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嫂子,您這是下地去?”藍怡牽着毛驢帶着兩個孩子穿過村間的土路,碰到路邊幾個閒聊的婦人。
“是呢,趁着今天日頭不毒到坡地裡拔把草。”藍怡笑着答道,她和村裡的婦人們都混了個臉熟,見面也就打個招呼。
“這用翻車把坡地澆透了水,不止豆苗高,連這草葉長得好。我家娃兒他爹這兩日就沒閒着,淨鋤草了。”其中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年輕媳婦一臉喜色的說到。
“誰說不是呢。素方老實才一個人下地讓你在賺涼快。我家那做死的可是楞拉着我在地裡忙活了好幾天!”旁邊一個微胖的婦人接口。
“世財嫂子,你就是淨挑瘦的說!世財哥拉着你幹活還不是爲了早點幹完去城裡做工,我家那口子可沒世財哥的手藝,不長在地裡還能幹啥?”那年輕媳婦笑着對藍怡說,“林山嫂子,要我說你也是,帶倆孩子還種啥地,全租出去等着收租子多省事。”
藍怡見她瞧着自己,眼神中並無什麼鄙視或者看笑話的意思,也就開口說道:“自己種還能多收點糧食,再說兩畝地也累不到,我也忙活得過來。”
“弟妹也不容易,看回來這幾日曬的也黑了一層。”世財媳婦感嘆道,“若林山還在,還不知道多捨不得呢。”
“……”藍怡無法應對,這人還真是不會聊天。
“世財家的,你這叫什麼話!”旁邊另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接過話茬,“林山家的就算再曬,也比你白得多。你看看人家這小腰,這身挑,哪像生過孩子的,活脫一個黃花閨女,只要是想,還不是轉手就尋個好人家?”
聽她提到再嫁,剩下幾人皆不作聲,瞧着藍怡。
“林山家的,瞧我這嘴!不過嬸子也是爲了你好,這女人啊還是得有個男人日子才過得有滋味不是?”那婦人接着開口,小眼睛盯着藍怡,笑的隱晦。
藍怡暗中忍不住翻翻白眼,懶得應付這等八婆,何況自己還帶着孩子,這婦人的話着有幾分輕佻。
“我這地裡還有活計,先走了。”藍怡拉着毛驢走開。
“週四嬸您這話說得,她一個小媳婦哪擱得住臉兒。”世財媳婦忍不住埋怨那小眼睛婦人。
“這話咋了?我就不信她不想找男人!”週四嬸一臉刻薄,她沒想到藍怡一句話不接就走,覺得面上下不來。
“四嬸,林遠家的可和我說過,她這大嫂可是和縣城夏家大姑娘認了乾姐妹,那位大姑娘可是官家夫人,對她好着呢。人家要真尋男人還用得着在咱們這一畝三分地找?”素方媳婦語氣寒酸。
“官家夫人?要真是有這層關係她還能回咱們這窮地方種地?還不是拿來唬人的!”週四嫂轉轉小眼睛,撇撇薄脣。
世財媳婦拉拉她:“週四嬸,這是真的,林山下葬的時候夏家可是來了兩三個人,光東西就拉了兩車。再說了,人家大戶人家不是講究守寡麼,再怎麼着也得守夠三年呢,可不是鄭**那樣上不得檯面的。”
“別提那沒男人的騷貨,前兩日家這我家老五擠眉弄眼的!就她那德行,我真恨不得扯了她的皮!”週四嬸吐口吐沫,狠狠說到。
“那纔是塊招蒼蠅的腥肉!”素芳媳婦提起鄭**也覺得噁心,趕緊轉移話題,“不過我可瞧着這幾日咱們村有幾個不老實的可圍着林山的院子轉悠,怕是憋啥壞點子呢。”
“蒼蠅不叮沒縫的蛋!別看這一副正經樣子,真是啥人誰知道!”週四嬸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瞧着吧,肯定有熱鬧。”
這些嚼舌頭的閒話傳不到藍怡耳朵裡,她牽着毛驢,宇兒和寶寶坐在驢背上兩邊的籮筐裡,這兩個孩子自從家裡有了毛驢出門都恨不得坐在驢背上。藍怡怕他們摔着,特地買了這兩個可以架在驢背上的兩個籮筐,結實穩固,兩個小的一邊一個坐着,十分喜歡。
“娘,那開花的是什麼?”宇兒指着邊上的一塊田問到。
藍怡順着他的手指,看到大朵黃花零星開在枝上,便說道:“這是棉花,開完花會結果,能長出白白的軟軟的棉花。咱們家被子裡裝的就是棉花,暖和輕巧。”藍怡不知道棉花是什麼時候傳入中原的,大周朝已經開始種植棉花,只是還不算普遍。這棉花植株沒有經過修理,雜枝瘋杈都長着,沒掛上幾朵花,顯然是棉花的種植經驗不足。
“花,花。”寶寶也拍着小手要起來看。
藍怡趕緊扶着他的小胳膊讓他坐下:“寶寶,不要動。對,這是花。”
“娘,咱們也種上棉花吧,能做被子呢。”宇兒這幾日活潑不少,話也多了。
“……”藍怡忍不住抖抖胳膊,種棉花她可不敢,光棉鈴蟲她就搞不定,“宇兒,咱們今年晚了,棉花要春天種,現在都快入秋了。”
“哦。那咱們明年種吧。”宇兒懂事的點點頭。
“……明年咱們再商量。待會兒娘鋤草,宇兒你帶着弟弟在樹蔭下玩,看着咱們家毛驢,好不好?”藍怡不想騙孩子,只得轉移話題。
“好。宇兒看着弟弟和毛驢。”宇兒盤着小腿拍拍小胸脯,“娘,我也能拔草。”
“沒事,娘自己拔,你們分不清哪是豆苗哪是草。”
宇兒皺皺小眉頭:“娘,宇兒分得清。宇兒分得清。”
“恩,宇兒真厲害。”藍怡點頭。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田邊湊上來一人,一本正經地攔住藍怡母子:“咳咳,這不是弟妹麼?這大熱的天帶孩子下地幹啥,你說一聲不就得了,那點活三哥轉個圈就替你幹完了。”
此人名叫趙中選,一副典型的地痞無賴相,挺胸脯抱肩,自覺**。藍怡見過他幾次,一直懶得搭理,此時也只不過冷着臉從他身邊繞過,心中感嘆還好這北溝村民風尚好,這般的混混也只兩三個,否則還真是麻煩。
“弟妹,你這是幹啥,哥哥我可是好心。”趙中選擺出自認爲最可靠忠厚的笑容,跟在藍怡身邊,“這風裡可含着雨氣呢,草不鋤掉一場雨下去可就高過豆苗了。你放心,有三哥在保準你今兒個能幹完。”
藍怡只當他不存在,擡眸喊道:“二叔,您老來了?”
