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世曼看着他,見他似胸有成竹的模樣兒,心中終是安定了許多:“你說說看。”
“咱們弄走襄城,既不能讓吐蕃那邊知道,也暫時不能讓京城人知道,先看吐蕃那邊是何反應,若是他們不動聲色,咱們也不動聲色;若是他們找皇上要人,咱們再反咬一口說他們將襄城弄丟了,只要襄城不露面兒,他們也不好說什麼,這一來一去的,時間也過的差不多,咱們兵馬齊備,只等秋糧一出來,咱們也不怕他們了,這打與不打,還不是皇上一句話,你懂麼?”沈立行給她分析原因。
“哦,明白了,你的意思,咱們可退可守,橫豎也不怕?”高世曼笑了。
“還是我媳婦兒聰明!”沈立行笑着咬了一大口包子。
高世曼突然埋下頭道:“那我快點兒吃,吃完給她寫信問問。”
看她那狼吞虎嚥的樣子,沈立行好笑又好氣,故意唬着臉道:“慢點兒吃!不然我不管你這事兒了。”
她擡頭瞪了他一眼,終是放緩了速度。
“立珍過的怎麼樣?”妹妹成親大半年,他還沒關心過。
“她啊,好着呢,蹇之脾氣可比你好的多了”,她這是大實話,誰跟他似的,一個不小心便爆炸了。
“我待你還不夠好?”他承認他脾氣不算好,但是在她面前,天地良心,自己已經犧牲了很多、剋制了很多。
“沒有最好,只有更好,你還需努力!”高世曼嘻嘻哈哈的,也不介意他偷樑換柱,明明談的是脾氣好不好,而不是對她好不好。
沈立行無奈,只好道:“我這輩子算是栽你這兒了。”
高世曼聽了心中甜蜜,於是嗲着嗓子道:“彥堂,要不你起來,我栽你這兒好了。”
這話沒人不愛聽,何況是自己的愛人。
“快吃,傻瓜。”他笑得能擰出蜜來。
兩人吃完飯,一起去了書房,高世曼給襄城寫信,沈立行在一旁看着,指導她都問清楚什麼情況,知彼知己,百戰方可不殆。
信寫完改了兩回,終於言簡意賅,沈立行這纔拿出去讓人去發。沈立行肯定不能等襄城回信再離京,他最多也就呆三天,信中交待回信給沈立行便可。
沈立行回京,高世曼閒了兩日,她將時報、錢莊的事情一一跟他講了,說起《大夏報》對魏王的抹黑,後來又落入魏王手中,前段時間才整頓好開業的事情,沈立行笑了笑道:“沒想到鄧國公府抱前太子大腿不成,現在又抱了一條大腿,只怕又是一場空啊。”
“哦,他們又在抱誰的大腿,現在就敢站隊,膽兒挺大”,她其實並不看好魏王,其爲人處事太過優柔寡斷,成大事者,鮮有這類人物。
“成年皇子也就那麼幾個,你別管這事兒,若是你那庶妹跟你關係還好,那少不得要提醒她下,現在沒有必要”,沈立行門兒清。
“我都不知道,如何提醒她呢,我問你一萬遍,你也不說,我又是個畏夫君如虎的,所以幫不了她什麼忙了”,高世曼想起魯老太的事兒,高世娟還在後面煽風點火的,她就惱火,這種人幹什麼要幫她,幫她過的好了再來咬自己麼。
沈立行被逗得哈哈大笑:“是麼,我怎麼就沒看出來我媳婦兒怕我呢。”
“你不識廬山真面目呢,只緣身在此山中,我看得清就行”,高世曼也笑。
“怎麼,她最近又得罪你了?”沈立行覺出味兒來。
“哼,那邊祖母到處說我不敬不孝,她還敢在後面吹風,我以後再也不管她了,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她那親孃也不是個好東西,可惜我爹了。”她還不忘自己是高克本的種,將老鼠的基因全推到魯姨娘身上了。
沈立行哼了一聲正色道:“後來京中風聲倒戈,是你的手筆?”
“嗯,我哪能由着她們胡說八道”,高世曼也不怕承認。
“再有事跟我說,聽到沒有”,沈立行有些心疼。
“小事我自己搞定,大事才找你”,高世曼又開始忽悠她這個聰明的夫君。
他也樂得被她忽悠,只笑着道:“知道就好。”
兩人度過了新婚以來最美的日子,沈立行呆了兩天就走了,送走沈立行,高世曼正準備去尋秦二問錢莊之事,結果高府來人說鄭季蘭流產了。
高世曼大驚,倒不是孃親流產之事,孃親都能做外婆的年紀了,居然老蚌懷珠,自己又差點有個弟弟或妹妹了;不過轉念一想,怎麼會流產了呢,莫非年紀大保不住胎,於是叫荔枝道:“荔枝,讓安心去庫裡拿些老參,我要回府看我孃親。”
“哎”,荔枝轉身就去找安心。
高世曼又吩咐人去叫衛太醫,只讓人領了他往高府去。
衛太醫得了信兒,心中納悶,往高府去,定是高世曼的祖母或是母親生了什麼病,他本是沈府用慣了的太醫,可是看在高世曼的面兒上,他少不得還是要走一趟。
高世曼急急回了高府,一進母親房裡,便看到父親鐵青着臉坐在牀邊,鄭季蘭臉色蒼白躺在牀上,看到高世曼進來,高克本臉上纔好看了些。
“爹,娘怎麼回事兒?”高世曼心中覺得不安。高克本這副臉子,她還從未見過。
“你娘流產了”,高克本心都是痛的。
“曼兒,你來了”,鄭季蘭話中帶着十分的虛弱,高世曼一聽,眼淚差點下來,鄭季蘭這聲音跟棺材裡爬出來似的,女人這個年紀流產,肯定十分傷身,她忙上前拉住孃親的手,這大熱天的,手卻是冰涼。
高世曼穩了穩心神道:“孃親,您有孕多久了,又何以流產了?”
