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醒來之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躺在自家的牀上。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了,牀上、身上散發出一股香薰過的味道。
“劍兒,劍兒,公醒了,快來快來。”說話的是叫紅兒的侍婢。劍兒、紅兒都是糜家小姐糜榕的貼身丫鬟。糜竺聽說萬三兒離家出走,怕沒人照顧孟良的生活特意打發她們倆過來的。
劍兒、紅兒的名字都是糜榕起的。一開始孟良想當然,對她倆說:“哦,你叫劍兒,你叫紅兒。一定是你擅長舞劍,你擅長女工。”
兩丫頭一起捂嘴發笑,說:“錯了。公,你顛倒了。叫劍兒的連殺雞都不敢看,只會操持家務,還彈得一手好琴。叫紅兒的連縫衣服都不會,只會舞劍,幹些體力活。”
“誰給你們倆起的名字?這不是故意作弄人嗎?咱們找他去。”孟良故意逗她們。
“還有誰啊,小姐唄,還不許我們改。”
這算是孟良對這未來的妻初步印象:古怪刁鑽。不過也看得出,這兩丫鬟跟小姐的關係也不一般。糜榕並沒有真正的把她們當做下人。
劍兒跑到牀邊,驚喜的說:“公,你可醒了,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嚇死我們了。樊神醫剛走,給你紮了針,說你是思慮過重,操勞過度,將息幾天就好了。”
紅兒一邊插話:“幸虧你沒事,不然讓小姐知道了,還不得把我們罵死啊。”
孟良心有事,忙問:“我怎麼回來的,誰送我回來的,他們怎麼說?”
“孔明先生他們送你回家的,是趙二春揹着你的。說你本來好好的,一聽到牛排兩個字就暈倒了。那孔明先生把他妻、管家一干人罵的要死,說你從不吃牛肉,這牛排是誰去買的?啊,我又說牛肉了,公,你沒事吧?”劍兒的搶答速度明顯高於一籌,急的紅兒在一邊只搓手卻說不上話。
“我沒事。”孟良忽然想起身上的衣服。又問:“我身上的衣服誰幫我換的?是趙管家?”
兩丫鬟一起捂着嘴,吃吃的笑道:“當然是我們兩個啦。樊神醫說了,你人很疲勞,用熱水泡泡便於舒靜活脈,對你身體恢復有好處。紅兒把你抱到木桶裡,我們倆給你洗的澡,換的衣服。”
孟良的臉有些紅了,這兩丫鬟都是十五歲大小,情竇初開之時。平時自己換衣服也是避開她們的。但是孟良有個關節不知道,在這個時代,糜榕的貼身丫鬟實際上也是陪嫁的丫頭,將來都是要收入房的,這是慣例。這慣例一直持續到民國時代。所以她二人把這行爲看着是理所當然。
孟良有些不自在,忙稱感到疲勞,我再睡一會。
那劍兒忙說:“公,我幫你熬了粥,你喝一碗再睡吧。一天多沒吃東西了。”
孟良擺手,自己得趕緊把這事的前因後果想清楚,按照後世的說法,得評估一下事情的危害性,及時找到應對之策。
