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質的瓦罐裡放着一隻內臟掏空的土雞,裡面塞着紅棗、黨蔘、當歸等物。從夏君妍吩咐開始,從中午一直煨到了傍晚,煨湯的小爐子是單獨放在竈房一角,足足煨了兩個多時辰,整個院子都瀰漫着雞湯的香味。
錢貴拿着扇子輕輕扇着爐火,嘴裡生津,不斷嚷着:“受不了了,好香啊,什麼時候才能吃啊!”又催着何大牛去前面:“去看看那幾個到底吃完了沒有啊,用個晚飯也是這麼慢,他們不走咱們也不能打烊。”
“我說你膽兒肥了啊,竟然開始往外趕客人了!”
一個聲音自頭頂頓時劈了下來,錢貴渾身一顫,腆着臉笑道:“我哪敢啊!姑奶奶,這湯真是太香了,小蓮那丫頭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好啊。”
夏君妍也嚥了咽口水,說到底,她也是被這香氣給勾了出來。又斜眼看着錢貴,這小子還拿着扇子扇風,更讓那股子雞湯的香味飄的更遠了。
要說這個時候人們大多是吃不上葷的,哪怕夏君妍是開食鋪的呢,葷菜太貴,她也要考慮成本問題,鋪子裡經常做的還是豆腐之類的小菜。當初語文課老師曾講過一個古代成語:獨食難肥。意思是古代人詛咒那些吃獨食的胖不起來。
你丫的竟然敢揹着大家偷吃獨食,那就當一輩子的瘦子去吧!
多麼令人淚流的詛咒啊,還在課堂上的夏君妍表示她很喜歡這個成語。由此也可見古人多麼希望自己能長胖一點。來到這裡,夏君妍也終於能理解楊貴妃那樣的豐腴女子爲何能成爲審美標準了。在古代能做到微胖豐腴這個境界的,至少能說明這個人生活水平不錯,身體很健康。
所以莫如深往哪兒一站,且不論相貌和職位如何,旁人一看那身高、那體格,絕對是家境不錯才能養出來的,自然也就會對他客氣許多。
經過大半年的調理,比起剛穿來那瘦成紙片兒樣的,夏君妍的身體已經恢復到了健康的範圍,但還是有些偏瘦。她現在由衷希望自己能稍微胖一點,以後萬一病了,也能抗一抗。而且她還在長個子,條子一抽,身上沒幾兩肉撐着,會顯然的整個人十分消瘦。
對夏君妍自己的長肉計劃莫如深雙手贊成。——有些小肉抱起來也更舒服,手感更好。
“別隻顧着我,前幾天你不是說自己有些傷寒麼。”莫如深替她盛了一碗湯,心裡已經打定主意尋個時間去京城裡問些女子吃的調理方子回來,給夏君妍配着。
“我心裡有數呢,那次是晚上蓋上少了,第二天我就加了厚被子,沒什麼事兒。”夏君妍道,“再過幾天就要換冬裝了,中午在你那裡我看你牀上鋪的還是薄的,左右我都要去街尾那邊彈一牀厚的,到時候給你帶一牀過去好了。”
莫如深可有可無,他常年練武,抗凍指數高於常人,只是囑咐道:“你別一個人去,冬被厚你拿不動,讓他們直接送來便可。”
“恩。”眼看着碗裡的菜越來越多,夏君妍趕緊挪了一下碗,拿着小眼神瞧了一眼莫如深。就算她要長肉也不用這麼喂啊,到底誰纔是哪個受了傷需要補血補氣的啊。
對面的人很淡定的收了筷子,認真的去喝雞湯了。
夏君妍滿意的點點頭,繼續和手裡滿滿的一碗菜奮鬥。
喝過了湯全身都暖洋洋的,深秋的晚風吹過也不算什麼了。莫如深臨走時突然道:“我帶一碗回去,這幾天衙門比較忙,晚上許會熬夜。”
見他自覺性這麼高,夏君妍直接拿出了最大的砂鍋,裝得滿滿的,又拿了個竹籃出來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好。
莫如深見這番架勢,不由道:“太……太多了!”
“不多不多,第二天熱一熱也是一樣,現在天冷放一晚上也不會壞。”夏君妍又細細囑咐着他腰上和手臂上要按時換藥,如果莫大人太忙自己換不過來,她不介意親自來動手的。
莫如深連忙應道:“我都記下了,你不必這麼擔心。”
夏君妍有些小鬱悶的嘟了嘴,小聲道:“就這麼不喜歡我幫你換……唔……”眼睛頓時睜大,剩下的話被一個吻給堵住了。
“走了。”拍了拍正在發呆的某人的發頂,趁着夜色,莫如深瀟灑的留給她一個背影。
臉上的溫度漸漸升高,過了好半響,夏君妍還捂着臉站在門欄處傻樂。——她家的小嬌羞又主動了一次。
趙青哆哆嗦嗦的抱着那牀薄被子,整個人又冷又餓,一股惡氣升上心頭,直接盤腿坐在莫如深的牀上。你丫的懷抱軟妹吃香的喝辣的去了留老子一人在這裡挨餓受凍。這都什麼季節了,還用這麼薄的被子,櫃子裡不是毒藥就是匕首的,你丫的能過得像個正常人的樣子嗎!
