次心疼發作後,一連幾天都沒有復發,身體毫無任何異樣,連她自己都覺得上次的疼痛只是一場夢。朱棣讓她安心養病,不僅不需要去燕王妃那裡請安,其他妃嬪沒有傳喚也一概不得來映雪閣打擾她的休息。桑晴就獨自一人呆在她的小天地中,雖然有些寂寞,但感覺分外的安全與自在。她可以愛睡多久就睡多久,愛吃什麼就吃什麼,也不用擔心外面那些污濁的空氣與人心。
想必屋外的女子們已經恨死我了吧,因爲我每夜都佔據她們的丈夫啊!雖然心中會覺得有些內疚,但我不會把朱棣拱手讓人的——因爲,我愛他啊。桑晴想着想着,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桑晴也慢慢適應瞭如今這種平淡的生活。她開始學習書畫和琴藝,打發白天的無聊時光,溫柔安靜的讓朱棣都快認不出來了。而朱棣自從中秋後就越發的忙碌了起來,晚上還會有源源不絕的客人拜訪。他每天都深夜纔回房休息,神態疲倦,看的桑晴心疼不已。
“娘娘,王爺說今晚不回來吃了,請娘娘先用。”
“什麼?他又不回來吃了?還真是個‘不回家的男人’啊
。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丫頭順從的退下,而桑晴望着她面前的食物就發起了呆。唉,滿大桌的飯菜都沒有人陪我吃,真是寂寞呢。朱棣,你究竟在忙什麼?爲什麼老是神出鬼沒的?我真是越來越不瞭解你了呢!
她輕嘆一口氣,到梳妝檯前把繁雜的髮髻卸下,然後把首飾一件件拿出來細細觀賞。朱棣賞賜給她不少奇珍異寶,個個價值連城。桑晴曾經爲這些珠寶歡呼雀躍過,但日子久了,無論朱棣送給她什麼她都只是淡淡一笑。唉,朱棣你怎麼就不知道我要的不是這些,而是你的陪伴呢?這就是作爲王妃的無奈吧!
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個月前放入其中的繡花荷包上。這是允文特地賞賜給我的……可他爲什麼就送我一個荷包?這其中到底有什麼玄機?
她把荷包翻來覆去的看,還是看不出什麼門道來。
這個荷包的布料很是精美厚重,繡花也很漂亮,但這樣也不值得皇上千裡迢迢的送給我啊!難道……
桑晴心中一動,拿起剪刀把荷包剪開。荷包裡果然有一個夾層。她的從夾層中取出了一張白紙,細細的看着,心涼了半截。她軟軟的坐在椅子上絲毫不能動彈,而脣邊帶着嘲諷的笑容。
原來我心疼是因爲喝了塔塔爲我親手做的“血菩提”啊……這種疼痛每月的月圓之夜都會發作,每次都比上次更爲疼痛,最終會活活的痛死。而荷包內的草藥,發作時暫時止痛用的,最多隻能管一個時辰……塔塔,你好狠的心!想必將我嫁給朱棣的時候,你們就怕我背叛,存了這個心了吧!你們還真是“高瞻遠矚”呢!
桑晴冷冷的笑着,身體微微顫抖了起來。她的牙齒髮出了“格格”的響聲,神情看起來淒厲至極。呵呵,你們妄想我這樣就背叛朱棣,爲你們盜取兵符嗎?真是太天真了!允文,我記憶中那個溫文爾雅心地善良的你早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善於利用與心狠手辣!我真是看錯你了!可我至死都不會背叛朱棣,把那個該死的兵符偷給你的!
她把紙條放好,獨自一人走到花園中,靜坐了許久方平復了情緒。她沒有發現,一個人影在她離開後不久就悄無聲息的到了她的房間,打開了她的梳妝盒……
“你說什麼?你在那個賤人的梳妝盒中見到了要她偷兵符的書信?你能確定嗎?”輕羽不可置信的望着老李,微微的皺起了眉。
“奴才能確定!奴才以爲自己眼花,還特地再看了幾眼!書信就在這兒,請娘娘過目!”
