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蘭幾天遇見了一個很奇怪的人, 哦,不,具體來說應該是一對很奇怪的人。那兩人都一身男子裝扮, 但木蘭可以看得出來, 其中稍微矮一點的那個脣紅齒白的“美男子”是個女的。這到也不是她覺得奇怪的地方, 怪就怪在, 她一下場, 那做男子裝扮的女子就蹦過來抱住了她。木蘭一頭霧水。
奇了怪了,這女子是腦子哪裡不通暢了?怎麼就這樣飛奔過來的抱住一個陌生人?哎,那個站在一邊的清秀男子, 你就不拉住拉住的?這樣影響不好,極爲不好。
“呃, 那個, 那個這位小……公子。我們這邊有姑娘, 有姑娘的。”木蘭穿的是男裝,而那女子也穿的是男裝, 這兩個看似男子的女子這樣抱在一起,是不是也忒奇怪了點?
那脣紅齒白的假男子,放開她,臉上的驚訝卻是很明顯,木蘭這時候才覺得, 她是不是認識過她?但奇怪的是, 她怎麼就在她腦子裡面找不出任何關於這假男子的痕跡來?
“阿薰。”假男子雙手按住她的肩膀, “你怎麼了?怎麼不認識我了?”假男子貌視很激動的樣子, 但這也從另一方面證實了:她與那假男子是真的認識過的。而且從她的種種動作來看, 貌視她們還蠻熟。
可木蘭似乎並沒有很想要記起從前的意思。她有認真想過,她之所以會這麼狗血的失意, 按照一般狗血的情況說來,那一定是一段並不怎麼美好的經歷,甚至應該是說是一點刻骨銘心的慘痛經歷。因爲她從沒聽說過,有人遺忘了美好的記憶,也從沒聽說過平淡的痛苦會讓人遺忘的。她一定是被那慘痛的過去刺激到了,以致現在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既然慘痛,那麼就不要想起來了吧。木蘭兀自點頭。
“這位,客人,您認錯人了。我叫黃嵐,不叫阿薰。”木蘭說着掙開假男子的雙手,站定,又極爲熱心的詢問道:“您是不是記錯名字了?我們這邊沒有叫阿薰的姑娘。”木蘭撓撓頭,“哦,倒是有溫叫阿萱的姑娘。我去替您找找哈。”木蘭就打算着腳底抹油了。
這有時候有些事,遇到了還真不是那麼容易逃脫的。就比如現在,那個站在假男子身後的,留着一撮小鬍子,看起來清秀俊雅的真男子,就以一種很奇特的抓犯人似地姿勢抓着她,她的手腕。木蘭有些想要冒火。但在自己根本就打不過人家的事實前提下,她終究還是選擇了好言相對。那是,明明知道打不過,還不要命的衝上去?那不叫勇敢,也不叫魯莽,那叫活得不耐煩。
木蘭收拾好臉上原本那很明顯的不高興,擡頭看向那人的時候,又看見了與那假男子抓着她的時候的驚訝的表情,哦,不,現在應該叫做驚悚了。木蘭再次點點頭,的確,的確就是驚悚。
許久,那男子面上漸漸歸於平淡,這才緩緩的說道:“你,中毒了?”
木蘭一個踉蹌,這人誰啊這,平白無故的就說人中毒。巴望着人家死是不是啊。心眼太壞,太壞了。
男子似也看到了木蘭臉上那明顯的反感,於是放開她的手腕,謙和的詢問道:“姑娘可否告訴在下,你這失憶的情況出現多久了?”
“這與你有何關係?”
對於木蘭並不友善的口氣,男子似也並沒有氣惱,而是轉移了話鋒,又問道:“那姑娘可還記得小純?那個曾經嬌俏單純,後來卻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嚴小純?”男子這回的語調中少了些許的謙和,而多了些堅定的,像是質問的因素。
木蘭垂頭想了想,但越想她就越是糊塗,越是糊塗她就越是想要抓住腦中那一閃而過的記憶。她確信,她是真的對“嚴小純”這個名字,有所感冒了。只是爲什麼呢?木蘭依然是不得而知。
“哎呀,不記得,不記得,不記得。”木蘭轉身欲走。
後面的男子說話了,“這種狀態,你真的覺得是好的麼?我想你一定也是很無奈,很心煩的吧?”
木蘭腳步頓了頓,深吸了口氣,側過臉,滿面冰冷的說道:“那又怎麼樣,我不認識你,這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男子呵呵的笑了兩聲,“與我無關是沒關係,但若是與那個你心心念唸的三公子呢?”
心心念念?三公子?誰?木蘭一頭霧水,但心裡頭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一般的,一種很奇妙的麻木的感覺。麻木麼?木蘭按着心口,更加的疑惑了。但疑惑歸疑惑,該走的也依然會走。
“本來是來看看這裡的說故事先生的,誰知卻遇上了阿薰,一個誰也記不住的阿薰。”昭榮如此說道,上前一步拉住鬍子清的衣袖,說:“我們會不會認錯人了?”
鬍子清搖搖頭,“不會認錯的。”
“那她是真的中毒了?”