屋裡連口熱水都沒有,衙門裡雖然有廚房,但莫如深的院子一向都不歸他們管,他們也不敢管。趙青想喝口熱的還得自己去院子裡的水井打水回來燒,身上又有傷,略動一下就扯得生疼,哪裡還敢去打水。
正數到第五百隻雞腿的時候,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趙青流淚滿面:“小莫,你是打算餓死我嗎?”
前一秒還是面對的夏君妍,下一刻就是趙青……
這落差!
莫如深的臉上表情自動還原,指着籃子道:“雞湯。”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不管我的!”趙青裹着被子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掀開蓋子的那一刻,感動的都快哭了,當歸啊,紅棗啊,這可都是補血的良藥。趕緊添了起,咕嚕嚕的灌了一碗下肚,一股子熱氣熨帖的渾身都舒坦了起來。
手裡拿着大肉包子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這湯味兒不錯,你上哪兒買的。”
意料之中的沒回應。
趙青也不在意,繼續悶頭大吃。耳朵微動,頓時擡頭望去,莫如深正拿着小塊的磨刀石專心致志的摩着刀劍。屋裡點着好幾根蠟燭,又有銅鏡照着,視線倒也算是明亮。趙青只覺得那刀劍上的寒意都快把自己碗中的雞湯都要凍起來了。
大哥,人家還在吃飯呢!您能照顧一下傷者的心情麼。
趙青趕緊將嘴裡的包子餡兒嚥下,三下五除二的又幹掉一碗湯,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莫如深放下手裡匕首,沉聲道:“上次你說他離開京城了,大約什麼時候到這裡?”
難道你要半路幹掉他?
趙青拿不準莫如深的意圖,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的低頭,只好道:“你也是知道的,他出一次京不容易,這次身上也擔着差事。來雲安只是過來看看你,應該會放在行程的最後。”然後就把你一塊兒帶回去做年底述職……只是這句話現在打死他也不敢說。
“你身上的差事打算怎麼辦?”莫如深又問。
這下趙青是真的苦惱了起來。這次的任務應該是他一個人行動,結果因疏忽大意,險些把自己都搭了進去,迫不得已才放的求救信號。結果來救的他的竟然是莫如深……
趙青都不知道這個結果到底是好是壞。
莫如深來了,他自然不會死;但莫如深來了……他很有可能生不如死。
從職位上來看,莫如深再內衛中的地位很高,基本上就是一把手。但他不怎麼太管事,領導不管事兒只顧着技術研究是當不好領導的,爲了平衡,內衛中實際上的一把手是另一人,二人平起平坐。日常事務裡,另一位內爲頭子露面的次數更多些。
但不管是莫如深還是內衛他人等,他們還有個大領導,便是那位剛從京城裡出來的大忙人。
“上面交代要在冬至之前解決掉那幾個人。”趙青心裡跟吃黃連一樣艱難道,“我來的時候立了軍令狀。”他現在一身傷,只要敢冒頭,死就一個字。
莫如深連白眼都懶得翻了,磨好了刀劍,每天例行檢查一番,便將東西依次歸類收好。
夏君妍的效率頗高,第二天就去找了彈棉花的彈四牀鋪蓋。這是她在這裡過得第一個冬天,有些拿不準氣候,左右多彈兩牀有個準備也好。
隨後便去了週記。
今兒週記的大堂裡頗爲熱鬧,各家掌櫃以及有頭臉的夥計都來了。經過好幾番的宣傳,周大老爺對商會的設想,對參與商會的各家掌櫃們的分紅計劃,大家都瞭解的差不多了。
賀掌櫃見大勢已去,只能無可奈何的搖頭嘆氣。
“誰說這世上只許有一家商會的,你就不會另起山頭?”唐府的唐大管事恨鐵不成鋼的看着賀掌櫃,他們夫人小姐對賀記是多麼上心,結果竟是這麼個結果。
賀掌櫃嘆道:“縣令大人有吩咐,一個行當只許有一家商會。週記已經搶了先,流程都給縣令大人過目了,就差最後投票,咱們要辦又要重頭開始。”成立一家商會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哪裡是說辦就能起來的。
“難道就這樣低頭了?”唐大管事恨恨道,“你就不去這商會又能怎樣!”
若不是看在唐府的面子上,賀掌櫃真不想和這種外行人多費口舌,心知這管事向來看不起行商之人,便只是簡單道:“胳膊擰不過大腿。”
此刻看着周大老爺受着衆人的恭維,賀掌櫃心裡更不是滋味了。昨天唐大管事還囑咐他,縱然撈不到商會會長的位置,撈個副的也是好的。
副會長……
賀掌櫃掃了一眼屋內衆人。染坊的王掌櫃也是個家大業大的,衆布莊都要和他打好關係;潘記的潘老掌櫃年紀最大,資歷最高,這兩個人的實力都不容小覷啊。
還有那個夏君妍!
一肚子壞水,這樣個場合,她竟然也敢走神,笑的那般奸猾,簡直太目中無人了!
夏君妍:我那棉花什麼時候能彈好呢,送到莫大哥那裡的時候,嘿嘿,鋪牀什麼的……一扭頭,見着賀掌櫃,心情更好了,連忙走過去:“賀掌櫃近來生意興隆啊,今天是商會成立的大日子,您要是不來,這商會就辦的沒什麼意思了。”
所以一心兩用什麼的,對夏君妍來說從來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