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玉錦坐了起來,才感到清醒些。
林夫人幫着挪腿穿鞋,發現童玉錦的腿腳都腫了,暗暗嘆了口氣,生孩子的女人不容易,幫她按了按穴位,然後才幫她穿上。
張太醫等在外面,見到一個陌生的婦人扶着童玉錦出來,笑問,“莫不是接生的婆子?”
童玉錦搖頭:“不是,是我的親人。”
“老夫失禮了!”
“老先生客氣了!”
站張太醫邊上的童玉繡笑道,“我剛纔聽美珍說夫人來了,真是太好了!”
林夫人看了看同樣大肚子的童玉繡說道,“累着了吧!”
“還好!”
林夫人想了一下說道,“大娘啊,我來了,你就回家休息去,省得姑爺擔心!”
童玉繡搖頭,“我要陪着三娘!”
林夫人笑道“有我,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我放心,我就是想陪着三娘。”
林夫人搖頭,“傻孩子,按道理,你這個大肚子不應當來躥門的,回去吧!”
“我……”
“姐姐,讓姐夫接你回去吧,有了夫人,我安心多了!”
童玉繡深深嘆了口氣,“那好吧。”
美珍從門外進來聽到如此說,趕緊去安排了。
林夫人扶着童玉錦坐下,張太醫例行給她把脈,今天把脈的時間長了些。
童玉錦又緊張上了,急切的問道,“太醫,怎麼樣,寶寶是不是不好?”
“夫人莫慌,孩子很好!”
“那你……”
“夫人要生了,老夫要仔細點。”
“哦,原來如此!”
“夫人,讓產婆等都備好吧,我估摸着日子快到了!”
“啊……”童玉錦內心有喜有慌,喜得是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終於要生,慌得是生孩子的女人猶如一腳踏進鬼門關。
張太醫面對過多個孕婦了,當然知道她們的緊張和不安,安慰說道,“夫人,莫慌,一切都好,只等瓜熟蒂落了!”
“哦,哦……”童玉錦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已過半百的林夫人看到這樣的童玉錦深深的嘆了氣,她知道,童玉錦這樣完全是因爲她的男人不在身邊,她六神無主,找不到依靠,除了候爺,現在誰也不能讓她心安下來。
林夫人笑道,“張太醫,有什麼要注意的你對我說吧!”
“夫人,請這邊來!”
“好。”
林夫人跟着張太醫到了隔壁廂房,張太醫聲音並不大,只能兩人聽到,“這位夫人……”
“夫家姓林——”
“林夫人,看你也懂生產,候夫人只怕就在這兩天要發動了!”
林夫人點了點頭,“差不多!”
“一切都準備起來吧!”
“好!”
“老夫就住在客院,有什麼事儘管讓人來找我。”
“好,多謝老先生了!”
“鄙人姓張。”
“張太醫,那我就不送你了,我趕緊去照顧夫人了。”
“請隨意。”
林夫人跨着看似不緊不慢的步子,實則比誰都緊張不安,高門大戶的事情,她頭一遭經歷,一切都需摸着石頭過河,忐忑不安!
高氏算着日子,見童玉錦差不多要發動了,讓準備好的三個產婆在聽濤院隔壁的院子候產。
三個婆子打扮的利利索索,住進了開國府的客院,都是京城的產婆,沒打過交道,相互也聽過各自名號,個個客客氣氣的點了點頭,打了招呼,然後各自進了自己的房間。
開國公跟着高氏進了童玉錦的正廳,美珍連忙迎了上來,行禮請安眨眼功夫就完成了,迎着他們進了廂房。
高氏見童玉錦沒精打采的坐着,關心的問道,“怎麼樣?現在——”
美珍回道,“不太想吃!”
“那可不行,不吃怎麼有力氣生,趕緊讓她吃東西,那怕蔘湯都行”
“就是,你母親生了三個呢,趕緊聽她的,快點吃點!”開國公府急急的說道。
林夫人聽着開國公有些不着調的話,倒是有些驚訝,想不到國公爺對小錦還不錯,這個繼室高氏也似乎不作假,小錦嫁到這樣的人家倒是有些福氣。
唉,人心換人心,能差得了嗎?年過半百的國公爺都要跟小錦混江湖了,這情感能差嗎?再說繼室高氏,童玉錦一不搶着當家,二不往跟前湊,還幫她教訓了兩個臭小子,是個拎得清的,都要回報一、二吧!
