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屋裡傳來的到底是什麼聲音?
夏君妍試圖從莫如深的神色上找出蛛絲馬跡來,奈何對方實在是太淡定了。對上莫如深這個級別的,語言向來沒用,什麼都要付之於行動。大步走了上去,笑道:“我從週記那邊來,走了一路,都快累死了。莫大哥,你屋裡有茶嗎,我先解解渴在去縣令大人那裡。”說罷,頭也不回的直接走到屋子裡。
莫如深住的屋子是個兩室一廳,廳堂裡除了一章桌子和幾把椅子外沒什麼東西,裡間是臥房,旁邊一間是書房。
根據勞動人民長久的智慧經驗來看,臥室的嫌疑永遠都是最大的。莫如深很老實的拿了茶壺來,夏君妍的眼神卻滿屋子的提溜亂轉。
“莫大哥,你剛纔在睡午覺麼?怎麼喊了半天才迴應?”
“不是。”莫如深解釋道,“之前在書房看書。”
內衛頭子審問被審問的經驗比夏君妍這個小菜鳥要高出好幾個段位。他臥房的牀整整齊齊,沒有一絲躺下的痕跡,說剛纔自己人在書房倒是可以忽悠過去。
“在看什麼呢?”
“朝廷邸報。”
……好正經的回答。
夏君妍心塞,接過了茶杯灌了一肚子水。直覺告訴她剛纔房裡肯定有鬼,想她辛辛苦苦養好的小白菜,難道要被某個不知名的豬給拱了嗎?
順手將茶杯放在桌上,拿起資料冊子道,正打算起身,似無意般的往莫如深那邊看了一眼,頓時驚道:“啊!莫大哥你衣服是怎麼了?衣襬這裡怎麼裂了口子?”說着,連忙將手裡的東西放來,莫如深顯然想跑,結果夏君妍直接蹲了下去,還把那衣襬給拿在了手上。
完了!
莫如深整個人彷彿被定住了一樣,臉色爲之一變。
夏君妍還沒發現他的動靜,只是剛拿起來的那一刻覺得手感有些不對,在仔細一看——血?!!
裂開的衣襬處有血跡,因是深色衣物,不湊近看否則很難發覺。夏君妍也楞了,從衣服的口子來看,明顯是被剪刀之類的利器劃開的。
怎麼辦怎麼辦!!
莫如深腦中轉得飛快,他其實是剛完成任務回來,正打算換一身衣服,結果院子裡就響起了夏君妍的聲音。本打算當做沒聽到,沒想到自己的豬隊友竟然摔倒了地上哐噹一聲。
要說他也的確瞭解夏君妍,如果沒有那聲響,夏君妍可能還會老實的待在院子裡。但有了響聲,夏君妍肯定會直接闖進來。莫如深無辦法,只能大致檢查了一下衣裳,見沒什麼問題,便硬着頭皮出去了。
“莫大哥,你……”夏君妍站起身退開了幾步。
她發現了對嗎?
他其實是個殺人如麻的傢伙!
“又受傷啦。”夏君妍一臉無奈的嘆口氣,“怎麼這麼不小心呢!!”
啊?
莫如深呆呆的看着她。
“你好歹也是捕頭,不用每次都自己去拼命。”夏君妍覺得自己心都快操心碎了,上次莫如深右手臂受傷,她顧忌對方身爲男人的面子沒當面說破,委婉的送了白藥去,結果這次又來了!
對哦,他現在的職業是捕頭,身上有血跡是很容易就說清的!
莫如深那顆嚇得快衝破喉嚨的心頓時歸位了,謝天謝地,他當初找了這麼個職業來掩飾身份!
“這次傷哪兒了?”夏君妍擔憂的看着他,“趕緊去擦藥換衣裳,不然等會兒柴縣令看到肯定也是要問的。”
“哦……”莫如深覺得自己腦中一團漿糊,還沒鬧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被夏君妍連推帶拉的走到了裡間。
等一下!
臥室裡還有一個豬隊友!!
莫如深飛快的回了神,整個人頓時往旁邊到了過去,夏君妍嚇了一跳:“你怎麼了?”
木椅和青石板磚之間發出一聲鈍響,莫如深雙手扶着木椅慘淡道:“沒站穩。”
看着如山一樣巍峨強壯的莫如深竟然露出一絲脆弱的表情,夏君妍的心頓時就化了,趕緊扶着他:“腿上受傷了嗎?要不要接骨?嚴不嚴重,剛纔上藥了嗎?算了,我去叫郎中!!”
夏君妍是真的慌了神,莫如深瞧她被嚇的小臉煞白,心裡的愧疚之感簡直就要將他給淹沒了。但郎中肯定是不能請的,除了一點小傷口,他壓根就沒事!
一把拉住了夏君妍,將她圈在了懷裡,低聲道:“我沒事,一點小傷罷了。”
“真的嗎?”夏君妍眼眶紅了一圈,可憐兮兮道,“讓我看看。”
莫如深:“!”
“讓我看一眼我才能安心啊,誰知道你是不是又騙我了!”夏君妍嚶嚶嚶的將頭埋在他的胸膛,“就看一眼啊,你剛纔都那樣了,真的是小傷麼?我扶你去裡間換藥。”
話都說到這裡了,再推三阻四怕是顯得他心裡有鬼。想來剛纔那動靜裡面的人也聽到了,莫如深心一橫,也不管夏君妍是摟着他的腰這樣的親密姿勢,撩起了裡間的簾子。繞過屏風,屋內空空蕩蕩,一個人都沒有。
夏君妍哪裡還得顧上找人啊,她家的莫如深受傷了,心疼都來不及。趕緊翻牆倒櫃的找藥,莫如深擔心她按到不該案的一些東西,立刻道:“白藥在第二的櫃子裡。”
“哦。”夏君妍轉過身,去拿藥。
莫如深正好奇豬隊友去哪兒了,突然牀底下探出一個腦袋,氣得他差點直接踩了上去。——還不跟老子藏好!!