“嗯,而且與小純體內的毒如出一轍,只是她的毒要比小純的少得很多。一時間還威脅不到性命。”鬍子清說得認真。
昭榮不免有些擔心,“那還是快點告訴陶下哥哥吧?”
“不,先等等吧。”鬍子清如此說道。
那邊的木蘭回房間之後,一直的想着鬍子清剛纔說的話。他們是認識她的,這個毫無疑問,但他們對她是好意還是壞意呢?木蘭就不得而知了。但這個也無所謂,因爲現在,至少是在剛纔他們像是真心的想要治好她體內的毒素的。
是的,她中毒了,這是她在記憶力下降之後去看大夫,而得出的結果。可令人不快的是,知道病狀了,但卻不知道病根。她看遍了城中所有的大夫,他們的答案都是一致的。那就是中毒,但中的什麼毒,卻不曾知道,而怎麼解就是更加的不知道了。
她覺得自己除了記憶力不好之外,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於是也沒有太過放在心上。可就在她以爲自己就將要忘記的時候,眼前卻出現這麼兩個人。他們讓她再次的擔心起了自己這身體裡面的怪毒。但解毒了,她又懼怕自己的從前,那失去的那部分記憶,真的是能夠讓她傷心催肺的疼痛。
在解與不解之間,木蘭掙扎了很久,終究還是覺得自己那想要健康的活着的信念比較大。於是,便推開了鬍子清的房門。
“我們交情深麼?”
鬍子清點點頭,“大恩大德。”
“這麼深的交情啊?那你可願意幫我解毒?”
鬍子清笑了,“就等着你這話了。”
……
“少爺,古神醫昨日現身與雲城一家及院內。”
計陶下半眯着眼睛,他心情不好,很不好。他現在就是連說話都懶得說,因爲他一說話,就有種很想發火的衝動。
一向笑臉迎人的三少爺,最近脾氣不大好。這是計府人都知道的事情。所以,若非是活得不耐煩了,否則輕易不要在他跟前晃。這是忠告,極爲有用的忠告。
見計陶下許久不曾開口,那人又說了,“聽說古神醫那小弟子對那及院內的說書先生所講的故事很感興趣,屬下覺得,既然是聽故事,大約是不會離開得很快。聽過那說書先生故事的人都說,那先生一天只講一個時辰,要聽完整篇的故事,大約要好長時間。”
那人停下來瞅了瞅計陶下。但計陶下依然是那副模樣一動也不動。
於是他又說道:“所以少爺是否要暫時的把那邊的人手都抽過來,去尋找阿薰姑娘?”嗯,這話倒是說道重點上了。
但那個不按牌理出牌的計陶下說了麼,“直接把說書先生請來。”
命令下了,但卻一點也不想多做解釋。那屬下也就懷着一絲不解的出去了。
……
那天晚上,木蘭將故事說完了,說了很長時間。原本她也是可以不用說就走的。但她總覺得說道一半就走,是極爲不負責任的事情。算命先生說了,她這人就不能做壞事,就是連小小的壞事都不能做,要不然她會被老天懲罰的。很嚴重的懲罰。木蘭對此深深的相信着。
那天說到很晚,但縱然是那樣也阻擋不了,他們第二天早晨天還沒亮就趕路的悲慘的命運。木蘭問他們要去哪裡,鬍子清只是笑笑說:“去尋找能夠讓你恢復記憶的東西。”
恢復記憶?木蘭並沒有太想,她只想體內的那怪毒能夠解掉。她還是比較希望自己能夠什麼都不記得的健康的活一輩子。自然這話只能木蘭在心裡頭想想。
那個叫做“阿榮”的美麗女子,一直堅持不懈的跟她說着一個叫做“陶下哥哥”的人。奇怪了,都說了不知道,不知道。後來說得木蘭有些招架不住了。便想方設法的躲着她。但那個“陶下哥哥”也就這樣在她心中有了一個初步的印象。有時候,他甚至有一種很想要見見那位被阿榮神話了的“陶下哥哥”。她就不相信,這世上還真就有那樣優秀得沒有半絲瑕疵的神人。
鬍子清帶她走過不少地方,最後在一個叫做炎華山地方停了下來。木蘭清楚的記得,那都已經是第二年開春的時候了。
鬍子清不停的讓她吃藥,她也漸漸的開始記得一些東西了,只是有時候多,有時候少,但終究都還只是個模糊的影響。
那年……她見到了鬍子清口中那個由嬌俏單純變得面目全非的小純。
那年……她見到了小純身邊那個面相帥氣卻性格冷酷的武林高手玉珏。
那年……她見到了一個貌若天仙雍容華貴的自稱是計陶寶的貴妃娘娘。
那年……她見到一個像極了千年狐狸精總叫她臭丫頭號稱宮裡頭的大人物。
而那年……她也見到了,那個阿榮口中似神仙一般的“陶下哥哥”,鬍子清口中“那個你心心念唸的三公子”。
她們總是開心的對她講着過去,亦或是神采飛揚的暢談着未來。
可,遺憾的是,她怎麼都融入不進去,她覺得那個世界不是她的,那個世界讓她有種很想要逃的衝動。
因爲,她終究是,什麼,都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