童玉錦在衆人的哄騙中吃了些東西,犯困,被美珍送到房間內睡覺了。
高氏見三郎媳婦只吃一點點,犯愁了,“我說怎麼看着瘦了,原來就吃這麼一小口,這怎麼行,嬤嬤,把我那百年好參拿過來,給少夫人熬湯。”
“多謝夫人!”林夫人真誠的道了聲謝。
高氏揮了揮手,渾不在意的樣子,看向林夫人說道,“這樣吧夫人,我和國公爺看到你呈進來的門貼信了,你說你是候爺請過來的?”
“回夫人,正是。”
高氏直了一下身子,說道,“那就好,看你的年紀,看來對生養之事也挺在行的,是不是?”
“夫人,是。”
“我給夫人請了三個,要不你看着中眼的,就做你的助手,如果沒有閤眼的,你能……”
林夫人笑道,“夫人,我會在當中選一個,光憑我一個,怕是吃不消!”其實沒必要,但是對方這麼地道,她總得迴應別人的辛苦。
“好,好!”高氏見她挺拎得清,笑道,“夫人,以你看,我們家三郎媳婦什麼時候發動!”
林夫人朝裡間張了一眼後,轉頭說道:“怕就這兩天了!”
國公爺差點叫出聲,衝出喉嚨的話,生生被他憋住了,啞張着嘴,指了指裡間,小聲說道“還有兩天?”
“是,國公爺。”
國公爺急得坐不住了,咬牙切齒的說道,“臭小子,還不回來,難道不知道小錦要生了嗎?”
高氏唬了一眼,說道,“你叫什麼,小錦剛睡着,醒了怎麼辦?”
“哦,哦……”國公爺轉了兩圈,“不行,我得找單騰去,看看那混小子什麼時候回來。”他如一陣風似的捲了出去。
高氏不好意思的笑笑,“讓夫人見笑了!”
“夫人太客氣了,我夫家姓林,夫人就叫我林家的吧!”
“那能呢,子淳在信中都尊你一聲夫人,我們當然一樣,林夫人,那你先幫着忙着,我去安排一下,爲三郎媳婦待產做準備。”
“辛苦夫人了!”
“不辛苦,做人婆母一切都是應當的。”
高氏出了聽濤院,真是去安排了,開國府有頭腦的婆子都到了回事廳,在去回事廳的路上,管事婆子、丫頭們小聲嘀咕,“難道夫人要生了?”
“估計是!”
“那我們豈不是要拿打賞了!”
“整天就知道打賞,候爺還沒有回來了呢?”
“就是,候爺不回來,國公爺和夫人那會打賞?”
“天啊,保佑候爺馬上飛回來。”
飛回來?我們的小候爺能嗎?
先不管候爺能不能飛回來,看看京城有哪些人正盯着要生產的童玉錦,爲何要盯着,是善意還是惡意,讓我們來看看吧。
京城某衚衕
樑王坐在平民宅子裡,錦衣華服、佩金帶紫,不可一世,傲慢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聽說你不願施法?”
老神婆伏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樑王問話,彷彿沒聽到,樑王小廝上去就是幾腳,差點把老神婆踢飛了。
“爲何不願施法?”樑王再次問道。
老神婆擦了一下嘴角溢血,冰冷的看了看素琴,又看了看樑王,滄涼而悲的譏笑一聲,“也罷,所謂天作孽猶可憐,自作孽不可活,既然你們非要作孽,我就助你們一把!”
“再廢話,割了你的舌頭!”
“割了好呀,省得讓我去作孽。”
小廝又要上前去打老神婆,被樑王伸手製止,“早聽話,何必要吃這苦頭!”
素琴站在門邊自始自終都沒有開口說話。
樑王站起來,準備走人,素琴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老神婆譏笑一聲,低下身子,見樑王跨出門檻後纔在老神婆耳邊小聲的說道:“我說過,不拿我的金銀細軟,我也能讓你做法事,現在信了吧!”
“戝人,你活該灰飛煙滅!”
素琴聽到惡毒的話愣了一下,不過馬上又恢復如常,得意笑道,“不會的,我買了命。”
“買……”老神婆大驚,“你找了鬼馬算?”
“你以爲這世上就你有道行嗎?能人有的是!”素琴得意的低聲說道。
“你……竟信他?”神婆瞪大眼看向素琴的目光非常滲人。
素琴不自然的避了避:“既然你都有神力,我爲何不能信他?”
老神婆斜眼陰陰的笑了笑,“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得逞!”
“那就看着吧,說不定我們以後還會合作。”
“呸……”
素琴陰測測的沒有說話,掏出帕子擦了擦被老神婆唾的地方,然後站起來走了。
素琴快速的走到門口,樑王等在那裡,相當不耐煩的問道,“我什麼時候得到結果?”
“王爺,據人打聽,快了,就這兩天!”
