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覺得, 其實有時候自己是非常幸運的,因爲她在天黑之前趕到了一個小街道,找街道上唯一的客棧, 又恰巧被她撞上了最後一間客房。這是萬幸, 是做了大大的好事才能夠有的福德。就算是從前受的那些壓迫都瞬間無所謂了。
但是木蘭這時候又覺得, 自己在幸運過後, 又是倒黴的, 及其倒黴,倒黴到了極點。她這決定冒險的代價就是,她再次的被盯上了, 雖然化了個老年妝,做了個老年樣, 但她似乎還是沒能夠躲過那些要殺她的人的眼睛, 關於這點, 她想了許久,她不認爲自己得罪了誰, 就算是無意得罪,也不會得罪到要殺她的地步。這個時代的事情,這個時代的人的思維,還真就是她不能想象的,或許是大家的出發點不同, 以至於做出來的事情, 完全是出人意料得很。
木蘭睡意剛要來襲, 便聽見門口發出了瑣碎的撬門聲, 木蘭看了看那從門縫裡伸出來的明晃晃的刀劍, 立馬起身將牀上弄亂,放下簾子, 下牀躲到了側邊的架子後面。
木蘭默默的蓄積着力量,耳朵仔細的聽着那聲音,“咯吱”門開了,可木蘭卻怎麼也聽不見腳步聲,忽而想起武俠小說中的高手,高手們走路大都是無聲的。木蘭深深的吸了口氣,探頭從架子縫口看去,木蘭雙手越捏越緊,算着要發起攻擊的時間,她會柔道,這個大家是知道的,就是不知道在這高手如雲的時代,她那點功夫能不能夠制服得了眼前的人。
就在那人掀開簾子伸頭進去的時候,木蘭便立馬的竄了出來,勾住那人的脖子便將其狠狠的摔到了地上,接着便是側身壓着人家,拿着手臂死死的抵住那人的脖子,那傢伙,那力道,可不是開玩笑的。木蘭這才仔細的看向來人的臉,而她看見的卻是一張黑色的面具,木蘭訝異了,這張面具她是再熟悉不過了,而且也算是心心念唸了好久。
木蘭連忙放開手,“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看見是黑麪你呀。”說着便將地上的黑麪扶起來。
黑麪倚着木蘭的身子,捂着胸口,咳嗽着。木蘭將其扶至近處的牀邊坐下,見着黑麪憋着勁兒咳嗽的樣子,木蘭心下愧疚叢生,便伸手撫着黑麪的後背,幫他順順氣。
“怎麼像個賊一樣的半夜三更的來找我。”木蘭忍不住抱怨了。
黑麪啞着聲音,艱難的說:“你見着我哪回是日曬三竿的來找你了?”
木蘭想想,也是,黑麪的卻每回都是半夜三更來找她來着,但眼下卻又不好意思認輸,於是又說道:“那你也該敲門啊,做什麼非要像個賊一樣的撬門?”
“敲門?”黑麪看向木蘭:“我敲過了,你沒反應,我想你經常都是睡着了雷打不醒的那種,就打算着靠自己。”
哎,我說黑麪同志,不帶這樣說人的。
“那進來了,爲什麼還走個路輕手輕腳的,還不是怕腳步聲大了,吵醒人?”
黑麪這下是更加理直氣壯了,“我一直這樣走路的。你第一天認識我?”
到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只是你每次都飛來飛去的,這見你腳踏實地的走路是第一次。
“那你爲什麼還要拿着把到去掀我的簾子?”
黑麪這下啞了,“那是,那是因爲,我忘記了,忘記要收起刀了。”
木蘭擺擺手,“就知道你打的上面注意,想嚇我是吧。本姑娘還沒膽小到那種地步。”
見木蘭這般得意的模樣,黑麪不予以理會,這便開始轉移話題了,“爲什麼又要離開計家三少爺?”
木蘭料到黑麪會問這個問題,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她還沒來得及好好想想這個問題的答案呢。
“那計家三少爺對你蠻不錯的。”黑麪又這樣說道。
可不是,計陶下對她也真算是很好了,大約是從送她去柯王府開始的,他送她去柯王府,是在他就要出遠門的當口,而那時候她又恰巧得罪了計陶媛,就算是不上學堂,只要待在計府,沒有計陶下在,她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情況,大家大概是能夠想象的吧,這裡我就不多說了。而她那時候在大家看來也只是一個什麼長處都沒有的小婢女,長得也極爲一般,若說是出於利用的目的將她送給容柯,想必大家是更加的不相信了。綜上所述,木蘭便有足夠的理由相信,計陶下那樣做,只是處於要保護她的目的,雖然她不能夠完全肯定,就只是幫黃木蘭,不帶任何阿薰的情感在內。
自然這些一直都只是放在心裡,誰也沒有說過。
再到後來容柯要回去皇宮,計陶下去接她。計陶下只天之驕子般的人物,什麼高貴,什麼驕傲之內的情感,他是絕對不少,而他又能親自的去接她,這也不難看出他對她的好。而且計陶下還是懂她的,他知道她不會去皇宮那種複雜的地方,所以便過來接她回去,他的出發點也是爲她着想,只是被當時糊塗的她給拒絕了。
接着便是淋雨重感冒的事件,計陶下一個有着潔癖的人,能夠讓滿身塵土的她進他的房間,睡他的牀,而且事後還說了些讓她心暖的話。雖然那些話不是甜言,但身爲大妖孽的計陶下能夠那份心,就依然是很難得了。
最後就是她離開皇城之後,計陶下的跟蹤,但語氣說跟蹤,還不如說暗中保護來的貼切,她說過她是沒什麼能被利用的,而她那段時候也確確實實的被人追殺着,又確確實實的平平安安的到達了繁陵。自然這一切她都是後來知道的,她該是慶幸的,幸好在繁陵看見計陶下的第一眼沒有跟他鬧翻,沒有拂袖而去。若真是這般,大約就是不可理喻的刁蠻女子了。
木蘭沒有過多的表情,只是輕輕的點點頭,說道:“是蠻好的。但,我要不起。”
黑麪這又說道:“要不起?怎麼,一向自信滿滿的阿薰也自卑了?”
