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益都城內,
看着出來引路的當值虞侯長薛徽言,羅驃騎重重的吁了一口氣。雖然對方許諾天花亂墜的利益和前景,固然是相當令人動心的。
但是要向能夠把連山衆人都出賣一個好價錢的話,他在當大首領的時候,早就可以這麼做了,又何須現在來有所反悔和覺悟呢。而此輩口口聲聲所言,是爲了梁山故人的舊情和將來着想;可是當自己帶領着梁山上下苦苦掙扎和煎熬的時候,此輩又在哪裡呢。
只是當自家好容易下定決心投靠了淮東,就此讓困頓不安的梁山衆人安定下來,並且有了個明確的前景和將來之後,他們才得以跳出來主動點額遊說和勸說自己。
相比那些把梁山當做博取名聲、位階、晉身之途,乃至其他利益工具或是跳板的首領們;羅氏兄弟卻是難得對梁山據有相當歸屬感和深厚感情的勢力代表,不然也不會在內亂之後一片蕭條的梁山,帶領那些依舊留在山上的人們,繼續維持和堅守下來,也似乎保住這片亂世之中權且讓人棲身的基業。
因此,既然來人錯誤估計了他的決心和感情,還想拖着舊日的梁山衆,捲入某種讓淮東陷入內訌和分裂的漩渦當中,而毀掉他們眼下溫飽足給的安定生活,那就不要怪自己不念舊情而翻臉成仇了。
他可是親自參與和見證了,昔日威名赫赫兵強馬壯的梁山,是如何因爲有意退休的前代大首領盧天君身後安排之爭,而導致梁山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從幕後站到前臺來進行慘烈火拼和廝殺,由盛轉衰的一系列事件和整個過程。
做完這件事之後,他像是心中的一塊積鬱很久的東西也被徹底清除掉了,而覺得格外的輕鬆和寫意。就像是籍着這件事和過去那個充滿了勾心鬥角的梁山,做出了個分割和訣別一般的。
“或許該找個女人成家了,”
被安排在涼亭裡等候的他,甚至突然第一次冒出這樣的念頭來。
片刻之後,
“這麼說,我的大軍這還沒出發呢。。”
中斷了例行的午後茶休息時間,專門聽取完相應的彙報,我不由冷笑了起來
“就已經有人要迫不及待的拆我的臺,撬我的牆角了。。”
“國朝那邊的下限還真是低啊。。”
更讓我驚訝的是,前來遊說羅驃騎的熟人,耐失蹤的梁山九曜排行末尾的計都星鄭買臣;他居然是如今江寧監國的寵臣蔡候鄭養的遠宗族人,這個佈局不可謂不是深遠異常,也讓人警惕莫名了。
“只是不知道這是江寧方面的意思,還是嶺外朝中有人自己搞出來的事端。。”
張書記第五平勸諫道。
“還請主上稍加區分對待纔是。。”
“我省的了。。”
我對着第五平點頭道。
“反正順手逮住這麼幾隻檯面上蹦躂的小魚蝦,也沒有太大用處。。”
“也威脅不到那些人的根本。。”
“你做得甚好。。”
我轉而對着羅驃騎寬顏嘉許道;這樣一來無論之前什麼想法和理由,他這麼做已經是選定好了立場了。
“不過還需煩勞你,暫且與之虛與委蛇一番了。。”
“至少也要讓對方姑且有所放心。。”
“此乃某本分爾。。”
羅驃騎正色凜聲道
“還請制帥放心。。定不負所托”
“所以相應的好處和利益,你還是領受下來吧。。”
我笑了笑又道。
“無論是高深文書,還是財貨珍寶。。”
“這是你該得也是必須的過程,我自會安排人配合你的。。”
“好好的招待一下這廝。。”
“待拿到足夠相應好處後,再帶他到一些地方轉轉。”
“好生窺探一番淮東的虛實和底氣。。”
Wшw• тт κan• c○
“這樣一些不重要的消息和日常瑣碎,也可以籍你這邊真真假假的放出去一些。。”
“好讓後方那些總是在打淮東主意的人,也能安心一時纔是。。”
“這樣才能把他們的打算和意圖,更加深入的暴露出來。。”
“諾。。”
這時候外間再次通報,那位駐留在淮東的大使臣吳穆,又一次找上門來催促我出兵了。