“好,我給你三天,你知道的,你要是成了,最好,你要的榮華富貴我給,如果不成,則才那個老虔婆說得不錯,我讓你灰飛煙滅!”
素琴突然緊張的愣了一下,心想,聲音不大,想不到還是被他聽到了,會不會……
樑五笑道,“買命,你這命不是被我已經買了嗎,你要贖回去?”
“是,是……是,我想贖回來……”素琴慌亂的說道。
“那就看你本事了!”
“是,王爺!”素琴緊張而不安,意識到自己失態時,連忙掩飾。
樑王纔不管她什麼小九九、什麼如意算盤,最終還不是自己買得一條狗。
秦王府
趙之儀正在秦王的書房說着九叔樑王的事,秦王問道,“你運回來的東西,真是老九的?”
“嗯!”
“怎麼會這樣?”
趙之儀掀了一下眼皮,“爲何不會這樣?”
“老九以前不是這樣的!”秦王喃喃自語。
趙之儀輕笑一聲:“你記得老九還是七、八歲的老九吧?”
“你……”
“父王,大哥比九叔小不了幾歲,他還沒長大時,你就已經成家了,你們什麼時候有機會彼此瞭解了?”
秦王看着說話一針見血的兒子,無奈的嘆口氣,“也是!”
“聽說父王見過大哥了?”
“嗯,這段時間,他一直在開公府附近,我和你母妃去看了一眼,唉,還不如不見……”
趙之儀有些傷感的說道:“父王,大哥現在過得不錯!”
“不錯?”
“是啊,至少心靈得到解脫了!”
秦王冷哼:“心靈?他不解脫,先皇能滅了我們全家!”
“父王——”
“真是……”秦王捋了一把臉,都有些哽住了。
“父王,看着他活着,你該……”
“我知道,我知道……”秦王緩了緩情緒說道,“你大哥比現在的夏琰還要文武雙全,可……我真不應該送他去伴讀,竟……這就是貪心的報應啊!”
“父王,大哥沒有……”
“別說了,爲父什麼不懂?”
趙之儀低頭看着大理石,對於大哥和聖上之間的事,真是難以用話說得清,真能感嘆一聲,生不逢時,生不……他搖了搖頭,不知道用什麼詞來形容。
房間內,一時之間,沉浸在悲傷之中,也不知過了多久,趙之儀想起還有事,擡頭輕聲說道,“父王,我明天還有事,我就……”
“回去吧!”秦王揮了揮手。
“父王,你也休息吧!”
“恩”秦王想了想說道,“樑王畢竟是你九叔,也是聖上的九叔,能惘開一面,就惘開一面吧!”
“父王,這可不是我說了算?”趙之儀眯眼說道。
秦王說道:“可聖上總要聽聽你們這些權臣的意見,你也想你……”
趙之儀打斷秦王話:“父王,這不是我想的事情!”
“儀兒你……”
“父王,你很多年沒有出京了吧?”
秦王感慨:“是啊,我們這些親王不得隨意出京,爲父是很多年沒有出京了。”
趙之儀嚴肅的說道:“父王,大陳朝的民衆積弱貧困越發加劇,聖上的做法是對的。”
“儀兒……”
“父王,孩兒要去睡了!”
看着風華正茂、權柄在握的兒子,從沒有感覺自己老的秦王,第一次感覺自己老,難道這天下真是他們的天下了?秦王搖了搖頭,有些欣慰,幸好自己生的幾個兒子都爭氣,這天下也有他們幾分吧!
趙之儀回到自己房間內,發現燈還亮着,心突然就明朗起來,也不要下人,自己親自推開了房門。
方伶俐正在縫着什麼,見趙之儀回來,擡頭嫣然一笑,“回來了啦!”
“嗯”趙之儀輕輕回了一聲,他以爲方伶俐會過來幫他更衣,結果等了一下,並沒有,她又低下頭做自己的活計。
趙之儀搖了一下頭,自己脫了外套,走到方伶俐的身邊,笑道:“做什麼呢,這麼用心,夫君回來都不伺候?”
“啊,喔……”方伶俐這才意識到,這是秦王府,不是自己家,父親回來什麼都自己動手,他的夫君是個郡王,脫個衣服都像自己幾歲的弟弟,要人伺候的,笑笑,放下手中的衣物,“夫君——”
趙之儀卻沒有生氣,拿起方伶俐做的衣物,“這好像是小孩子的衣服吧!”
“是,是準備給夏夫人的孩子。”
“爲何不給我做?”趙之儀放下衣服,從後面擁住方伶俐,在她耳朵低低的說道,盅惑人心。
方伶俐有些臉紅,連忙辨解說道:“做了!”
