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金成舉再次被氣得劇咳,邊咳邊道:“你若是休了她,你就給我滾出金家,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她到底哪好?你這麼維護她?”金玦焱大感委屈。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什麼主意!”金成舉瞪起眼:“她不好,溫香好?我告訴你,十個溫香也比不得她一個小手指頭!”
“論出身,京城裡的確沒幾個能及得上她高貴,可是論品行……”
“溫香就好?哪好?她若是喜歡你,怎麼沒說嫁給你?”
“那是因爲……”金玦焱忽然氣短,卻依舊硬着頭皮道:“她不就是出身商戶嗎?不就是不能給你帶來皇商的榮耀嗎?”
“你……”金成舉點着他,搖頭:“頑固不化!我告訴你,只有當你成了一個身份,溫香纔可能嫁給你!”
“什麼身份?”
金成舉卻沒有回答他:“我只告訴你,即便沒有阮玉,溫香也休想做我金家的媳婦!我老頭子制金這麼多年,不說火眼金睛,識人也是不差事的。這個阮玉,以前我見過她,雖說是相府千金,有些嬌貴,人卻是不錯的。而自打嫁過來,做的幾件事,真是深得我心。你這臭小子,就得找個人治你!”
喘息,閉目:“老四,聽我的,好好對她……”
金玦焱只覺滿心悲涼,他的老爹,他的親爹,怎麼總向着外人說話?向着那個惡婦?
但見盧氏朝他使眼色,頓時拾回一點自信……他還不算四面楚歌。
然後想到一個迫切的問題:“那我現在怎麼辦?我住哪?”
金成舉睜開一隻眼睛斜睨着他,卻見他滿臉不平:“她的嫁妝把我放寶貝的西跨院都佔了……”
金成舉嘆氣,撫摸老妻的手:“我怎麼有這麼個傻兒子?”
是了,哪個男人會嫌自己妻子的嫁妝多?他這兒子真是個奇葩。
金玦焱兀自憤憤:“如今又把我的地方佔了,她……”
“你就住到東跨院吧。你的寶貝不也在那擺着嗎?那地方本來就大,反正你身邊也沒幾個人,夠住。”想了想,又道:“你是男人,得有點胸襟……”
老爺子這麼一說,金玦焱心裡敞亮了些,覺得是不能跟阮玉太過計較,倒顯得自己境界不高似的。
但有件事,他絕不退讓!
“那休妻的事……”
盧氏一個勁衝他擠眼,再見老爺子已經閉上眼,他只得把話咽回去,心裡卻道,你現在幫着她,總有你不幫的時候,我就讓她現出惡行,到時怕是不用我開口,你就恨不能踢她走呢。
盧氏見兒子怏怏的走了,心裡很是難過,可也不好替兒子說話,因爲老頭子亦是死犟的脾氣,認準的事,就絕不回頭。
默了默,盧氏力道適中的揉捏着金成舉的肩膀,語氣亦是不緩不急的幽幽道:“其實這門親事我當初就不看好。阮玉雖出身名門,可是自小就孤零一個,阮洵還一直寵着,這脾氣就古怪了些。我看她和姜氏她們也不甚親近,可將來要一塊過日子,總這麼不冷不熱的怎麼成呢?老四雖也是寵着長大的,但架不住兄弟多,就沒她那些嬌毛病。性子直,又實在,將來怕是要吃虧……”
金成舉卻好像睡着了,一言不發,直到盧氏就要起身喚人將他移到牀上去,方聽他說了一句,倒似是自言自語:“再這麼下去,我就真得出手了……”
出手?出什麼手?
盧氏扭過身子,探尋的望着他。
卻也只是這一句,就再沒動靜了。
盧氏喚來丫鬟,將人安置到牀上。
拿紫銅剔子撥了撥燭心,看着火光躍動,心裡想,我不管你們爺倆怎麼折騰,兒子是我生的,我可得替他做主。你要是敢幫外人出幺蛾子,咱們就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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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玦焱又捲了袖子殺回來。
這工夫,阮玉已經準備休息了,見金玦焱怒髮衝冠的衝進來,急忙從繡墩上起身迎上去:“四爺這是打哪回來?練功去了?還沒用晚飯吧?餓不餓?只可惜小廚房已經熄火,丫頭婆子們也都休息了,四爺若是用飯,只能自己找人做了。哦,對了,以後咱們也是各管各屋的飯了。眼下知會四爺一聲,省得到時餓着。其實妾身也是操心了,四爺是金家的嫡子,處處有人捧着護着,就算打個噴嚏都有人接着,哪能說餓到就餓到呢?”
好話壞話都被她說盡了,打量他沒吃飯,擠兌他的吧?
