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熱情的大嬸過去邀請他, 他只是搖頭,捏緊了扇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人羣。
走過路過的人似是也有與他相熟的, 上前攀談幾句, 他三言兩語的就把人打發了, 然後繼續盯住這邊。
不到晌午, 算命先生的九卦便結束了。
有人不滿, 責怪一些人竟是把七大姑八大姨都算了一遍,連死人都沒放過,結果耽誤了別人的機會, 然後眼巴巴的求問算命先生,何日君再來?
算命先生搖着羽扇, 只來了句:“隨緣而舉, 隨情而動。”
便飄飄的走了。
衆人面面相覷, 依依不捨,然後有人發現, 街對面那個男人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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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玦焱有些不忿的跟在阮玉身邊,有心說點什麼,又不好開口,只恨當時怎麼頭腦一熱就答應了她,而且她方纔還說, 明天還得繼續, 他剛一瞪眼, 她就彎了眸子:“我就知道四爺最樂於助人!”
他還能說什麼?說什麼?
不過看在她這麼開心的份上……
她好像只要離開家就很開心……
他不由皺了眉, 滿懷深思的睇向她……
“四爺, 四奶奶……”
小廝圓子跑過他們身邊,行了禮, 又往前跑去。
做什麼這般毛毛躁躁的?
金玦焱正待訓斥,然而擡眼一望……
這是怎麼了?清風小築怎麼這麼熱鬧?
原本分成兩派的丫頭小子在主屋跟烈焰居間竄來竄去,手裡的活也不做了,狂呼亂叫,簡直跟着了魔一般。
百順正要往主屋進發,忽的看到他們,急忙拐了過來。
“四爺,”他眼睛放光:“四奶奶這個法子太好了,太有趣了!”
他說得沒頭沒腦,見金玦焱皺眉,也顧不得尊卑,拉了金玦焱就往主屋去。
將金玦焱引到架在博古架上的一隻茶杯前。
茶杯的底上鑽了孔,又栓了繩子,皆是按照阮玉的要求做的。
說實話,金玦焱直到現在也不明白弄這玩意有什麼用,不過在百順的示意下,將那茶杯二二思思的貼在耳朵上……
“駙馬爺近前看端詳,上寫着,秦香蓮吶三十二歲呀……”
金玦焱嚇了一跳……茶杯怎麼會唱戲?
百順捂着嘴,樂得像只猴子:“爺,您再仔細聽聽……”
金玦焱攥着茶杯,彷彿要把它當個妖孽般捏碎,卻經不住百順的一再建議,又貼到了耳朵上……
“是糰子?!”
可是糰子的聲音怎麼在茶杯裡面?
他對着杯底瞧了又瞧,又把繩子從裡面拽出來,皺眉研究。
“四爺,這還有……”
百順又把他引到炕桌邊,再遞給他一隻杯子……
“咳咳,聽到了嗎?聽到了嗎?我是臥底,我是臥底……”
是椽子。
你是臥底?你要臥誰的底?
在路過六扇雪花紋槅扇時,還有人在杯子裡狂呼:“地瓜地瓜,我是土豆……”
這難道就是阮玉說的那種“方便說話”的東西?
如此一來,他便可同阮玉隨時隨地的聯繫,再也不怕丁嬤嬤出來搗亂?
她是怎麼想到的?
他簡直要擊節叫好。
可這些人是怎麼回事?這是她送他的禮物,他們憑什麼使用?還玩得這麼開心?這是她特意爲他備下的心意,爲什麼他不是享受的第一人?
恰在此時,懸在門框上的茶杯傳來一道甜得幾乎要滴蜜的聲音:“霜降,霜降,我是千依,你在嗎?”
他猙獰一笑,抓起茶杯:“爺、在!”
那邊立即沒了動靜。
阮玉就立在門口,看着他在各個杯子間穿來穿去,一會拿起這個,一會抓起那個,時不時敲上一敲,再眯起眼打量,還偷偷的吹了幾下,神色變幻,就像一個好奇的孩子。
她便不禁想笑,眼底流出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柔情,然後便見他向她走來,表情凝重。
立在面前,居高臨下的看她,眸光閃動,然後……
“哼!”
他竟然只丟下這麼一聲就去了。
這是怎麼了?
她得罪他了?
怎麼得罪的?