首先,夕顏肯定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然不會上那兩道菜來暗示自己。她既然選擇這種方式,她也知道這件事一旦泄漏出去的危害。這點上兩人的利益是共同的,都不想被人當做妖人潑大糞淋狗血。
其次,是她的身份尷尬,以後如何相處的問題。夕顏和他之間有段曖昧的時光,至少彼此間有好感,又是來自同一個世界,今後相處怎麼把握情感的問題。孔明註定要成爲他在這個世界上的重要夥伴,而且此人極其聰明,稍微有點異常他就會發現。如果真讓他發現了什麼,那就意味着內部的分崩離析,甚至刀兵相加。
再次,最大的隱患在於,夕顏完全掌握了他的底牌,他的所作所爲在其他人眼裡很神秘、高深莫測,而在夕顏這個現代人眼裡,根本就是稀鬆平常的事。萬一,這個夕顏,作爲一個現代人來這個時代,對這個時代起了野心的話,那可就是後患無窮了。
當務之急,是得和夕顏深談一次,瞭解她的想法,這纔是最重要的。
想到這裡,就聽得門口孔明的聲音:“你家公醒來了嗎?”那趙管家答道:“剛剛醒來,他說很累,想再睡一會,也不知睡着了嗎,我去問問那兩丫頭。”
孟良在裡屋答道:“是孔明吧,快進來吧,我醒着呢。”
“唉,都怪我沒安排妥當,只知道你不能吃牛肉,一吃就嘔吐。沒想到現在發展到聽都不能聽,一聽還暈到了。”孔明邊進屋邊說。
“不是,可能前段時間沒休息好,人思慮過多了。”孟良竭力把話和樊阿說的原因扯到一起。
“月英,你進來吧,還不向孟兄弟道歉。來,孟良,這是黃月英,你弟妹。”孔明從外面把黃月英拉進來。
孟良的眼睛一亮,雖然眼前的這個女人相貌上跟夕顏沒有一點相似之處,但是神態表情活脫脫的還是那個曾經的夕顏。
眼前的黃月英柳眉鳳眼、五官小巧,梨頰微渦,笑靨如花,好一個標準的江南美女。她腰肢輕擺,款款而行,笑語盈盈的走過來,微微頷首,微曲上身說道;“孟大哥,實在抱歉的緊,不知道你有這習慣,看我一來就惹了這麼大的禍。哎呀,被我們家小孔罵死了。”
孟良看着她的笑意,心理一悸,這感覺怎麼就像貓戲老鼠?
“小孔,誰是小孔?”
孔明一邊接茬,苦笑着說:“唉,月英她任性的很,說叫孔明太正規,叫小諸葛太俗氣,叫小諸那是在罵自己,就這麼着,給她弄出個小孔來了。平時在家都這麼叫的。”
“我就覺得小孔好聽,看我給他們起的名字,徐元直叫小徐,石廣元叫……”
孟良被她這麼一鬧,想起了那個捉狹的夕顏,情不自禁的接口:“石廣元叫小石。”
“錯了。石廣元石濤嘛,叫濤濤,孟公威叫威威,看濤濤威威多好聽啊。”
天啊,她又把他帶回去了,濤濤威威,這不是後世贈送出去的大熊貓的名字嗎?正慌亂。忽見黃月英正色道:“孟大哥,真的抱歉。我們這次來從家裡帶來了一些木瓜,想這裡應該還沒有這個,就用它做了兩道菜,本意是讓大家嚐嚐鮮。可惜鬧出了這麼檔事。其實,木瓜味道挺好的,我一會送點過來給你嚐嚐。你聽說過木瓜嗎?”
孟良看她煞有介事的樣,遲疑的搖搖頭。
“哦,丹陽郡的宣木瓜可是天下聞名,這木瓜好啊,既可藥用,又可當水果吃,還能做菜。我尋思着以後在這山谷裡種上一批,你看行嗎?”
