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都城內,綿延起伏的瓦礫廢墟之間
藏在半截街壘後的索超,突然擡舉手銃對着縫隙外就是一發扣射,帶着些許延遲的隧石火星點燃了迸射的子藥,在一個探頭探腦的身影,頓然飆出一股血箭而仰面倒地。
然後餘下的敵人也再也藏身不住,紛紛衝了出來,卻又被十數只從街壘背後舉起的各色火銃,迎面乒乓一陣打翻了好些,驚駭得剩下的敵兵紛紛轉身潰逃,拋棄了這處據點和小小的陣地。
這種短銃,喇叭銃,甚至是三眼銃,在狹窄侷促的巷戰中指哪打哪的好處,可比那些弓弩什麼的管用多了。
畢竟弓弩還要費力氣去上弦,這火銃只要事先裝填好就能用了,而且不費什麼氣力,攜行起來也是輕便而不佔地方。
因此,雖然那些用來投擲的爆彈和火油彈都用光了,但留在他手中這二十幾只火銃,還是在平日裡被小心的保養和上油,而供作戰時的手下輪番使用。
只可惜子藥用一發就少一發,卻是暫時沒的補充了。因此,放完一輪之後,他們就要迅速突入到近身的廝殺和追擊當中。
他們也是少數依舊能夠在戰場上活躍的部伍。
雖然國朝大規模的攻守之勢已經幾近停滯,而陷入某種僵持和對峙當中;但是各種零敲碎打的小規模戰鬥和化整爲零的騷擾戰,本着不讓對方絲毫消停和放鬆的意願,卻是一刻都沒有停歇過;
因此,層出不窮的小批量滲透和拔據點的戰鬥,就在城北雙方犬牙交錯的戰線上,不停的鋪陳和上演開來;其中往復拉鋸的血腥和殘酷,以及局部的激烈程度,甚至比正面的攻戰,還要更勝一籌。
作爲少數能夠享受最優先的配給次序,而敞開肚皮吃飽飯的精銳部隊,先鋒將索超及其麾下的這些選鋒兵,無疑就是其中之一。
畢竟,雖然有後方緊急撥付的緇糧和物用墊底,但是在具體資源的分配上,實力大損的河南別遣軍,無疑是爭不過人多勢衆的。
唯一可以憑仗的優勢,不過是與淮東軍的那麼點淵源和交情;而在運輸隊過路的時候,近水樓臺的卡扣和飄沒下一些權作應急,才得以緩過氣來;爲此還差點和前來點驗接受的中路糧臺大使,當場撕破了臉面;而信誓旦旦要到江寧行在去打這個官司。
最終才達成一個基本的協定;以針對城北之敵的襲擾戰爲舞臺,各自能夠拿出來的實際戰力,以及當天的戰果和所取得的進度,作爲分配資源的考量和基礎。
這無疑是一個力量相對懸殊的戰地競賽和軍中較量。
因此,索超手下這一營被七拼八湊補全的先鋒人馬,就在河南別遣軍中被賦予了能者多勞的厚望;而不停的出沒在各處戰線之中,扮演着爲本陣兵馬尋獲和開拓突破口的角色。
當然了根據審問俘獲,他們也多少得知一些;現今的北朝陣線那邊也是自有擎制和困擾。
這段時日可是費了老大的功夫和氣力,才勉強而窒息啊陣前逃亡的風氣;然而由於倉促的調動和環防,也不可避免讓防線上出現了種種破綻和疏漏,這就是他們這些輕兵奇襲小隊的機會。
至少在這一輪出擊當中,他已經搗毀或是擊潰了,至少五處以上的據點,並且在北虜的反撲之下,穩住了其中三處。
爲此他幾下足夠功勞和戰績,而再次被陣前加了一階職銜。
只是這一次打下的據點當中有些特別,裡面滿是被遺棄的待斃傷員和以及開始腐爛的屍體,讓人哪怕見慣了屍山血海,也不免有些有些作嘔。
急急忙忙的退了出來之後,
看到遠處升騰而去的巨大火光,哪怕是隔了好十幾條街區,也似乎依舊能夠感受到其中塵囂直上的灼人熱力。
“這是怎麼了。。”
“北虜的後方走水了麼。。”
“不,好像並不是這。。”
他十分專注的讓衆人噤聲,而側耳傾聽了風中送出來的聲囂,然後表情慢慢變的嚴肅起來。
“這隻怕是北虜主動放的火,弄不好還是有所預謀的計量。”
因爲風中儼然夾雜着此起彼伏的的哀嚎、哭喊、哀求和叫罵聲,然後他的聲音變得急促起來
“快快。。收兵後撤,我們正當下風處。。”
“戰利品和俘獲都不要管了。。”
“先找出一片足夠大的廢墟來。。”
“馬上動手給我拆平街道。。”
“用最短的時間,清理出一條防止火燒過來的隔斷。。”
“最近的水道和溝渠在哪裡。。”
“還有多挖沙土和泥水,鋪覆在上面。。”
好在他對於這種類似情況,也不是完全陌生,交手的多了,自然就會有經驗和對策了。
“派人去通報軍中最新的敵情”
“請示當下處置的對策和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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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水了麼,,”
走在東夾城牆上的門下侍郎楊璟,突然停下腳步皺眉道。
“還是西城又有營壘被打破了麼。。”
“那是張都管的麾下,正在處置出現發病的疫區呢。”
一名知情的將領應聲道。
“疫區?。。”
楊璟驚訝道。
“北城中什麼時候,也發了時疫了。。”
“約莫是這幾日的事情。。”
這名將領到也沒有什麼隱瞞。
“大元帥府已經下令,禁絕外郭人口進入大內諸城了。。”
“爲防時疫擴散和流行,一亦發現就集中起來處置。。”
“因此,哪怕這已經進城的戶口當中,亦是被押解驅逐了不少了。。”
“就算是我這門軍之中,有個頭疼腦熱的,也會被舉發出來了。。”
“然後派遣往外城的坊區聽效了。。”
聽到這裡楊璟不由對他寬慰了幾句,腦中卻是劇烈的轉動起來,這或是一個機會和楔子。
想到這裡,他的腳步不由加快了許多,
與此同時,大元帥府之內,剛剛被杖殺鴻臚卿的紫袍屍體,也隨着鮮血在地磚上的擴散,而逐漸冰冷下去。
而大攝張恩賢的聲音,也在一衆畏畏縮縮的驚懼表情中,瀰漫在空氣之中
“給我曉諭下去,再敢有言北狩者。。”
“當如此僚下場。。”
“身爲天下主宰,自當與國同休,進退一體。。”
說完這些話之後,他轉而回到內室,對着早已等候在那裡的一名美豔女子道
“糖娘。。你對那些宮室女子掌握的如何了”
“那些個被指出去的妾侍們,新近又有什麼反饋麼。。”
“閨圍有什麼可以報告的要緊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