“我怎麼沒有看到!”
方伶俐回道,“在你不在家時,我就幫你做好了!”
趙之儀說道,“夏琰的兒子馬上就要出來了,我們的兒子什麼時候出來。”
方伶俐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肚子說道:“不知道,也許正在來得路上吧!”
“哈哈……”
“來得路上,你可真會說!”
“難道不是?”
“對,對,可也得爲夫努力呀!”餘下N字省略不寫,親們自行腦補。
京城某地,一個華貴奢侈的房間內,跪了幾個黑衣人,上位端坐着的主人正訓斥着他們,“要你們這些廢物有何用,夏琰馬上就到京城了,你們居然還沒有得手,真是廢物,一羣廢物……”
幾個黑衣人屏氣凝息,任由主人罵着。
一陣罵過之後,主人抿了一下嘴,“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趁夏琰還沒有到京城,趕緊殺了他。”
“是,主人!”
離京城還有不到兩天的路程,經過日夜兼程,人和馬都達到了極限,夏小開說道,“候爺,前面有一個驛站,裡面是我們的人。”
滿面胡茬的夏琰揮着馬鞭,發現馬兒真是跑不動了,想了一下,說道,“行,提前告之一聲,換馬!”
“是,爺!”
夏琰等一行人終於在某個驛站整修了一下,不僅跟着夏琰的侍從們高興,連跟着他的兩路人馬也高興。
幾十裡地外,荒野小徑上一隊人馬終於收到夏琰停下休息的消息,高興的舉臂高呼,“他孃的,終於休息了!”
領頭的男人停下了馬,轉頭說道,“老二,只有這個機會了吧?”
徐正安說道,“應當是的,京城是夏琰的地盤,我們再想下手,太難了!”
邊上的壯漢說道,“他孃的,真看不出這個如女人般的男人有這耐心和體力,居然一口氣從京西南路跑到了這裡,每天居然馬不停,人在馬上睡覺,也太牛掰了!”
“看來流言並非都是虛的,面如夏花的夏琰確實有能耐。”
“去年在長興府,和遼、金之對陣,能打退彪悍的草原遊牧之人,真不是蓋的。”
“看來這些貴族也並非全是紈絝,也有真本事的。”
“廢話不多說了,休整一下,入夜後動手,一擊即中,沒有第二次機會!”
“好”陳英雄轉頭,對着黑夜中的兄弟說道,“聽到了吧,機會只有一次,人能不能被救出來就看各位的了。”
另一邊某官道上,一羣黑衣人騎在高頭大馬之上,黑衣獵獵,在夜色唰唰作響,整齊劃一。
前面接應的人興奮的揮着手,某黑色人欣喜的叫道,“難道有好消息了?”
“肯定是!”
接應的人見他們都到跟前了,高興的說道,“夏琰終於停馬休息了!”
“真是天助我也!”
另一個黑衣人問道,“夏琰前後換了幾拔馬?”
“回老大,前後共換過三次馬,所有人都沒有停過。”
“果然是拼命三郎,各位聽着,這也許是夏琰入京前唯一一次休整,他婆娘馬上就要生了,一旦上路,他的速度只會更快,根本不利於我們行刺,所以請各位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一擊即中!”
秦王府
溫存過後的趙之儀卻準備起牀,方伶俐不解的問道,“怎麼啦?”
“有事!”
“可現在是大半夜……?”
趙之儀低下頭親了一下方伶俐,“睡吧”
“哦”方伶俐乖乖不問了,被親了一口,猶如得了一塊蜜糖,一直甜到心。
驛站內
夏小開問道,“候爺,馬已經好了,吃完後,我們休整多久出發?”
“一個時辰!”
“好!”
已經多天沒有吃過熱湯熱水的漢子們,終於喝上熱湯了,爲了爭取多睡一會兒,幾乎都是狼吞虎噎,然後拄着刀坐着就睡着了。
夏琰也不例處,他也眯着眼,拄着刀,看上去似睡非睡。
夏小開和夏小同兩人不可能同時睡,他們倆人輪流,還有一個值班的侍衛。
五月,初夏,夜晚微風薰意,特別迷人,天空澈靜透明,月亮潔白無暇,如同一個白玉盤,皎潔的月光傾灑而下,像給萬事萬物塗上了一層銀輝。滿天的星星泛着柔和的光芒,和月亮交輝呼應。
“小開,今日初幾?”
“爺,今天十四”
“十四,錦兒大既要生了!”
“候爺,我聽人說,生孩子不準的,說不定夫人已經生了!”
