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飛上枝頭
翰墨書肆坐落東市主幹路東南角一條深巷裡,人跡相對於熱鬧主幹路便少了許多,然,酒香不怕巷子深,這書肆裡面賣筆、墨、紙、硯價格雖貴質量卻是上乘,加之店中各色書籍齊全,故,備受文人墨客並閨中才女青睞。
車轔轔,駛出了摩肩接踵熱鬧人羣,又走了一段路,嬌娘便覺外面喧嚷聲小了,漸漸周邊環境便安靜了下來,紗簾被肅冷冬風吹來,一股幽香鑽入她鼻子。
“哪來香味兒?”挑開簾子往外一看,街道兩旁滿樹黃花,樹底潔白雪地上,落英繽紛,白似練,黃若初春嫩柳葉,讓人看了心情便不覺歡暢起來,嫩嫩黃色,那是早春信使。
“此爲臘梅。”鳳移花脣角一撇,“有何稀奇,不比咱們府上,你那院中兩株老梅,皮皴骨鱗,虯盤若龍,枝椏延伸錯落有致,玲瓏有特性,花紅似火,白若雪,香味兒清幽,那纔是梅中之王,哪裡是這等隨處可見黃臘梅比得上。”
嬌娘見他如此不屑此花,便嘲笑道:“爺是見慣名花金草,故,眼裡纔沒有這尋常黃臘梅,可婢妾卻是個沒見過什麼大場面,眼裡心裡也只看得見黃臘梅罷了。”
話才說完,她便後悔,驀地咬住紅脣,睫毛簌簌顫抖,眼睛垂了下去,模樣怯怯。
鳳眸斜睨定定掃了她半響,他她下巴上捏了一下,“你倒是聰明,爺還未說你什麼,你到先示弱,怎麼,弄出這般惹人愛憐小模樣,想以美人計抵消你方纔無禮還是怎?”
嬌娘仰起小臉,身子也弱弱偎依上去,軟着聲嗓道:“婢妾說實話也不行了?”
整個小身子小心翼翼往他懷裡擠,見他敞着懷任由她偎過來,心裡長舒一口氣,臉上便笑道:“是真沒見過什麼好花,所以才覺得無論咱們府裡紅梅白梅還是這巷子裡黃臘梅都是好,爺想到哪裡去了,你看你,那心思深不可測,明明只是簡單話罷了,爺非要往深處想。”她躺他懷裡,小手揪扯着他領子上黑毛,小聲撒嬌抱怨。
鳳移花氣笑了,她小屁股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合着,到了便成了爺錯,是爺想多了?”
“就是你想多了。這人話呀,聽過就該忘了,越是咂摸裡面事兒越多,鬧騰自己反倒不開心了,忘了,忘了吧,莫要當真。”
這話裡深意鳳移花聽出來了,氣不得,笑不得,掰着她小腰折到懷裡壓着,揉搓着,“你那意思莫不是暗指爺心胸狹隘,你一個小女人話爺都要心裡琢磨半響?”
和他相處短短几日,他脾氣她也摸到了一點,感覺他這會兒並未真生氣,便繼續和他瞎談,有一下沒一下扯着那黑毛,笑盈盈道:“這是你自己說,我可沒說,我意思是,人話難琢磨,琢磨來琢磨去裡頭深意便大了,倒還不如左耳聽右耳冒,只要自己知道自己聽懂了些什麼,將會怎麼做這便是了。話耳中過,不心中留。”
“你說到還有幾分意思。”想到那些和他打交道人,無論是外面生意人還是家中婦人,都喜歡拐上許多個彎,有時他也煩得慌,便笑道:“你倒豁達。要真正做到卻難,這境界不是一般人可有。小妖精,上下嘴脣一合,什麼話都由得你說,只是說易做難,你可能做到嗎?”
