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這時屋裡傳來一聲不怎麼明亮卻穿透力極強的低吼:“站住。”
這聲音木蘭是再熟悉不過了,但是奇怪了,你叫我站住就得站住了?嗯,沒聽見,木蘭頭一甩,嘴一撇,大步輕腳快速的跑出了院子,獨留晴丫一個人惶恐的站在那邊,不知是走好,還是留好,左右爲難着。
出了杯莫亭,木蘭馬不停蹄的往柯王府趕,人家說話都用吼的,貌視後果有點嚴重,但此時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她可不想在杯莫亭那種大庭廣衆之下,跟他槓上。她試過,可每次都是損失慘重。
就這樣,木蘭在惶惶不安中過了這麼一天,直至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以及往後的很多很多天,他都沒有來找過她。
她以爲計陶下終會忘了這麼一回事,或是終會忘了這麼一個人。他早就已經將她推了出去,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了任何有意義的瓜葛。
這一年,木蘭過得很平靜,平靜得都有些不真實,她依舊是經常跟着容柯出入各種宴會,依舊是不停的爲容柯打聽各種消息,只是現在已經認識不了怪人了,而是因爲她姿色平平,安靜無話,放在哪裡都是惹不起注意。說者無意,她這個聽者就有意了。
容柯給她好生活,她能爲他做到的,只有盡她所能的去打聽他想要知道的東西。但至於她打聽到的東西是不是他想要的,她就不知道了,容柯也不會抱怨,她說話的時候,他總是能耐着性子。不管她是在說什麼,甚至是有時候說到他的壞話,他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木蘭就實在是不知道要怎麼樣去形容他了,她只知道,這隻狐狸道行又長了一番。
這一年,計府的唱詩斗酒會,她是又沒趕上,聽說這一年的唱詩斗酒會,流鶯拔得頭籌,是爲計陶下狠洗了往屆失敗的屈辱。爲此木蘭也是衷心感到開心,計陶下應該也會因此而更加的喜歡流鶯了吧。
那個傳聞中殺死阿薰的計府大少爺計陶西成婚了,娶的是江南一帶富商的千金,他那個婚禮啊,可是讓整個長華街熱鬧了好一陣子。長子成婚,又兩邊都是富有人家,計府又是容氏王朝的第一善府,這個鋪張場面親們應該是能夠想象得出來的哦?我這裡就不多說了。只是後來聽說,那江南富商就那麼一個千金,計陶西也因此便接管了他旗下的所有產業。
貌視計府有狠狠的掙了一筆。但木蘭卻覺得這並非是個什麼好事。
“阿薰,高大娘託人給你帶好東西來了。”
小純說的好東西,便是那甜得有些發膩的水果蛋糕,木蘭不喜歡甜食,但因爲不想失去高大娘這麼溫暖的聯繫,便常常以這個理由跟高大娘見面,自然都是在外面了,她現在對於計府是半步不敢踏進。
“你喜歡就吃吧。”木蘭擺擺手,示意她現在不想吃。
“又是三半分?”小純問道。
木蘭點點頭,肯定是三半分了,要是等下被容柯那個野蠻皇妃知道,她們吃好東西不給她留,估計小純是又要過上好些不安日子了。
分好之後,小純又小心翼翼的將給那野蠻皇妃的裝好,封上蓋子,說道:“我先給娘娘送過去,阿薰你等我。”說完不等木蘭回話,便跑了出去。那野蠻王妃喜歡整人,但是小純依舊是對她很好,貌視還挺喜歡她們兩人之間這樣的相處狀態。看來,又是一個熱愛自虐的強人。
就又到深秋了,深秋裡木蘭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像現在一樣,喝喝茶,嗑磕瓜子,曬曬太陽,沒有吵鬧,沒有煩心事,一切都安靜得讓人舒心,忽然很喜歡現在的狀態,若是能一直都這樣,該有多好。做看門的也能做成這樣,她也該知足了,不是?