王二叔此時正扛着鋤頭從另一側走過來,沉臉盯着趙中選:“選子,你爹那我可有幾天沒過去了,怎麼着,你這是皮癢了?”
趙中選被他看得心虛,他雖是個混混,卻十分懼怕他老爹的扁擔,聽王二叔如此說趕緊湊上去接過鋤頭:“二伯,哪能呢,前兒個林遠兄弟蓋房子我可是日日過去搬石頭,皮早就鬆開了。您老這是鋤草去?走走,我幫您幹。”
王二叔想起前幾日蓋房他確實沒少出力氣,此時也忍不住嘆口氣:“選子,你也老大不小了,咋還跟小時候一樣混?非得惹的你爹打你才老實?”
“二叔,我早就改了,這不是想着討房媳婦好好過日子麼。”趙中選嘻皮笑臉地盯着藍怡,恨不得直接將她扛回去做媳婦。
王二叔臉又黑了,暗道熊孩子果真是不能給他好臉色。
“老大家的,你先去吧。早點幹完早點回去,孩子剛好點,別悶着,這天估摸着要下雨了。你個狗崽子給我過來!”
趙中選其實還不算是典型的地痞惡人,不過是嘴皮子欠了些,好在嘴上上個便宜。王二叔雖然對他惡言惡語,但是語氣裡的關心還是掩不住的,也就說明此人並沒有壞到根上。
藍怡點頭,帶着兩個孩子到地頭開始鋤草。既然王二叔也說要下雨,那她更要加快進度,在雨前將地裡的草除掉。
她這兩畝地雖然是玩票性質,但是也不想種的亂七八糟的。
藍怡一邊鋤草一邊注意着兩個孩子,跟他們說說話,手下的活計卻不慢。這塊地裡的草她已經清了兩日,今日半天也就能收工。她將清出來的馬齒莧裝進籮筐,這野菜好吃去火,晾曬存放到冬日也能食用。
“宇兒,娘再拔兩顆曲曲菜咱們就回去。”藍怡給兩個孩子餵了涼開水,看着他們紅撲撲的小臉心疼的說道。
“娘,曲曲菜苦,不好吃。”宇兒皺着包子臉,他不喜歡曲曲菜,以前不敢不吃,現在是不想吃了。
“乖,娘能做出不苦的曲曲菜,去火又好吃,小肚肚能舒服不少呢。”藍怡好笑地看着他這副小樣子,宇兒身上的傷痕已經十分淡了,也長了些肉,看起來健康很多,此時也敢表達自己的想法了,是個好現象。
寶寶此時路走得很穩,只是在這不平穩的山坡上還是不敢讓他快步走路。藍怡在路邊尋了溼潤的地方,拔下一把曲曲菜帶着兩個孩子回家。因毛驢背上馱着青草,藍怡便拉着宇兒,寶寶照舊坐在籮筐裡。
“娘,咱家的鵝也不知道從溪邊回來沒有,我去找找吧?”宇兒走到溪水邊,望着清涼的溪水忍不住說到。
“這個時候肯定回去了。宇兒一個人不要到水裡去,更不能下水去洗澡,知道不?”藍怡見他這副樣子,落下臉來警告他。村裡的婦人都是這麼要求孩子,但每年還是有孩子下水淹死,水老虎的稱號可是名副其實的。
宇兒乖乖點頭,小心翼翼地問道:“好。二叔說教我和大福哥鳧水,那我能去麼?”
藍怡點頭,學會游泳是好事。她以前經常去游泳館和海邊游泳,但是這裡婦女是不能下河游泳的,教孩子游泳這等事情更是不用想。
“好好跟着二叔學。但是學會也不能自己下水,沒二叔帶着不許進水裡。”
“知道了娘。”宇兒高興地點頭,能下水學游泳就好。
藍怡點頭,宇兒這孩子是真的乖巧聽話,她不用操心。
回到家中,她快速的洗好野菜,做了野菜湯麪,並將家裡的老薑切了兩片下去,冬吃蘿蔔夏吃薑,全家人一起養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