夏琰立即說道,“不可能,生了一定會給我消息。”
夏小開見夏琰認真上了,撓頭一笑:“嘿嘿,我就是這麼一說,也有可能退後,小公子和小小姐等着爺回去才肯出來。”
夏琰面露溫情,語氣顯得無限溫暖:“但願他們等我回去再出來。”
“爺,快閉眼休息一會吧,我們好早點出發!”
“好!”
夏琰剛要閉眼,一直被放在布袋裡的黃毛子趙阿四動了,可能是驛站的飯菜香味刺得他餓了,他在布袋裡不停的掙扎,嘴裡還罵罵咧咧的,不過是方言,夏琰等人就知道罵,但不知道是什麼內容,聽到他吵鬧,個個擡了一下眼後,繼續眯眼休息。
夏小開過去,踢了一腳如貨物一樣掛在馬背上的布袋黃毛趙阿四,“給我安份點,要不然老子要你好看?”
“這位好漢,你是那路人馬,你報上姓名,我讓我大哥謝你,酬金不會少!”黃毛趙阿四在布袋裡叫道。
夏小開罵道:“鬼才相信你的話,就你這種連嫖資都要欠的無賴,你大哥會幫你,做春秋大夢去吧!”
“你……你不要不信,我大哥很好的,真會給銀子……”
“給老子消停點,要不然要你好看!”
黃毛趙阿四不敢吭聲,他已經領教過‘好看’了,自己被當貨物一樣掛在馬背上,那些個傢伙還要對着自己撒尿,想我趙阿四再怎麼得,在幫會裡還是六把手,怎麼能受這屈委,連忙消停。
黃毛趙阿四竟不知道抓他的人是什麼身份?
笑話,怎麼會不知道,青山幫這麼底調,他出事前,老大剛對他說過,不可逛窯子,甚至連銅子都摸收了,害得他嫖妓都銀子給,這樣說,不過是自作小聰明罷了,想誤導夏琰等人,自己就是一個貧民無賴,不要在他身上花心思罷了,他就有機會溜走了!可他不知道的是,他身上的鷹頭狼牙早就被夏小開摸走了,這種小聰明也只能騙騙街頭的小混混。
黃毛趙阿四消停後,整個驛站靜悄悄的駐立在官道邊上,偶爾有晚風吹過,帶來陣陣花香,真是令人迷醉的五月啊,可惜,一羣黑衣人破壞了這迷人的夜晚。
黑衣人沒有想到自己帶的迷香根本沒起作爲,爲何?
因爲,夏琰竟坐在大廳裡坐着眯眼睡,這得多急啊,連牀都不碰一下,他們剛靠近驛站,就被值班的人侍衛發現了,還沒等侍會出聲,大廳裡的夏小開等已經察覺了,一場惡戰開始了。
星光下,刀光幽暗,劍影重重。
夏琰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出,爲何直到此時敵人才出手,實在是行路太急,一直在奔走,讓敵人無法下手,今夜爲何停下?不過是爲了引出他們出手而以,一方面,他不想把這些人帶到京城,影響自己看兒子;另一方,這時候動手最合適。
讓夏琰沒有想到是敵手竟然很強,疲憊不堪的他對精力充沛的敵軍,夏琰感到了吃力,他覺得自己應變的能力變得遲緩了。
爲何遲緩,近半月個都在馬上,在牛的人也吃不消,可是敵人就需要你吃不消,好達成目的,刀光劍影,人影重重,夏琰的長劍揮斬而上,哧,一個敵人喪在他的銀宵劍下,可惜他自己的胳膊也受了傷,血瞬間流出,染紅了衣袖。
開國公府
童玉錦睡得渾身都出汗,不停的搖着頭,“不……不……”聲音由小變大,然後不停的大聲叫着。
林夫人和美珍兩人一個給他擦汗,一個給他揉穴位,發現一點也得不到緩解,林夫人果斷的掐了幾把童玉錦,童玉錦才驚醒過來。
美珍急得頭上都汗,小聲的叫道,“夫人,你是不是做惡夢了!”
“血,都是血……”童玉錦驚恐的叫道。
林夫人安慰說道:“夫人,做夢都是相反的,別害怕!”
“不,不,是真的,我被車子碾死了,我渾身都是血,子淳他抱着我,不……不……他怎麼出現在哪裡,他怎麼會抱着我,不可能的,不……”童玉錦卻得自己的腦袋都迷糊了,夏琰怎麼會出現在現代車禍現場?
