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君妍領着小玉暫時回到山中。壯士把院子裡的籬笆以及柴門都修的很牢靠,夏君妍牢牢關上,又將靠在牆角的柴刀拿進屋裡,這才稍稍安下心來。
穿來這些日子,她一直在溫飽線上掙扎,好不容易找了個份廚娘的活兒填飽了肚子,安生日子沒過幾天竟然又要去收拾這些爛簍子。整個村子裡,她也就和安大娘一家熟悉些,可安大娘也不會將這種算是夏家的醜聞整天掛在嘴邊對夏君妍說。
現在這種困境,夏君妍暫時也沒想到什麼好辦法去解決。
“我爹究竟欠了他們多少錢啊!”夏君妍滿面愁容。
“不知道。”小玉第一次來壯士這裡,正好奇的在屋內轉悠,“阿夏你也不知道嗎?”
“我爹那個人怎麼會把這種事對我說呢。”夏君妍愁雲密佈。又牽扯到了程家,也不知程家在這件事裡到底扮演的什麼角色。
歸根結底還是一個字——錢!
雖然夏君妍沒有去過賭坊,不過想也知道,凡是在賭坊裡欠了錢的絕對都是高利貸,而古代對高利貸並沒有什麼限制,因爲許多官員也是從中牟利。‘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這句話在這個時代被貫徹的非常徹底。
賭坊裡的人不可能因爲幾兩銀子就大老遠的跑來,可賭坊裡的人也應該知道夏家已經沒錢了,除了一個沒幾兩肉的小丫頭,再無他人。
“那些人最沒有良心!”小玉忿忿道,“阿夏,這段日子你別回去,那羣人沒安好心。我娘說以前隔壁村的一姑娘也是因爲老子欠了賭坊的錢,最後被賭坊的人賣到進了樓子,一輩子都毀了!那還是老子娘都在呢!”
想必之前的夏小姑娘也是想到了這一環,走投無路,最後選擇了投水自盡。
夏君妍可不想死!
她雖然陰差陽錯的來到這裡,但也想好好的過日子。既來之則安之,一切得向前看,既然是問題,那就總有辦法去解決。至少她現在的情況比最開始要好多了。
夏君妍飛快地盤算,既然對方已經知道夏家拿不出錢了,那就很有可能也如隔壁村那樣,將她賣進青樓或者直接賣給牙婆,好歹還能收回幾兩銀子,總比這樣拖下去一文錢都收不回來的要好。
仔細想想,如今她遇到的這種情況到時和現代企業遭遇破產清算很有幾分類似。
夏家就是那個負債累累快要破產的公司,賭坊便是債主。一般而言,不到萬不得已,債主是不希望公司破產的,畢竟一旦公司破產了就再也無法盈利。破產清算的那幾個錢和真正應該還債的錢就是小巫見大巫。
只要公司還在,就有一隻還會下蛋的母雞,給人一種會還清欠債的希望。所以她現在要趕緊把自己轉化爲那隻會下蛋的母雞,讓賭坊的人不要步步緊逼,免得最後蛋打雞飛,大家都落不着好!
阿彌陀佛,好在壯士大哥走之前還留下了十幾兩銀子,整件事還有一線轉機。
與小玉一起在山上待了三天,直到安叔悄悄來山上送信,二人這才知道賭坊的人在夏家守了一天都沒有守到夏君妍,衝進屋裡把帶不走的東西都砸了,而米糧之類則都掃蕩一空。幸好夏君妍將銀兩都放在身上,也沒多大損失。
“人都散了,我眼瞅着他們離開村子的。”安叔說道。
夏君妍感激道謝。讓小玉跟着安叔回家,自己拿着五兩銀子去了鎮上。正巧今天又是一個趕集的日子,街上人來人往,夏君妍埋着頭,專心往賭坊方向走去。
經過鹽鋪時,陸掌櫃眯了眯眼,對一旁的夥計問道:“剛纔過去的是上次來買鹽的姑娘吧?”