“就算做不到也要努力學着做到,我一直努力。”職場上什麼樣明褒暗諷她沒聽過,人場,是非場,她若真能做到話從耳中過,不心中留,那她這一輩子也便平安喜樂了。
“你呢,爺做得到嗎?”眸光流轉,她眨着杏核美眸認真望他。
鳳移花微掀脣角,似諷非諷,眼睛看向了別處,“人生世,爭便是那一口氣。是非口舌之爭雖是下路子,可那也要爭!我是不許別人佔了我上風。我若弄壞一個人,口舌上要勝,真刀實槍去做時要勝。”
“以牙還牙,無可厚非。”嬌娘自省,而後笑道:“我意思也是如此,只不過,反擊之後,我不會再讓那些傷人話影響我心情,你也要如此。”
她看着他,奇異,她似乎感覺到了他隱藏鳳眸深處不甘和恨,還有遠大抱負。
是啊,像他這樣男人又怎能沒有凌雲之志?
“爺是做什麼?”她還不知他職業呢,總不能只有一個侯府庶長子名頭吧。
鳳移花眸光一轉睨向她,輕捏她臉,淡笑:“不管爺是做什麼,總少不了你吃食穿用便是,爺若連養活妻兒能力都無,早無顏活世上了。怎麼,你也怕爺給不了你錦衣玉食日子?”
嬌娘揮開他手連忙搖頭,“我只是問問罷了,既是爺妾,妾卻不知爺是做什麼,別人若是問起來豈不是我過錯?若是不能說,那妾不問便是。”
“爺便是說了你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懂。”鳳移花低頭撫弄腕上珠串,諷笑,“你可以稱呼我爲巡街,沒出息,又或者像市井裡罵我話,朝廷鷹犬。”
嬌娘雙眸頓時精亮起來,心想,原來她家這大爺是城管嗎?無敵城管嗎?她可以不用擔心被人欺負了嗎?
鳳移花見她用這般崇拜目光看着他,好笑之餘,心中熨帖,點着她小鼻子道:“爺一看你這模樣便知,你是不知道什麼是巡視街道官,正四品下品階,皇城根兒下遍地跑,爺這職位,沒幾個人看得起,還招人罵。也只小東西這樣還會用這等無知目光看我。”
嬌娘睜着明亮杏眸看了他半響終於反映過來他弦外之音,歪頭睨他,輕哼,“爺是罵我目光短淺呢,打量我聽不出來?可是爺難道真不覺得巡視街道這職位很威風嗎?爺所到之處,片甲不留。”
鳳移花被她逗笑了,一把摟過來便親了一口,“你這小嘴可真甜。”
趴他懷裡,趁着他看不見時候,嬌娘撇脣,心想我這可是真心話呢。只是,這朝廷鷹犬是誰鷹犬,皇帝,皇子?
能擺佈得了侯府庶長子,又能使得鳳移花甘心情願爲“他”這吃力不討好官職上坐着,這個“某人”怕是“皇”字打頭了。
難不成他參加了什麼皇子爭霸戰?
嬌娘印象深便是看過一本九子奪嫡,裡面落敗皇子悽慘下場讓她至今記憶猶,皇家無親情,一旦他所支持那一方敗了,那麼他下場也不會好,連同她這個賣身給他小妾也逃不了。
這般一想她便有些着急,把着他手臂衝動道:“爺不該爲了那從龍之功鋌而走險,不管皇帝兒子多麼多麼厲害,只要老不死,厲害還是上面坐着那個。”
鳳眸一眯,他手直接掐上嬌娘脖子,輕輕像羽毛掃過,卻令嬌娘打了個寒顫,怔怔望他,假作不懂,“爺?這是作什麼?是婢妾哪裡惹着您了嗎?”
生命受到危險時候,討好某渣時候都是審時度勢自稱婢妾,鳳移花如何聽不出她這小小不甘,只有心裡有不服和傲氣人才會如此。
她怕他,卻不是打從骨子裡那種敬畏懼怕,她怕是他身份和地位以及他手裡捏着她那張身契,他甚至懷疑,若有朝一日,他成了庶民,也燒了她身契,這女人會不會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
她敢嗎?