林夫人啥話也不說,上前,就喂童玉錦蔘湯,堵住了她的嘴。
還沒等童玉錦喝第二口,她突然叫疼,“疼……疼……”
“夫人,哪裡疼,夫人……”美珍急得直問道。
“疼,哪裡都疼……”
林夫人以爲童玉錦會叫肚子疼,可她居然叫哪裡都疼,臉唰一下變白了,這可不是好現像,她甩掉了自己的外套,只穿着中衣,挽起袖子給童玉錦全身按摩,並低低的對美珍說道,“讓外面一切都備起來!”
“是!”美珍急慌慌的到外面安排,彭大丫不言不語的站到童玉錦邊上,看着春燕幫忙揉腳、揉腿。
開國公夫婦聽說童玉錦肚子疼了,連忙到了聽濤院,夏子成夫妻聽到下人回稟後也趕到了,夏七郎不在家,夏八郎在家,聽說嫂子要生了,也到了聽濤院。
聽濤院瞬間都是人,開國公看着丫頭婆子們進進出出,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高氏逮到一個從房間內出來的產婆,“三郎媳婦生了沒有?”
“回夫人,肚子剛開始疼,還有一段時間。”
“你怎麼不在裡面候着,出來幹嘛?”
產婆心想,我也想呆在裡面呀,可裡面有個人精不讓自己呆,自己能怎麼辦,嘴上卻說“剛發動,裡面人多,太擠,林夫人讓我們在外面等。”
“哦,也是,也是……”
門口另外兩個產婆看第三個產婆也被趕了出來,低頭不屑的譏笑了一下,誰也沒機會,想不到開公府的防犯還挺嚴的。
京城某衚衕內,幽深的天井裡,擺着做法事的祭臺,一個老神婆搖鈴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等鈴聲不響時,她停了下來,說道,“剛纔有一段時間氣息很弱,現在又強了起來。”
錯失機會,素琴急得連忙問道:“爲何?”
“大概是被人喚醒了!”老神婆眯眼說道。
素琴又問:“什麼時候能成?”
“什麼時候能成?等她生的那一刻!”
“她什麼時候能生?”
老神婆不屑的盯了她眼,譏笑說道,“女人生孩子沒研究過嗎?”
“你……”素琴想罵她,最終因爲還需要這個虔婆而停了嘴。
老神婆見她住了嘴,“哼道,急什麼!女人生孩子快則轉眼功夫,慢則幾天幾夜都生不下來,甚至一命烏呼。”
“那你能算出她什麼時候生?”
老神婆眯眼算了一會,“大概還要一天一夜。”
“這麼久?”
“一天一夜根本不久。”
……
京城外某官道上,一隊夜行人正策馬奔騰,朝京西方面而去。
二百里地之外的某驛站,血腥沖天,殺氣騰騰。當青山幫到時,竟然發現有人先於他們動手了,高興的大呼,“真是天助我也!”
老二徐正安高興的對老大陳英雄說道,“大哥,我們只管救黃毛,其他一律不管!”
“好!”
青山幫一行人尋找黃毛,可整個驛站都翻遍了都沒有黃毛的影子,“怎麼回事?”
“難道人不是夏琰抓的?”陳英雄說道。
徐正安說道:“不可能,除了他,沒人能抓黃毛。”
“那人呢?”
徐正安回道:“夏琰一直知道有人跟着他,今天晚上這場截殺,也許是他故意的。”
“那怎麼辦?”
“出手,抓住他們中的一個問問人到哪裡去了?”
“好!”
本來就吃力的夏琰等人,見又有人加入,感到了壓力。
夏小開一直圍在夏琰身邊,不停有黑衣人把他朝外圍趕,他急得揮刀如麻,大叫,“候爺,你先走!”
夏琰聽到後,看了一眼外圍,又看了看現場,可是一對二,又是疲勞,夏琰這方的人手很快顯示弱勢,雖然驛站也有兵卒,可他們幾乎沒有受過正規訓練,只做些日常瑣事,根本不頂用。
該怎麼辦?夏琰問自己,不,不,不能問自己怎麼辦,我還有兒子呢,想到兒子,夏琰揮劍的手暗暗積力,爆發了前有未有的能量,劍光如閃,向着馬廄一路殺將過去。
兩股黑衣人知道了夏琰的意圖,合力阻撓。
驛丞被打趴了,發現不對勁,悄悄的往官道邊上村子裡逃,他逃到了某戶人家,這戶人家居然是里正,見他衣衫不整的樣子,問他發生什麼事了,他慌騙說驛站有壞人,聽說驛站有壞人,有正義感的里正連忙招集成年男丁揮着鐵鍬過來了。
驛丞剛想說壞人有刀有槍,你們這些鐵鍬沒用,可是心急的里正已經急轟轟的走了。
夏琰的小腿也受傷了,他拖着受傷的小腿揮着佈滿鮮血的長劍揮舞着,紅着血絲眼如同着了魔一般。
里正到了驛站,一看居然是真刀實槍,嚇得腿都軟了,“怎麼會這樣?”