此時的宣城還不叫宣城,叫丹陽,到晉朝的時候才改稱宣城……
孟良還不能判斷出黃月英的意圖,弄不懂她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見她總是圍繞着木瓜轉,心裡有鬼,忙引開話題:“弟妹鞍馬勞頓,一路上受了不少罪吧。能見到你們平安到達,我這心裡非常高興。現在世道不太平啊。”想到孔明在一邊,孟良趕緊補上最後一句話,免得引起歧義。
這一句話,黃月英的神色爲之一變,眼彷彿有淚光晶瑩,但轉瞬即逝。只見她微嘆一口氣,說道:“月英本性隨和,隨遇而安。這風翔城地方不錯,經營的非常好,既來之則安之,以後就在這裡久住了。還請孟大哥多多關照啊。”
黃月英的這一句話才讓孟良真正放下心來。這是在向他表態呢,既然穿越了,也無力改變這個事實,不如隨遇而安。也許,她正慶幸,找到了孔明這個傳世的偶像作爲夫婿。孔明的外貌就是拿到後世也是絕對的帥哥,身高一米八幾,相貌堂堂,風度翩翩。想到這裡,孟良心裡不禁有些酸楚。感傷了片刻,暗自心驚,心裡責罵自己道:“真是應了那句話,危機未脫,色心又起,這時節還爲她吃什麼醋啊。”
回過神來,答道:“弟妹如此說,真是折殺我了,風翔城的發展,你們家小孔可是出了大力的。”說道小孔這個名字,孟良也覺得可樂,三人相顧莞爾。
這會心一笑,孟良和黃月英的自覺感情又近了一層。
“哦,對了。你還沒吃吧,我去廚房幫你弄點吃的。肉糜粥怎樣?”黃月英關切的問。
孟良想了會,說道:“我想吃牛肉,弄點牛肉粥吧。”就在一瞬間,孟良看到活生生的夕顏出現在面前,心裡的結也就迎刃而解了。
那孔明聽得此話,張大了嘴,一會看看孟良,一會看看黃月英,佩服的表情油然而生。他在想自己這個老婆實在是英明神武,不僅會做菜,還能治病,就這麼聊了一會天,就能讓孟良主動提出吃牛肉。
後來,孔明在學堂授課時常常依此爲例證。他不好意思表揚自己的老婆,而是猛誇孟良意志堅定,從聽到牛肉會暈倒到主動克服自己的毛病,實在是不斷戰勝自我的楷模。
黃月英和劍兒在廚房熬粥,孔明有事告辭先走了。
不一會,黃月英親自端着熱氣騰騰的牛肉粥進來,放在他的牀邊,用勺攪動着。
見紅兒、劍兒不在,孟良關切的說道:“可把你害苦了,這堂路跑得也太遠了。”孟良的本意說的是穿越,這戶外活動一動就走了兩千年。
誰知黃月英面露詫異之色:“孟大哥,瞧你這話說的,來風翔城是我們自願的,我們家小孔心懷大志,一直遊歷天下,這舟車勞頓終究免不了。何況一路上還有姐姐姐夫照料,我基本坐享其成,何來害苦一說啊?”
孟良一愣,他以爲孔明在這裡,黃月英說話有些不方便,誰知剩下他們兩個人,她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而又單純無辜的樣。
孟良嘴裡諾諾着,端起碗來,喝了口粥,那牛肉吃到嘴裡卻沒有任何不良的反應,倒是感到鮮嫩可口。
腦裡卻快速的把黃月英剛纔的說話梳理了一遍,她除了反覆提到木瓜、還有熊貓的愛稱倒也沒什麼紕漏啊,她並沒有證明她就是夕顏,難道真是自己想多了,疑心生暗鬼?那兩道菜真的是巧合?天下竟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孟良心有不甘,又問道:“你這粥熬得真好,聽說你烹飪手藝更是了得,不知這技藝傳自何人啊?”
黃月英哀怨道:“唉,月英命苦,母親早逝,與老父相依爲命,這燒菜的手藝都是逼出來的。我那父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要說我這手藝還真是他挑剔出來的。怎麼樣,好吃吧,我都教給劍兒了,下次想吃你就吩咐她做吧。”
孟良這下死心了。她如果說是傳至自己的母親,他會鋌而走險問,她母親是不是平素喜歡戴那種很高很高的白帽,回家不喜歡做飯的那種人。看來,她是蓄意隱瞞這段歷史了,難道她真的這樣隨遇而安?
“哎,孟大哥,聽我們家小孔說,你那紅顏保姆萬三兒離家出走了,這到底怎麼回事啊,還有,你這原來不吃牛肉是不是受到什麼刺激。嘿嘿,我這人好奇心重,什麼都想知道。”
“啊,今天是什麼日?哎呀呀,我真糊塗,這麼重要的事都給忘記了。”孟良一拍腦袋,爬起身來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