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最後一批俘虜被賣掉的,
時間一晃已經過去一個多月,紛黃的樹葉開始逐漸掉落的差不多,剩下的也只能在在風中輕輕的飄搖着。我也從忙碌了一半個多月的雜務中,暫時解脫出來。
上次梁山大敗五州官軍,算是發了一筆橫財,繳獲的旗仗軍械堆積如山,經過各軍都挑揀之後,剩下的全部送來後軍來處置,修補或是再造,因爲工作量一下太大。再加上擇撿其中青壯健力之士,充往各軍各都聽效,剩下其中和我一樣被淘汰到後軍的差遣的,就佔了其中的一半多,具體經手管事的人不夠用了。
於是,有點文化水準的我,被人檢舉出來後,再次發揮專長,充任了一個簿記,所謂既出賊窩,又入盜穴,忙活了半個多月後。
作爲山上屈指可數,熟悉算學和文書的簿記之一,我再次被指派到山後左營,兼管了一個雜庫。
當然了,比較值錢或是珍貴,乃至真正的好東西,通常不會出現在這裡,而是直接給那些頭領當場瓜分,或是作爲分成和禮物,奉獻給上層人物的,
只有那些打家劫舍之後,覺得無法分辨或是實在不值錢,卻被捎帶回來的破爛,就被歸到這裡來。
然後供梁山的普通士卒,挑挑揀揀的繼續發揮點作用。雖然像樣點的甲械,刀仗,旗鼓、幕布、帳具、衣袍什麼的,都被分走了,送到這裡只有價值不高殘損品,比如等待修補的甲片,破洞沾血的毛氈,殘缺不全的旗布,開裂的手牌和半盔,殘缺不全的大車零件。
其他尚且完好的舊水囊,補補就能用的穿眼襖子,骯髒的毛氈毯子,銅釦腰帶和皮具,空空的脫漆箭壺和刀劍鞘,底部鑲鐵的羊毛短靴,射箭用的皮革護套,一些價值不明的珠串掛飾之類的小物件。
登記照冊後,分類整理成一個個架子上的陳列,然後由那些梁山的部衆和眷屬們,拿一些自產或是其他來源的東西來換,按照慣例是管庫負責登記做賬,另派幾個夫子評估好壞,外加一個過秤的老頭子。
只是原先的管庫死在官軍攻山中,剩下的幾個人手,也被補充道別處去了,僅存個過秤老頭不耐這些繁瑣的東西,整天打瞌睡曬太陽,大多數時間內,這地方基本就剩下我一個人了。
我乾脆告求一聲搬了過來,用庫房裡的東西,自己搭起一個臨時安身的小窩。雖然還時不時懷念水電網絡和各種方便的外賣快遞,盜版下載。
但是起碼不用眼巴吧的聽肚子抗議,也不用到身不由己的顛沛流離,躺在豬圈一樣草墊上,與各種牲口的氣味做伴,忍受各種蟲子作怪的滋味。
用某種話說,就是穿越前身爲資深宅的慣性,沒心沒肺到隨遇而安的惰性,讓我比較平靜的安頓下里。
甚至連記憶中在洛陽留下的想念,都暫時被放在腦後了,因爲那暫時不是我個人意志和能力,所能左右的,雖然偶爾還有些不甘心,但有些東西得是被環境逼出來……
漏進來的冷風輕輕搖動着滿是補丁簾布,我蹲坐在土捏的爐子邊,山中百姓自燒自用的木炭,正在發出金紅色的溫暖和熱力。
輕輕哼着唐伯虎電影“死了還要吃,吃了還會死……”的調子。
我小心的用兩片木碗模子裡壓好的飯餅,夾住一塊澆了許多黃醬和芝麻,在爐子上烤成七分熟的肉片,用力轉了幾轉,一個古代版的米漢堡就做好了。
這次因爲官軍大舉攻山造成嚴重破壞的緣故,梁山外圍能耕種的地方,幾乎顆粒無收,不過好在梁山不是普通的賊寇。
很快就有海外給梁山運來了大批糧食和其他用品,當然不是無償的,得用戰利品和財物去換的,只是相較內地其他地方那些囤積居奇的奸商們,遠要實惠的多。
因此除了傳統人吃馬嚼的麥豆之外,甚至還有幾千石來自南方的稻穀。
連我也按照人頭,領到了半石作爲勤勉幹活的嘉獎,當然能夠分到手上的,大都是放了幾年以上的陳谷,而且那種味同嚼蠟的口感不是很好,明顯是早生快熟的品種。
不過比起另一些人的待遇,就算好的多了,據說那些官軍俘虜轉變來的新卒,吃的還是豆子糊糊和半生不熟的陳麥飯,其中那個滋味,讓人印象深刻的一次就夠了。
只有我這批人,算是集體在陣前獻了投名狀的緣故,待遇比大多數俘獲的官軍,稍好一些,再加上有可以派上用處的專長,所以過的還可以。
宅在家裡的時候,逛各種美食論壇就是一種樂趣,然後做一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實驗黨,反正網購是如此發達,號稱天上地下無所不包,只要有足夠的食材,連神明我都可以扭頭吃給你看……