夏小開卻抓住了這次機會,衝里正大叫,“但凡幫候爺的人,賞黃金百兩!”
“黃金百兩?”村人不懂問道:“多少銀子,不……多少銅子?”
夏小開邊打邊回道:“萬貫銅子!”
“萬貫家財,天啊,我們發了,萬貫家財呀,兄弟們上!”某個老鄉揮着鐵鍬叫道。
夏小開看着一羣烏合之衆,急忙叫道:“誰是里正,請先解了馬繩……”
“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黑衣人見有人去解馬,分散了一部分人圍攻村人,村人也聰明,他們圍成一團,相互依靠,掩護着村長去解馬繩。
到底是幹過活的人,連躲帶滾解了馬廄的馬,馬兒混亂的跑了出來。
夏琰見有機會了,再次猛攻突圍,夏小開和夏小同兩人死命往前,準備護着夏琰突圍,整個驛站,廝殺煞然,可惜,難以突圍,村人開始有傷亡。
開國公府
童玉錦終於說肚子疼了,已經被移到專門爲生孩子準備的廂房,一陣一陣的喊疼,已經一天一夜了,嗓子都喊啞了,腦袋上的頭髮就沒有幹過,她的身子倚在彭大丫身上,左右各站着春燕和林夫人,美珍站在廂房門口一邊看着丫頭婆子做事,一邊瞄着衆人,以防萬一。
開國公夫婦候在外面也一天一夜了,開公國是真心擔心這個入了眼的兒媳婦,高氏也擔心,可是更多的是畏懼夏琰,童玉錦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自己三個兒算是完了!
對於普通人來說,漫漫長夜,香甜美夢轉眼就過去了,可是對於處在生死連緣的人來說,簡直就是漫長如萬年。
天色已經麻麻亮了,兩股合力偷襲之人急了,已經有村民去官府搬救兵了,他們馬上就要失去優勢了,急了!他們從不相識,卻因目標一樣出奇的配合默契。
夏琰的近衛軍已經有一半倒下去了,兩個貼身侍衛也已經受傷,他本人也受傷了,看着天色,他從沒有發現黑夜竟是這樣難熬,爲何太陽還不升起?
終於,啓明星慢慢的下沉,天色發白,就在夏琰以爲自己會命絕於此地時,遠處有馬蹄聲轟轟而來,對決雙方都驚了一下,黑衣人說道,“難道是我們的援軍?”
夏小開跟對方這樣,咬着牙,不顧一切再次衝了上去。
趙之儀遠遠的看到驛站有廝殺,揮着馬鞭叫道,“衝上去!”
“是,公子!”
京城某衚衕
天際微曦,泛着些魚肚白,老神婆突然說道,“寅卯相交,是黑夜和白晝相交最弱之時,我要發神力了,你好之爲之吧”
“只要你幫我去了邪鬼,放心虧待不了你”
老神婆無謂而不屑的說道,“你還是看看自己有沒有命吧!”
“不要你操心,我自有成算!”
老神婆也不管素琴想打什麼算盤,她眯上眼,重新揮起鈴鐺,並且站到祭臺正前面,喝了什麼東西后,開始唸咒。
開國公府
童玉錦只感到自己疼痛難忍,彷彿要死去一般,明明想大吼一聲,卻彷彿被一座大山壓着一樣,叫天天不語,叫地地不靈。
林夫人看着童玉錦的羊水慢慢的變少,可是嬰兒還一個都沒有出來,她急得當下口中就起了瘡,揪着自己的頭髮,讓自己鎮定下來。
“這樣不行”林夫人摸了一把臉,對着外面的張太醫說道,“太醫,剛纔的催產藥不行,羊水變少,麻煩你再開藥方!”
“好,好……”
太醫擻着手又去開藥方了。
春梅看着急成一團的衆人,扶着童玉錦的一隻胳膊,另一隻手隱隱有針露出,她不安的朝衆人看了看,又收了袖子,針不見了。
京城某衚衕
素琴一直站在老神婆的邊上,發現老神婆渾身上下彷彿從水裡上來一樣,已經靜坐,已經閉眼不認人了,那個鈴鐺竟不要人拿着,站立在地上自己轉了起來。
素琴捂着嘴,竟是要成了,她欣喜的朝後院跑去,然後打開了後院,看了看陰暗的後衚衕,衚衕裡除了青苔和鳥兒,彷彿什麼都沒有,她出了門,走了幾叔,自言自語說道,“怎麼還不來!”低頭想了一下,又退回了院子。
衚衕同不遠拐彎口處,一個乾癟的瘦道士,如雞爪般的手裡抱着個七、八歲的小娘子,小娘子即便一臉病色,仍擋不住她的卓姿風華,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可惜此刻卻氣若游絲,奄奄一息了。
乾癟的瘦道士快速的到了素琴剛纔開口的地方,他伸手敲了敲門。
正等到門口的素琴聽到敲門聲,連忙開了門,叫道,“大師怎麼現在纔到!”