是是是……小莫,我錯了。qaq
豬隊友馬上縮了回去,正好夏君妍將白藥瓶子找了出來:“你看是不是這兩個?”
莫如深立刻變臉,溫和點頭:“恩。”見夏君妍大有幫他上藥的意思,莫如深趕緊道:“我自己來就好。”
“不行,你受傷了怎麼能自己動手呢。之前我不在也就算了,我都來了……”夏君妍覺得自己應該擔當起女盆友的責任。
牀底下的豬隊友一腦門的問號。
小莫受傷了嗎?他不就是被刀劃拉的幾個小口子麼,那玩意兒受傷?受重傷的明明是他好麼,現在悲慘的縮在牀底下!正納悶着,便看見一襲藍色的裙襬朝牀邊走了來。
是個女人。
等等,這不就是那個開食鋪的老闆娘嗎?!!!
嘶——
驚嚇太過一不留神扯到了傷口,豬隊友疼的眼淚都彪了出來,想叫出聲,但此刻只能默默咬着自己的拳頭。
他家老大不是那啥無能麼?之前執行某次任務的時候,任憑對方怎麼挑逗一點反應都沒有。雖然最後證明那女的是個細作,然後被老大一刀直接砍掉了腦袋……但對方好歹也是胸大腰細屁股翹的美女啊,哪怕是個細作呢,就那麼一刀砍了真是太不憐香惜玉了。
“誒,你別動啊。”夏君妍直接上手扒拉了莫如深的衣服,又擔心碰到他的傷口,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的,那隱隱約約的觸感讓莫如深覺得麻麻的。
簡直就是鈍刀子割肉啊!
莫如深一咬牙,直接自己去了上衣,袒露出上半身,強壯而結實的身軀讓夏君妍臉上一熱,下一刻卻又十分心驚。莫如深的背部有一條猙獰的疤痕,像是被誰用大刀直接砍了過去。
吧啦,眼淚頓時就掉下來。
在仔細一看,他的腰間手臂上都有小傷口,有的地方還在滲血。
莫如深聽得身後細微的動靜,不由的轉過身,夏君妍的模樣卻將他驚着了。
“我……我沒事。”邊說話,還邊抽抽,夏君妍趕緊伸手摸了一把淚,將白藥小心翼翼地塗在那傷口上,又拿了繃帶來,“你還疼麼?”
莫如深覺得自己錯了,這些在他看來的小傷卻惹得夏君妍如此緊張。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肯定是剛纔他故意暈倒的那一下而造成的。忍不住將她抱在了懷裡,正要說些什麼,突然想到牀下面還藏着他的下屬。緩緩低下頭,貼着夏君妍側臉,柔聲道:“我沒事了,真的。你不是還要去見縣令麼,我這就陪你一去。”
夏君妍聽話的點頭:“恩。”臉上還掛着淚,鼻尖紅紅的,眼眶也有些紅,“那我在外面等你,你換了衣裳就來啊。”
莫如深全都應下。
一直等到夏君妍出去了,那張還帶着一絲鐵漢柔情的臉頓時冷成了冰渣渣了:“出來。”
牀下的趙青膽戰心驚的爬了出來,雖然儘量減少動作幅度了,腿上的血卻還是在不斷滲出。可他不敢抱怨什麼,如果不是莫如深及時趕到,這條小命就丟了。這次的任務,實際上應該是他單獨之行的。
“屬下該死。”此刻趙青也不敢插科打諢了,老老實實的依着級別低頭站在那裡。
莫如深也不想多說什麼,只是道:“下不爲例。”
趙青不敢答的大聲,怕被外面的夏君妍聽到,只能站着更加筆直,雖然腿上的傷已經疼得他快失去知覺了。
“我出去後會做吩咐,這段時間不會有人來這裡,你安心養傷。”
趙青頓時咧出一個笑容,因受傷的原因,扭曲的難看至極。莫如深冷冷的掃了他一眼,換了身衣裳便出門了。趙青長舒一口氣,直接攤到在了地上。咬着牙將之前包紮用的東西又從牀底下拖了出來。一邊給自己上藥,心裡卻想着剛纔的事。
之前他就和莫如深一起去雲安縣縣主府,那時就見到了這個夏君妍,哦對了,當時她還是個廚娘。前幾個月他來給莫如深送消息時,告訴了他京城裡的人可能要來雲安了。本以爲他會快刀斬亂麻跟這個女人一刀了斷,沒想到這纔過去幾天啊,兩個人竟然膩歪成這樣,太不正常了!
趙青淚流,明明那個受了重傷,半條命都快沒了的人是他。組織沒有送溫暖送關懷也就罷了,還要接受莫如深的精神摧殘。莫如深那傢伙和軟香溫玉的妹子卿卿我我去了,他趙青就在這裡啃着冷饅頭,自己給自己上藥。那個殺人狂魔有什麼好的,連內衛見着他都唯恐避之不及。妹子啊,你眼睛是瞎了嗎,竟然喜歡這種氣質的男人!他從來就不知道憐香惜玉爲何物!
趙青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去對那位夏姑娘科普一下莫如深的真實爲人。讓他來說,總比被京城裡的傢伙來親口通知的要強。
至少,他可以放夏君妍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