以此同時的膠州,劉延慶所部也在進行着某種臨戰前的最後準備和相應的器械檢查。隨着新一批制式火銃的配發下來,他們也在抓緊時間進行最後的熟悉和磨合。
因此在軍營外的場地之間,盡是此起彼伏的哨子和喇叭聲,以及密集連片的射擊聲響。
“淮東還真是地產豐饒啊。。”
一名小校打扮的人也站在劉延慶面前低聲彙報着
“小的沿途所見,到處都是官營的農場、種植園和牧圍。。”
“山林之間也遍地都是工造之所和通往礦場的路徑。。”
“以至於人居外的山溪河流,都爲之污濁不堪了”
“顯然都是在這些年間,才經營出來的。。”
“只是期間所用的人役,不是罪徒俘獲,便就是編管之民、流亡之口。。”
“屢屢所聞期間,困苦艱惡而死籍累累。。”
“這就對了,這纔是孩藩出身的手法和風範啊。。“
劉延慶不以爲意的笑笑道
“既然這些都是被哪位制帥,視若私產和禁臠之屬。。”
“勿怪也是對國朝來得覬覦和心思,各種嚴防死守之態了。。”
“你也不要過多的窺探和打聽,以免引起什麼誤會和是非了。。”
“這些淮東地方上的利益固然可觀,但大多還不在我所圖和訴求之中呢。。”
說到這裡,劉延慶頓了頓。
“能夠讓某比較感興趣的,也就是淮東火器的營造了。。“
“某一直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樣的手段和工藝。。”
“才能把朝中那些世代把持的軍工世家,給逼得焦頭爛額而不擇手段圖謀之呢。。”
“這纔是你們該做多加用心的不是?。。”
“還有,給我告訴這次選入聯學修習的那些人,”
“儘量安下心來多學多看,多掌握一些特色的技藝。。”
“私下打探消息的事情,自有其他人回去做。。”
“循規蹈矩的完成半年速成的學業,多結交一些人面,就是對我最大的助力了。。”
“好了。。”
然後他的表情再次一變,頓然換了個人一般的用輕佻語氣道。
“我還要去益都一趟交代公事呢,”
“順便邀約一下李佈政家的女公子。。關於休沐日出遊的安排”
“話說回來。。“
“我還沒領略過,淮東久負盛名的海濱療養浴場風光呢。。”
“就看能不能趕在出兵前,以償所願了。。”
。。。。。。。。。。。。。。。。
而在都畿道,奔涌的黃河依舊浪濤滾滾,
一艘船影隱約座沉在河岸邊上,便是剛剛這一輪冒險過河輸送補給行動才結束的產物;除了又有一條水師的大船側漏擱淺之外,另還有一條大船因爲滿載之後的笨拙,而在滾滾黃河大汛中失控偏轉翻覆了;結果至少半個營的人馬及其器械裝具,俱是餵了黃河裡魚鱉了。
然而來自黃河北岸試圖強度過河的努力,卻是一直都沒有中斷過;哪怕這隻好容易才反正歸來的水師,在眼下戰亡兇危的情形中,可都是沒法馬上補充和修造,而是用一次就少一次的寶貴水面力量。
但是在中樞的強力要求之下,宿元景也只能把他們當做某種消耗品來使用,哪怕翻臉用刀槍的逼迫之下,讓他們進行一次又一次的冒險嘗試,;也只是爲了維持和維護着,這洛都內外的無算軍民百姓,某種依舊外援不絕而補給未斷的虛假錯覺和短暫的安全感。
儘管如此,到目前爲止也只成功輸送過來約七千名士兵,外加一萬石的糧食而已;至於河陽橋南關雖然已經重新控制在手中,但是被截斷的河橋卻是在死了好幾個工程主管之後,依舊沒能夠修復起來。
畢竟,被熔斷的鐵索可以想辦法替換和續接起來,但是缺失掉一大段的浮墩和橋面,卻不是那麼容易在湍急的黃河大汛之中給補充上來的。
而正是有了這些杯水車薪的外援支持和穀物,他才得以發動部下乘着雨水的掩護,對着城外的南軍發起新一輪的反攻戰役。以折損和失蹤上萬的代價,擊破了南朝至少兩個軍序的營盤,差點就將不善平原野戰的蜀軍,留在城外的後方營盤給連根拔除了。
但是這個戰果,對於整個都畿道佔據的改善也不過是稍加起色,卻並無根本上的實質變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