鄭季蘭聽了卻不做聲,高世曼捏了捏她的手,她纔有氣無力地道:“大約有兩個月了,本來準備胎穩了再通知你的,哪知道昨兒下半夜喝了一碗湯,今兒早上便……”說到這裡也說不下去了,她昨天也覺得那湯有些怪怪的,當時也沒多想,現如今這府裡誰還敢拿她下手,再說了,她多一個孩子不多,少一個也不少,她還真沒想過有人會暗算她。
高世曼算是聽出了味兒來,她低聲咬牙道:“那湯呢?”
高克本這才接話道:“湯都沒了。”
高世曼心裡煩的不行,扭頭便看到一個碗放在牀頭,裡面果然空空如也,只剩些殘湯。她冷冷一笑道:“等衛太醫來了看看,這湯裡到底加了什麼料。”
房中很是安靜,高世曼轉着腦袋,這高府能對孃親下手的也不過那幾個人,魯老太也不能排除嫌疑,但是要想有憑有證,少不得搞清楚這湯裡下了什麼東西。
默然片刻,高世曼問道:“孃親,您懷孕我都不知道,這府裡有幾個人知道?”按理說以鄭季蘭的性子,沒道理到處嚷嚷。
話一說完,鄭季蘭就看了高克本一眼,高世曼本能去瞧父親,只見父親面色不大自然,她也不好問父親,以徵詢的目光瞧向孃親。
鄭季蘭嘆了口氣道:“這事兒就孃親和你爹知道,連你祖母都沒告訴,你爹說,他……他就只跟魯姨娘說過。”
高世曼氣死了,她按下心中憤怒扭頭對父親道:“爹啊,你幹嘛跟她說啊,你嫌孃親命長是麼?”
高克本如今在這個女兒面前也不得不氣短:“曼兒,爹不是故意說的,就是心裡頭高興,跟姨娘提了兩嘴,事情還沒搞清楚,不一定是她……”
“爹!”高世曼打斷他,“您也這把年紀了,您寵誰女兒管不着,可是俗話說的好,少年夫妻老來伴兒,只有孃親纔是您的妻子,你也冷落孃親很多年了,這老了老了,您能不能心疼下她?”
流產於女人來講,最是傷身,何況這個年紀,還是被下了藥,看着孃親蒼白的臉色,高世曼只想將下藥者碎屍萬段。魯姨娘你等着,若這事兒真是你做下的,可別怪我不客氣。
高克本的老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他也不過是得知鄭季蘭有孕,覺得心中得意,一不小心便在魯姨娘面前說漏了嘴,他還沒來得及去藍姨娘面前炫耀呢,這就出了事兒了。
正在這時,衛太醫來了,高世曼忙親自去迎,見了衛太醫擠出絲笑道:“叨擾衛太醫了,孃親事急,讓您受累了。”
衛太醫見她這般客氣,笑呵呵地道:“不妨不妨,高夫人何在,待老夫先看看。”
高世曼忙帶他入內,進房互相見了禮,周媽媽一臉愁容,給衛太醫搬了個凳子放在牀前,剛一坐下,鄭季蘭就虛弱地道:“有勞太醫了。”
衛太醫點了點頭,靜心開始把脈。
末了他收手對高克本道:“夫人莫非吃錯了東西?”
好厲害,高世曼暗道不愧是太醫,她將那湯碗拿起遞予衛太醫道:“太醫聞聞看,這湯可有異味?”
衛太醫心知肚明,接過碗湊近鼻子嗅了嗅,眉頭便皺了起來,高世曼冷笑,這小廚房裡都是自己一手培養的人,現在出了這個岔子,看來溫水煮蛙時間太長,大家都失了警惕啊!
好一會兒,衛太醫才道:“這湯帶着絲臭味,極似紅花,夫人幾時喝的這湯,又是幾時下的胎?”
鄭季蘭看了看周媽,周媽忙上前細細說給太醫聽。
衛太醫聽完點頭道:“想是這湯中紅花之故,可能還有些別的藥摻在這裡面,要不然來勢也不會這般兇險,夫人真是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