輕羽將信將疑的把信拿在手中,越看臉色越差,最終軟軟的坐在椅子上。她知道了桑晴心口疼的真正原因,也知道她如果不在一定期限內交出王爺的兵符就只能一步步走向黃泉。知道了這個消息,她的心中真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她一會兒發瘋般的狂笑,一會又默默的垂頭不語,讓老李心中疑惑不已,卻也不敢開口想問。
桑晴,你落得這個下場真是報應啊!這就是你搶我的父親搶我的丈夫應得的下場!現在連老天都幫我,你拿什麼跟我鬥?你又有什麼資格和我鬥?朱棣再寵愛你又如何?你根本活不了一年了!這就是你
和我斗的結果啊!哈哈哈!
輕羽揚聲長笑,但眼淚卻止不住的流淌了出來。她的手緊緊的握着從桑晴處得來的紙條,心中起伏不定。
“娘娘,這字條是皇上的親筆書信嗎?”
“自然不是。皇上還不會傻到把這麼明顯的把柄給別人抓住。”
“既然不是皇上的親筆書信,那豈不是沒有什麼用場?”
“那倒未必。到了事情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時,也許桑晴會拿這個出來說事,裝出她被脅迫的可憐樣子來。我們把這個書信拿在手中,也是多個制服她的法寶。”
“娘娘,我們的計劃還要不要繼續?奴才把這書信收入懷中後就聽到晴娘娘回房的腳步,只得匆忙離開,到底還是沒來得及把男人的信物放進晴娘娘的梳妝盒……是奴才沒用!奴才過些時日一定再去把事情辦好!”
“老李,你不要自責,也別再拿那些勞什子去陷害那個賤人了。你拿的這書信可是比任何野男人的信物都珍貴十倍,可以把她置於死地呢。這次,你可立了大功,我可要好好謝你。”
“娘娘客氣!奴才一直未能爲娘娘除去心腹大患,是老奴失職啊……”老李想起尊貴的羽妃娘娘交代給他的任務,他很多都沒有完成,心中真是羞愧至極。唉,也許我真是老了吧!可我真的好希望能在我的有生之年見到羽妃娘娘最喜悅的笑靨啊!爲了娘娘,就算死了又如何?
輕羽笑着搖搖頭:“老李,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按照你的年紀,早該回家頤養天年……是我拖累了你啊!”
“娘娘……”老李泣不成聲。
而桑晴很快就發現從皇宮傳來的紙條不見了。她着急的把梳妝盒翻了個遍,但是連個紙片都沒有找到。她呆呆的坐在梳妝檯前,覺得嘴裡一片苦澀。
這裡……真的不是人呆的地方啊!看來我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絲毫大意不得。會是誰偷偷取走的呢?輕羽?燕王妃?或者是其他妃嬪?唉……不想了不想了,反正我是不會偷兵符的!就算那個信件在她們手中她們又能耐我何?朱棣,也許我們在一起的時間會越來越晚了呢……就讓我們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吧!
“什麼?李太醫竟然推脫不來?他怎麼敢這樣!”朱棣聽侍從說李太醫並不肯親自到北平爲桑晴看病,氣的一掌重重的打在桌上。桑晴見他發怒,忙細心的爲他的手呵氣,然後笑着說:“我又沒有什麼大毛病,你急什麼?太醫畢竟是皇上的人,王爺還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哼!那老傢伙真是不知好歹!晴兒你上次疼成這樣怎麼會沒有事?還是好好看看吧。”
“啊呀,我都說沒事了嘛。你就別生氣啦。”
在桑晴的溫柔的笑容,朱棣才慢慢的消了怒意。桑晴的臉上帶着笑容,但心苦澀的想哭。她極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快樂,但心中已經猜到了幾分實情。
李太醫和張先生醫術那麼高超,怎麼沒有和我提起過身上的劇毒?他們是不知道嗎?想必是知道了卻不能解,或者不想解吧。連他們都放棄了我,我的存活機會更加渺茫。難道這就是我的命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