木蘭聳聳肩,看了看頭頂的牀簾,微微嘆了口氣,繼而輕緩道來:“這不關自卑的事情,而是他的好,我不給予不了同等的回報。既然給不了,就乾脆不要。”木蘭搖搖頭,輕巧的笑了。
“他年輕有爲,家中富有,我想肯定不缺什麼,是一定要你去回報的。”
米蘭拍拍黑麪的肩膀,笑道:“黑麪同志,你可知道他要不要,與我給不給,是兩回事?”見黑麪沒回答,木蘭眨了眨眼,又說道:“給予回報只是要讓自己安心的方式,而他要不要,就是他該頭疼的事情了。”
“真真是個心腸硬冷的女子。”
木蘭說起了玩笑話:“心腸?我心腸一向冷酷,黑麪現在知道?但貌視已經遲了。”
黑麪緩緩的搖了搖頭,說道:“你這人就這點最讓人心生煩惱。”
木蘭不解的看着黑麪,黑麪擡眼看向木蘭,眼中又有着木蘭看不見的輕柔,黑麪眨了眨眼,說道:“不管做什麼你都太過認真了。你可知道,其實有時候,有些人,爲你,都是心甘情願的。”
木蘭連連擺手,“哎呀呀,黑麪同志可別說這麼狗血的話,都不像你了。”說完木蘭抖抖身子,以表示被雷到了。
黑麪眼睛微眯,似乎是笑了,木蘭這又好奇道:“黑麪同志,你啥時候能給我看看你的臉啊?要知道你越是這樣,我就越是好奇得很。”
黑麪轉頭不再看木蘭,他頓了頓,就在要回答木蘭問題的時候,忽而眼冒冷光的看向窗口,喝道:“誰。”
木蘭轉頭看去的時候,卻見到一黑影竄了走,木蘭心頭也緊張了。
見黑麪起身向外奔去,木蘭叫到:“黑麪別走呀,我一個人會應付不了的。”
木蘭說這話的時候黑麪已經是飛了出去,已然是聽不見木蘭的叫聲了。窗外冷空氣冒進來,木蘭打了個寒顫,連連關上窗戶。就在木蘭鑽進被子的時候,那種瑣碎的撬門聲再次的響起了。
木蘭又伸頭看了看門口,依然是明晃晃的刀劍,連撬門的位置都一樣。木蘭好奇心大起,於是已然是照着先前的方式,將被子弄亂,拉好簾子,躲到了架子後。
門開了,木蘭有了上回的經驗,這回是直接看向臉了,又是黑色面具,腳步輕盈?不是吧,黑麪同志,同樣的招數要玩兩次的呀?也難怪,你沒有看過《狼來了》那個故事。陪你玩玩咯。木蘭捂嘴偷偷的笑了。
木蘭見到那黑色面具之後,便只想着黑麪,忽略掉了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若真是黑麪,他是肯定不會再傻傻的往牀邊走的。
見黑衣人掀開簾子探頭進去,木蘭快速上前摟過黑衣人脖子,將那人摔到在地,這回沒怎麼用力,而且也沒有去壓着人家,抵着人家脖子,以制住人家動不了。
“嘿嘿,黑麪同志,一個招數使兩遍會膩味的。”木蘭嬉皮笑臉的戲耍這地上的黑衣人。
黑衣人卻又在這時,輕巧的翻身,後退至離木蘭三四步之外的地方,擺好開架的姿勢。木蘭這下是真驚了,眼前的黑衣人身形嬌小,哪裡會是黑麪,木蘭“啊”的一聲,面帶恐懼的也後退了幾步。
木蘭這才如夢初醒,一來她蹲在地方,難以看出那人的真正身形,二來,也是自己大意了,怎麼就只顧着戲耍黑麪,而完全的放鬆了警惕。但,不怕,不怕,她不是什麼都不會,這時候,這時候她還是可以做些保護自己的事情的。
木蘭面上恐懼感慢慢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鎮定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