“我被人纏上了!”
“那……”
“沒事,被我甩了!”
“那就好,快進來,神婆已經就位了,只等氣息只弱的那刻!”
乾癟瘦道士三兩步就到了前院祭臺,仔細看了看老神婆,一副入關的模樣,對素琴說道,“沒騙人,是真的!”
素琴卻沒有聽老道說話,她看着被老道士扔下地的小女娘了,嘴角咧開了,小聲唸到,“真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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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士聽到素琴的話,得瑟的說道,“老夫做事你現在總該知道了吧!”
“多謝大師,如果素琴有飛黃騰達的那天,定助你心想事成。”
“記得就好!”老道士陰仄的笑道,“趕緊就位吧,魂魄互換,可是千載難遇。”
“多謝大師,大恩不言謝,如果素琴到那天,未能達成大師所願,就讓我灰飛煙滅!”素琴行了大跪禮。
“好,好,我就喜歡你的狠勁,開始吧!”
素琴連忙跪到小女娃身邊,放鬆了自己,說道,“大師,請……”
老道士看了看老神婆,又擡頭看了一眼天際紅白交際處,紅白交際處慢慢升騰起霞光,霞光慢慢蒸騰起,彷彿一團祥瑞。
開國公府
童玉錦失聲很久的童玉錦突然大叫一聲,“疼——”
林夫人驚喜的叫道,“三娘,三娘,看見孩子頭了,用力啊,夫人……”
可是童玉錦卻沒有再叫,彷彿睡着了一般。
“三娘……”林夫人看着如死灰般的童玉錦心頭大慟。
美珍等人看着林夫人都沒主意了,亂了,大哭起來,“夫人……”
衆人慌亂一團,春梅縮了一下後,突然伸手就往童玉錦身上……
京城某衚衕
明月一掌拍開了門,明空迅速跟着進了院子,順手關上了門。
剛纔還如癟三的瘦道士,見門兩個和尚進來了,瞬間雙眼如炬,火光四射,叫了句,“誰也阻止不了我!”
不明所以的素琴剛想問什麼,老道士叫道,“閉眼!”
素琴立馬閉眼,就在閉眼的瞬間,她發現自己出了自己的身體,竟飄浮在空中,喜得張大了嘴,“大師——”
“往小娘子身體裡鑽,快……”
素琴聽到後,立馬使了吃奶勁往地上小娘子的身體裡,小娘子的靈魂還在,並不讓她進,她急了……
明月和明空急得盤腿而坐,兩人一起齊齊念起經文。
開公府
春梅急得渾身是汗,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們白氏家族的催生針從沒有失手過,一定是我沒看中穴位,不行,我再來。
春梅不再偷偷摸摸,大吼一聲,“讓我來……”說罷,把就近的幾個丫頭一把推開去,拿着銀針就紮了上去。
“啊……”聲音來自快要斷氣的童玉錦。
“啊……”聲音來自邊上圍着的丫頭。
“哇……”這個大家知道來自哪裡吧!
某驛站
“啊……爺,是趙郡王,我們有救了!”夏小開昏死過去的最後一句話。
夏琰擡起血眼的瞬間,連斬兩人,我……夏琰,終於得救了!
某衚衕
“啊……”聲音來自老神婆,她的鈴鐺不轉了,她的鈴鐺倒了,沒成。
“啊……”聲音來自素琴,“大師,大師,怎麼會這樣,快來救我!”
乾癟道士見素琴魂魄越來越淡,嚇得哆索了一下,拔腳就往後衚衕口逃去,可惜,門口有和尚守門。
“不……不……我的人上人,不……我的榮華富貴……不……我的無敵美貌……”
明月看着越飄越淡的素琴說道,“三魂六魄就要盡散去,連孤魂鬼都做不了,還如此執迷不悔,天不亡你,亡誰!”
“不……”素琴靈魂盡散去之前能說出口的依然是不甘心,可惜,天邊的霞光已經蔚成一片,太陽慢慢東昇,她轉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徒留下一副無人收葬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