她這個法子難道不夠精妙?難道還不能滿足他方便說話的需求?其實,其實這不是很好嗎?從今以後,他們就可以煲電話粥了。可是他,你看他……
阮玉就要找人訴說,結果回了頭,正對上霜降的目光。
霜降無聲的嘆了口氣,主子的腦子似乎也不大靈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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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玦焱風風火火的回了烈焰居,將捧着茶杯熱鬧的丫鬟小子都攆了出去,然後查看到底有多少處安置了茶杯,待看到自己牀頭也有一隻時,不覺吐了口氣,回頭讚許的看了千依一眼,轉瞬臉一繃:“從即日起,這些杯子,除了爺,誰也不能動!”
“爲什麼啊?”千依急了。
如今人多眼雜的,有了這些杯子,他就可以跟霜降隨時隨地的傳情達意了。
“爺說不行就是不行!”金玦焱瞪起眼,還一指枕邊的杯子:“給爺換個大的!”
“什麼是大的?”
“大的就是大的!”
千依癟着嘴出去,想着稍後定是要在自己房間裡扯根繩,只恨他至今還跟百順住一個屋,這小子,嘴上一直就沒個把門的。
他到後廚找了個二碗,金玦焱說不好,又翻了個小盆,金玦焱還是覺得不妥。他準備去庫房瞅瞅,怎奈一轉身,腳趾頭忽然受到了強烈的撞擊,痛得他抱腳直跳,本想回擊過去,可是一看那個東西……
他一怔,緊接着笑了。
於是金玦焱的牀上就多了只桶,千依看着他捧着木桶左瞅右瞅,時不時的點下頭,當是滿意了。可是想到四爺深更半夜的捧着個比腦袋還大的桶跟四奶奶說悄悄話,他就想大笑。
金玦焱的眼神便過來了,特兇狠。
他連忙嚴肅表情:“四爺若是沒什麼吩咐,小的就出去了。”
“嗯。”
金玦焱應了一聲,繼續捧着桶看,好像那上面繡了花似的。而門聲一響,他立即把腦袋往桶裡一伸:“阮玉……”
沒有迴音。
想來是不在這邊。
他又抓起書桌上的杯子:“阮玉,你聽到了嗎?”
還是沒有迴音。
皺了眉,跑到博古架旁,一手拿杯子,一手背在身後,自覺很有風度了,方清了清嗓子,以最醇厚的聲音發動:“阮玉,你在做什麼?”
依舊沒有動靜。
怎麼回事?失靈了?
正打算叫人過去瞅瞅阮玉在做什麼,一羣孩子突然衝進來,打頭的是金寶銳,書呆金寶鋒竟然跑得不比他慢。緊隨其後的是金寶嬌,進門就喊:“四叔四叔,給我玩玩,給我玩玩!”
金寶姍跟金寶姝則聯袂站在門口,雖然保持着閨秀風範,可那眼睛雪亮雪亮,滿是興奮。
你們都要到齊了是吧?
金玦焱眯起眼,卻不見後面的人。
這時,他手裡的杯子突然叫起來:“三姐三姐,我是寶嬋,我是寶嬋,你聽到了嗎?聽到了嗎?”
金寶嬌就要去搶他手裡的杯子。
金玦焱皺眉不動,金寶嬌就扯着他的袍擺開嚎:“你不給我玩,你不給我玩,我要告訴我娘……”
“四叔,”金寶銳急忙蹦過來:“四叔就給我們玩一會吧,就一會,反正東西是你的,我們走了四叔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你以爲,我這是玩?
金玦焱瞪起眼睛。
怎奈院中忽然傳來一聲大笑,來人進門,還拖着縮縮個肩膀目光躲閃的金寶鑰。
“我說四弟,你到底得了什麼好玩意,惹得這羣孩子都往這跑?”
“三叔三叔,四嬸弄了可以說話的東西,我在這邊講,你在那邊就能聽見!”
金寶嬌本想奪金玦焱手裡的杯子,可是看他那凶神惡煞的模樣……
“哼,你不給我玩,我找四嬸去!”
不多時,杯子裡傳來叫聲:“誰在那邊?誰在那邊?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緊接着,金玦焱屋裡但凡栓了繩的杯子都在響,有唱的有笑的有學貓叫的。
金玦淼狹長的眸子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目光晶亮,然後再拾起其中一個:“銳哥兒……”
金玦焱這回沒法阻止了,孩子們一擁而上,眨眼就霸佔了他所有的通訊工具。
大大小小直鬧騰到晚上才走。
孩子們意猶未盡,男娃娃恨不能就住在烈焰居,女娃娃則商議着留宿主屋。
金玦淼看看金玦焱的黑臉,哈哈一笑,一拍金寶銳的肩:“走,咱們回去也來個鑿壁偷聲!”
“真的?”金寶銳眼睛立即就亮了。
金玦焱幾乎想怒吼,既然要鑿,怎麼不早點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