她現在是從來都不會再想着逃跑的事情了,一方面是自己很清楚,她現在的存款還遠不夠重新開始的,一方面,卻是因爲容柯,她不知道要怎麼樣去看待容柯這麼一個人。以單純的下人角度看來,他是個很好的主子,待下人寬容,賞罰分明,從不偏袒有私心。又以單純的外人看來,他是個瀟灑得閒皇子,不過問政事,不結黨營私,不亂傳緋聞,偶爾也會接濟貧民。
可惜的是,走到今天,以她現在的處境,她是怎麼也不能再單純的看待容柯了。她知道了一些關於容柯的事情,可能那些是無關緊要的,但容柯是那種寧殺錯不放過的主,他是絕對不會幹乾脆脆的放走她的。
“阿薰想什麼呢,怎麼想得眉頭都皺了。”小純滿面興奮地去,卻換回了一臉的無可奈何。
“怎麼,那野蠻皇妃又挑骨頭了?”木蘭打趣似的問道。
小純長長的嘆了口氣,坐下,抿了口茶,說道:“說是我們把吃剩的東西給她。”
木蘭笑笑,“那好,我們豈不是可以多吃一點了。”
小純笑着白了木蘭一眼,“阿薰真是沒個做下人的模樣,哪有你這樣說主子們的。”
“主子,主子就能把人家的好心當成驢肝肺麼?我又不是她媽,她瞎鬧,我還得慣着她啊?”說完木蘭做起來,打開盒蓋,開始吃了起來,啊呀,今天的蛋糕特別好吃呢。
“阿薰剛纔想什麼呢?怎麼想得眉頭都皺了。”小純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木蘭摸摸額頭,有皺眉頭麼?也沒什麼煩心事啊。
木蘭聳聳肩,口氣輕鬆地說道:“想到以前在計府的時候了,就感慨感慨。”
小純忽的興奮了起來,剛纔還拉慫着的臉立馬的飛揚了起來,“說起計府,最近倒是很多關於計家小姐跟我們皇子的事情。”
木蘭扭頭看向小純,問道:“是不是就要成婚了?”毫無懸念。
“阿薰知道了。”小純臉上的興奮漸漸掩去,“上回聽小福子他們說,好像是這麼個情況,皇妃娘娘這些天也正爲這件事飯也吃不下呢。”
猜也知道了,只是以計陶寶的性格,與那野蠻皇妃一個屋檐下,怕是要吃大虧了。
木蘭當下便覺得,若事情無傷大雅,她會站在計陶寶那邊的,因爲計陶下曾今也不計前嫌的在計陶媛手下救過她。知恩圖報是美德,她往後會有更多的福報的。
“那你豈不是這幾天都過得惶惶不安了?”
小純想了想,輕聲說道:“其實也還好,三皇子對皇妃娘娘還是一如從前一般的寵愛,小葉她們又說,三皇子是娶不到計家人的。”
“哦,爲什麼不娶計家人呢?難道計家還跟皇族有仇不成?”
“說是皇上不同意。”說道這邊小純停下想了想,說道:“反正這件事也還沒個準頭,各種說法都有,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皇上自是不能同意了,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本來容柯母妃家族在朝中勢力不小,若是讓他娶了首富女兒,這有錢有勢的,想要幹什麼不行。再退一步來說,就算是皇上也有意讓容柯坐上那個位置,也是不能讓他這麼早錢勢佔盡,光芒太現是禍根,容易招致危險。
若是皇上無意給容柯那些,那計陶寶便是極有可能會嫁給九皇子。大皇子是不大可能,切不說已經有個鄰國公主,就是計府也不會把自家唯一的女兒嫁過去做小。而九皇子母妃是平民,也極得皇上寵愛,朝中沒有勢力,娶個首富之女。外人看來對九皇子算是偏愛了,但實則也算是平衡勢力了。
但也許,計陶寶會選擇誰也不嫁,若她真的有夠聰明冷靜的話。
“還有哦,他們說,計家三少爺爲杯莫亭的紅扣姑娘贖身了。”小純說這話時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的,每次說起這個計家三少爺,阿薰總會氣急了,是拿出看家本領的把那個天人似的少爺往死裡的損。她是想插話也插不進去的。
可誰知這次木蘭的反應卻是出乎了小純的意料,之間她面色平靜的吃完最後一口蛋糕,然後鄭重的點點頭,“拖了人家這麼久,也是該給一個名分了。”
小純偷偷的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小聲問道:“阿……阿薰這回……不氣了?”
木蘭抹抹嘴巴,笑道:“我氣?憑什麼?”隨之轉頭看向一臉懵懂的小純,又說:“小純啊,我們得看清自己的現狀,他們是金字塔上上端的人物,是我們夠不到的,就算是他們肯彎腰,也絕對不會爲了你跳下來。自己就這點本事,就別指望着人家能爲你赴湯蹈火的做任何事情。人家幫你是好心,不幫你也是應該的。大約明白了這點,就自然會過得寵辱不驚,快樂起來也理所當然了。”來這裡這麼久,她能有這樣的想法,應該算是很識時務了吧?只有她去適應這個階級觀念明顯的社會,纔有活路哇。
小純很認真的想了想,許久,才又笑道:“雖然我不知道這話與計家少爺有什麼關係?但仔細想來也挺有道理,我就記住了。”說完又兀自點點頭,吃起了東西。
那個小純口中的與計家少爺的關係,她是想也不要想了,本來事情的開始與結束就莫名其妙,她只認爲是個想不通的死衚衕,她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堅強,所以她害怕這樣的死衚衕。這樣不是很好麼,還沒開始就結束了。斷了念想,從此榮辱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