而他的肚子很是恰到好處的咕嚕兩聲,也不知是氣的還是餓的。
阮玉忍不住偷笑,急忙假裝想起了什麼,回了頭:“立冬,快把璧兒姑娘請出來,四爺來接她了。”
又轉向金玦焱:“四爺待會瞧瞧,可是幫您保管得好好的呢……”
保管?璧兒是什麼?瓶子?
金玦焱氣得鼓鼓,只覺必須狠狠打擊一下這個惡婦的囂張,待見璧兒捏着衣角走出來,頓時有了主意:“我跟爹孃說了,既然你這麼喜歡自立門戶,就先讓你住兩天。我呢,就去東跨院。咱們可是說好了,井水不犯河水。如是,這屋裡的東西,但凡是我的,自是要搬走的……”
得意洋洋的指揮璧兒:“去把那些傢伙都叫過來,這兩天都躲哪偷懶去了?趕緊幫爺搬東西,遲上一步,小心板子伺候!”
璧兒愣上一愣,忽然意識到,主子跟奶奶鬧翻了,人頓時活泛起來,行了禮,腿腳麻利的跑出去。
金玦焱大咧咧的坐在廳中的麒麟椅上,一邊拿手在紫檀木圓桌上敲着拍子,一邊搖頭晃腦的哼着《醉打金枝》,那模樣看着人牙癢癢,非常想上去給他一下。
春分和霜降都如臨大敵的鎮在阮玉身後,預防他突然抽風。
阮玉倒很淡定,端了小廚房送來的雪梨窩冰糖銀耳羹慢慢的品。
其實穿越成現在的樣子也不錯,若是在前世,她哪有時間享受這份愜意?
雪梨羹甜絲溫軟的味道伴着羹匙輕動勾魂樣的飄出來,金玦焱的鼻子動了動,手下拍子一頓,眼神不由自主的瞟過來。
“這羹真不錯,四爺要不要嚐嚐?”轉了頭,似是就要吩咐立冬,又忽然轉回來,嘆道:“我差點忘了,四爺剛剛還說咱們是楚河漢界,互不相干。我可不能讓四爺做個背信棄義的人吶……”
金玦焱本被她勾起了饞蟲,況且大半天沒吃飯,的確餓得慌,見有人要拿東西即便是他平日不甚喜歡的甜玩意給他吃眼睛都亮了,可是這會……這個女人,她就存心不讓他好過!
好,你也別消停!
金玦焱內心裡摩拳擦掌的準備給阮玉好看,怎奈他的人半晌不來,弄得他一口氣憋在胸口就是發不出來。
終於忍不住,一拳砸在桌子上。
春分和霜降唬了一跳,立即上前,擋住阮玉。
阮玉卻瞥向桌子,但見桌面裂開一道長痕,邊緣齊整,心道,他果然是有些真功夫的。
而這一下倒好像是召喚令,門口頓時擠進幾個腦袋:“四爺……”
“四爺……”
“這幾天幹什麼去了?”
幾人摸摸腦袋:“四奶奶這邊的事咱也幫不上忙,就去別處轉轉……”
其實他們是很想幫忙,因爲四奶奶帶來的都是女的,而福臨院裡本來女的就少,只一個璧兒,是府裡樣貌最出挑的。可就算沒人提,他們也知璧兒早晚是四爺的人,哪還敢動心思?所以乍一見來了這麼多神仙姐姐,都差點手舞足蹈。只是人家吩咐幹活,根本就沒提他們,他們也不好主動。再說了,人家規整的都是四奶奶的嫁妝,這事可不好摻合,萬一丟個一樣兩樣弄壞個珍稀物件的可就不好辦了。
這些人之所以有如此顧慮很大程度也是因了金玦焱,他可是將那些寶貝看得比命還重要。
偏偏自打成親四爺就不着家,回來也是夜了,不好打擾,結果這些人一直就沒找上他,也樂得自在。
但不知這麼晚了突然尋他們過來要做什麼?打算教訓他們的疲沓?
金玦焱挨個將他們瞅上一遍,清清嗓子:“爺今兒個要搬家,你們就負責把這屋裡但凡能挪得動的都搬到東跨院去……”
“四爺,這可不行。”春分上前說話了:“這屋裡也有我們姑娘的不少嫁妝,四爺要是都搬走了……”
金玦焱手一揮:“爺的東西,你們整日裡出來進去的,想必也記得清楚,一樣不許多,一樣也不能少的給我搬過去。聽清楚沒?”
“清楚了!”
幾個小子胸脯一挺,異口同聲。
阮玉看到其中一個穿藍衣的小廝,就是成親那日對金玦焱左攔右擋的百順,個子不高,但腰板挺得最直,一副要將功贖罪的模樣。另一個也穿藍衣,站在他身邊,身材細長,長得也頗爲白淨,有點文弱之氣,一會就對她瞟上一眼,一會就瞟上一眼,眼神極爲複雜,不覺吸引了她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