夥計一直忙店裡的生意沒怎麼注意,趕緊探頭往外望去:“看模樣有點像,那身衣服好像和上次來穿的一樣。”
陸掌櫃隨手摸了把鬍鬚。他是官鹽身份,自上次在鋪子裡遇到這個有些奇怪的小姑娘後便立刻和在衙門裡當差的小舅子說了。
那小姑娘的底細倒是很快就摸清楚了,就是一普普通通的村姑。只不過小舅子回來後說起這事兒的態度有些奇怪,竟然說小姑娘雖然是個村姑,但也是守法的百姓,以後買鹽只要不差錢就對人客氣些。
其他的任憑陸掌櫃怎麼給小舅子灌酒,對方都不肯再多一句嘴。最後還是請出了自家娘子,獅吼了一番,小舅子才委委屈屈的透露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咱們知縣老爺也不肯多說。我就知道,現在天下太平,咱們把日子過好就行了。那村姑的確是走了運道見過貴人,但也僅此而已,我們知縣老爺猜那個村姑就是幫着貴人做了些吃食罷了。知縣老爺特地去上峰打聽過了,貴人只是單純的路過此地,而貴人的本意也不願讓別人知道他來過。所以這件事衙門裡除了幾個心腹外,誰都不知道,我們也不準去到處聲張。既然如此,大家一如既往就行,不必有什麼擔心的。”
太平日子啊,就這麼過下去就行了。陸掌櫃又悠悠哉哉的品了口茶,舒服的喟嘆了一聲,畢竟誰會閒的沒事去找一個村姑的麻煩呢。
而夏君妍正站在賭坊大門外,做着最後的心裡建防。
賭坊一般開在背街,鬧中取靜,賭坊內自然是另有乾坤。夏君妍深吸了口氣,正要擡步往裡走,見賭坊里正要走出兩個人,趕緊閃身躲到一旁去了。二人有說有笑,沒注意大門石獅後還有人。
夥計客客氣氣的將身邊的公子哥送出,嘴裡一個勁的殷勤道:“程公子今兒手氣太旺了,我們劉頭根本就是您的手下敗將啊。”
“沒什麼,今兒火氣好而已。不用送了,你回去吧。”程遠笑的紅光滿面,搖着扇子大搖大擺的走了。
小夥計見他走遠了,遂往旁呸了一口:“嘿,孫子!且讓你在得意幾天,進了咱這兒,得讓你叫我爺爺!”
小夥計撣了撣衣袖,剛轉身往裡走,突然旁邊竄出一個人影。夏君妍討好的笑道:“小哥,你們賭坊的掌櫃在嗎?”
“奶奶的,嚇死老子了!”小夥計眼色不善。來賭坊的女人,尤其是這種穿的格外寒顫的小姑娘都是家裡老子欠了錢被迫來賣身的。想到這裡,夥計邪邪的笑了笑:“喲,小娘子帶什麼面紗啊,真當自己是大家小姐呢?”
“面醜,不忍污了小哥你的眼睛。”夏君妍唯唯低頭。
“滾滾滾!”小夥計不耐煩的揮手,“別擋着爺做生意!”
“小哥,你通融一下唄!”夏君妍心一橫,乾脆扯着嗓子喊道,“我是雙河村夏家的,來還錢的!!”
“嘿!你個小妮子上趕着找打呢!”小夥計氣的揚手就要揍人,夏君妍像只猴兒一樣東躲西閃。門外動靜不小,到底還是驚動了賭坊裡的頭頭。
走出來兩個中年男子,一個胖子一個精瘦精瘦的。
小夥計見着這二人出來了,連忙又堆起笑容,首先對那胖子作揖:“二當家的,怎麼把您老給驚動了,小的該打!”作勢輕輕拍了一下臉,又朝着旁邊那個精瘦精瘦的中年男子擠眉弄眼,“劉頭,這丫頭說是什麼雙河村夏家的。”
此人名爲劉五,一雙三角眼,臉色蠟黃,是賭場裡專門看場子的,有時候也會出去追債。夏家的債是他負責去追的,賭坊當家的一般不干涉手下人的行動,給予較大的自由度。
劉五自然是認識夏君妍,頓時將她拉到跟前:“你老子欠了賭坊銀子,本息一共一百二十八兩三錢!我們當家的心善,將那三錢給你抹了,還剩一百二十八兩,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還錢!”
夏君妍連連彎腰,哭道:“劉爺,您是知道我家的,我爹把能賣的都賣了,我娘也跟着去了。莊稼人三輩子也拿不出一百多兩銀子呀!您就算把我賣了,我也不值一百兩啊!”
劉五啐了一口:“呸!就你這鄉下丫頭還想着賣一百兩!不要臉的東西,你當你是樓子裡的小紅牌啊!”
二當家的看得有些不耐煩:“既然沒銀子還,那就按照老規矩,隨便打發給牙婆子過來看人,能賣幾兩是幾兩!”
“我也是這麼想的,上次去村子裡讓這臭丫頭給跑了,沒想到今天竟然自己送上門了!等下聽話些,免得受罪!”
劉五拽着夏君妍往賭坊後院走,本以爲夏君妍會像以前的那些丫頭掙扎一下,沒想到她竟然一點反抗都沒有。又見夏君妍臉上那個破抹布遮着實在是礙事,一個鄉下丫頭還學起城裡小姐的模樣,上街還蒙個面,順手就給揭開了。
“你你你你……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對面站着幾個人倒吸一口涼氣,那二當家的更是一把打開了摺扇擋在了眼前,不忍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