鳳移花不確定,然,那心裡卻有一絲不該有期待。
入鬢長眉深蹙,眉心形成兩座山峰,這讓他看起來增添了些許憂鬱成熟之美。
怎會有這樣期待?
怎能有這樣期待?!
鳳移花推開她,獨坐一旁生悶氣。
“爺?”嬌娘跪他身後,歪着頭打量他,剛纔不是說好好嗎?
“嗯。”鳳移花淡淡應了一聲,肅沉着臉道:“你個婦道人家誰準你妄論朝政,你給我記住了,再有下次,爺饒不了你。”
那算什麼朝政?!嬌娘鄙視個,可誰讓人家是金主,只好嘟着嘴哦了一聲。
鳳移花一腿曲着搭榻上,一腿垂着地上,身軀靠着抱枕,沉吟半響,心中豁然開朗,主,只能擇其一,而不可三心二意。這些日子是他想左了,被秦王誘餌吊着,心裡生出了僥倖和貪念,今日被這小妖精一言驚醒了。
想到此,他先是一驚而後便是一笑,伸手將縮他身後做乖巧狀小妖精抓住,拖過來抱懷裡,撫弄着她脊背道:“好乖乖,你可真是我福星。”
咦?嬌娘扯了扯他鑲領子上那圈黑毛,迷惑眨巴了一下眼。
“不懂?”鳳移花她脣上咬了一口,惹得她嬌呼推搡,“你做什麼?”
“不懂好。”他笑着,一邊摟着她腰,一邊把套手腕上不曾離身碧玉珠串脫了下來給她,“喜歡嗎?喜歡便給你。”
嬌娘眼睛一亮,但見此珠串晶瑩剔透,水頭極好,摸上去溫潤細滑,她這個外行都知此非凡品了,一把搶過來戴手上,笑道:“你真給我?給了我不許再要回去。你要我也是不給。”
那霸道佔有小模樣逗笑了他,俯身她耳垂上輕舔了一口,像雪落舌尖上,融化瞬間那一霎冰冷,刺她一哆嗦,又像是過電一般,來突然,心一驚,過後便含羞低下了頭,捂着溼漉漉耳朵嬌哼了一聲。
紅了耳尖,暈染了雙頰,一剎那風情,讓他心裡愛不釋手感覺空前強烈起來。
他想收藏一個女人,請能工巧匠打造一個世無其二盒子,用美寶石鑲嵌外表,裡面用珍貴軟煙羅鋪底,輕輕將她放裡面,隨身攜帶,隨時賞玩,片刻不離。
驀地被緊抱,嬌娘攥緊了拳頭,有些不安,心裡卻如吃了蜜一般甜,有些惶惑,卻瞬息被他灼熱男性氣息包裹。
寬敞胸膛讓她心安,俊美容顏讓她毫無招架之力淪陷。
是眼緣,她第一次見他,便覺得就是他了。
他長和她幻想中老公相差無幾,甚至有過之無不及。
所以纔會那樣沒用是嗎?想抗拒都無力。
馬車停翰墨書肆門口有一會兒了,只是車裡主子沒有要下車意思,已經站雪地上哈氣金寶銀寶也不好去催促。
又過了一會兒,天上飄起了雪花,零零碎碎像春日浮空中柳絮,銀寶掃了掃肩膀上落雪,輕聲道:“我先上去給主子找雅間,你這等着。”
金寶點點頭,“去吧。”瞅了一眼停黃臘梅樹下,寂靜無聲馬車嘿然一笑,嘀咕,“這玉嬌娘真個要飛上枝頭了。”
天氣無常,早上,中午,晚上氣溫變化有點大,親們注意彆着涼,嗚,可憐某隻,華麗麗感冒了。
堅持日不放鬆,。
唔,今天有點晚,明天爭取天不黑就上傳章。
晚安,親愛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