今天是重九日,也是我穿越到這世上的第三個月份,按照古代風俗,本該是頭插茱萸,與家人登高遠望,共飲菊花酒,以寄託思遠至親。不過這種太平年景的東西,顯然與梁山上下的氛圍,有些格格不入。
但是還是分到一塊象徵性的肉食。作爲勞作致死的耕牛,最後宰殺分食的老牛肉,就像鞋底一樣又柴又硬,硬着頭皮撕咬幾口牙縫裡就幾乎是卡住的肉絲,然後沒有牙籤,用削尖的小樹枝挖的牙齦出血。
不能燒烤不能紅燜不能醬煮不能煎炒,於是只好拿來燉湯,燉到肉絲髮白沒有一絲滋味光喝湯好了,反正柴炭不值錢,扒拉扒拉就有了。
夾餅的肉則,是來自一具烤架上的半截兔子,我小範圍倡導下簡易版本包產到戶的,梁山生產自助自救的成果之一,個人版的新奧爾良烤兔腿。
爐子一端燻黑的陶罐裡,還燉着滾燙的山藥蛇羹,對付多刺的蛇骨,只要把它燉到稀爛脫骨就行了,然後濾出濃稠的羹湯來吃。畢竟相對於嚴格管控的豬牛羊馬等大畜,這種野物在這個時代那是要多少有多少的,只需一根舊皮帶的價值而已。
梁山四野土地還算肥沃,五穀豆薯什麼都能種,山林也不少,有足夠林果禽畜的來源。因此我還準備了一份酸菜烤小魚什麼的。
因爲物資的緊缺,水泊裡打上來的大魚和其他品相稍好的水產,都是頭目以上階層才能享用的,大夥房裡順來這些小魚小蝦的邊角料,就便宜我了。
要知道,作爲梁山上下的伙食,也就可以入口或者說果腹而已,同樣參大量雜麩的餅和菜湯,可謂是纖維十足而熱量有限,人體所需的蛋白質和脂肪類,都嚴重攝入不足,這就照成日常的不耐餓和肚子犯空,所以我的想辦法另闢蹊徑打點牙祭,增加自身的營養狀態。
這個雜庫,就是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來源之一,因爲剛打了一次大戰,裡面大部分的隔間,都堆滿了破爛。
苦中作樂,利用一點小便利,改善一下自身條件,還是可以做到的。在梁山上除了頭目們,金錢能買到的東西,都是相當成本不菲的,就如後世某些院校打着關注學生安全和紀律的招牌,所經營高價食堂和小賣部一樣,因此以物易物纔是底層人們的常道。
在我的分類和整理下,雜物庫也成爲他們最喜歡前來淘貨的地方之一,當然這點利益全部體現在實物上,不至於引得上司和其他同行,動了****之心。
只是偶爾成堆送來的雜物破爛上新鮮或者陳舊的血跡,才讓我從這種片刻的安逸中驚醒起來,原來我還生活在亂世中,作爲賊寇的一員,這種寧靜只是一種虛假的安全感而已。
我雖然身在其中,但是還是像一致蜷縮起來的刺蝟,小心翼翼的保守者我本身所具有的秘密和所謂來歷的謊言,
對這個團體,也沒有多少認同感,而作爲新附之人,短時間內,想取得足夠的注意,並且輕易的獲得信任之,實在太勉爲其難。
我也只能在涉及到我的事項上,稍微提出那麼點合理化建議,然後一點點的試探來自團體上層的底限和接受程度,爲自己換取一些力所能及的待遇改善。
妄想着王霸之氣一震,周圍人都變成腦殘,哭着喊着來求助,送上妹子和勢力,然後甘願屈居人下,或者果斷去死之類芸芸,那是嫌死得不夠快啊。
身體前任記憶的部分經歷和結果告訴我,
在個人擁有的實力,足以支持和保護自身,所表現出來的能力之前,永遠都是替別人做嫁衣,或是虛浮在沙灘上的城堡而已。
就算再怎麼坑爹,背景靠山什麼的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所謂對等和尊重,都是建立在相應的實力基礎上的。
就算是想從屬別人來藉助力量的捷徑,也需要合適的契機和途徑,至少我所在梁山,並不算什麼良好的息身之所。
畢竟梁山寇的根子,只是一個亂世中的草寇團體,如果沒有海外勢力的扶持,紀律和組織上,不會比那些官軍好多少,而他們針對普通百姓之類的弱者,會做的事情也一樣都不會少,只是通常殺傷的少擄掠的多而已,因此與其說是替天行道,不如說是有特殊目的和利益述求的暴力集團。
與小說中那種一廂情願的浪漫主義豪俠情節不同,他們平時甚少滋擾窮人的原因,不過是因爲這些草根實在太窮了,窮到搶劫他們實在是得不償失,反而只需用少量糧食誘惑和暴力手段的威懾,可以從中誘獲到臨時炮灰和眼線的補充。
但是在需要的時候,他們也不介意痛下狠手製造一些慘案,或是驅使填壕攻堅,來殺雞儆猴和宣示暴力。所謂劫富濟貧什麼的,只是這紛亂時代中,某種具有表面欺騙性的宣傳手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