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幾人在她的小院之中,用過午宴,那三人去石亭中下棋喝茶,青籬與青陽靠在長塌上說着閒話,直到夕陽西下,三人才意猶未及的離去,臨走時,青陽還說,燕山腳下有一條桃花溝,這會桃花剛開,過兩天差人送貼子,請她一同去玩。(小說~網看小說)
送走這三人,回了上房,一眼瞧見放在桌上的油菜花。
“杏兒,柳兒,”青籬扭身叫道:“快來把這花搬走。”
嶽行文輕笑:“不忙,來,我們先說說話兒。”
瞧瞧,來了。
青籬在他對面坐下,隔着油菜枝葉花影的間隙向他看去,“說什麼?”
“坐過來。”嶽行文指指身邊的椅子。“說說你那本孤本農書,齊農要術。”
青籬磨磨蹭蹭的過去,嘟噥:“先生不都知道了麼,還問什麼。”
“這麼說,那齊民要術,純屬子虛烏有……”
“對”青籬痛快的承認。
嶽行文神明不明的瞧着她,“那麼,書中的內容,你從何得知的?”
青籬略微頭痛的抓抓腦袋,應對之法她早就想過,只是不知能不能一舉矇混過關。
可是更好的說辭她也沒有了,管他信不信,只能這樣了。
想了想便說道:“先生可還記得我曾說過我得了一場大病?”
嶽行文點頭。
“所有的古怪都來自那場病。”青籬一咬牙一閉眼,開始編:“我那場病之所以古怪,不止是因爲病因不明,而是因爲在那一病中,我好象到了另一地方……”
“嗯……”她裝作努力的想,然後又說:“……就好象是魂魄出竅了似的。剛開始只覺得混混沉沉的,等清醒的時候,卻發現自己一個很古怪的地方,我就象是被人塞到雲彩中,高高掛在天上,俯瞰着他們……好象是個小村子,不過那地方的人穿着很奇怪,不穿長袍,只着上衣下褲,樣子和我們這裡的裡衣倒是似的,夏天熱的時候還會穿着露胳膊露腿的衣衫往外跑……”
“剛開始以爲是夢,可是夢應該不會那麼真實吧?我甚至能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聞到他們做飯時味道……”
說着到這裡,青籬手上一冷,嶽行文手指冰涼的抓在她的手腕,手上的力量倒不是重,似是在探她的脈搏。擡頭對上他極力壓制的眸子,心中苦惱,誰讓你非得刨根問底來着。
“先生,這件事兒非常不可思議,否則,我也不會緊瞞着你。要不,我們下回再說?”
“不用。”嶽行文淡淡開口,“我想知道全部。”
青籬點頭,將手按在他的手上:“你想知道我便說。不過我現在身體真的很好,不用擔心。”
嶽行文點頭。
青籬繼續說:“然後不知道怎麼的,我突然聽到哇的一聲小孩子的大哭,原來是一戶人家生了個女孩,從那以後,我便只能跟着那個小女孩了,看着她會爬,學走路,會跑,慢慢一點點長大,到她五六歲時便跟着父母到田裡幹農活,再然後,她走到哪我似乎都得要跟到哪裡,那些關於農事的知識,多半兒是在跟着她做農活的時候,記在腦中的……”
“……而且她不管做什麼,都象是自己做一般。她上學認字,然後我發現我自己也認得那些字,她哭我也跟哭,她笑也跟着笑,我每天就這麼跟着這個小姑娘,從她上學前班,到小學,到中學,再到大學……”
說到這裡她停了一下,補充:“小學大約相當於我們這裡的縣官學,中學大約等同於州學,大學大概是與國子監等同吧……”
嶽行文還是不作聲,青籬能感到他的手愈來愈涼,而且細微的顫抖,只是他以目光示意,讓她繼續說下去。
便又接着說:“然後她大學畢業,就開始找差事兒掙錢,有時候被人欺負,會一個人偷偷的哭……後來,她找到一份好差事兒,掙了些錢,買了房子買車子,有一天她在回家的路上遇上車禍,被一輛更大的車撞死了,我也跟着眼前一黑,再醒來時,突然就發現躺在自己牀上……聽紅姨說,我那會兒已在牀上躺了足足三十日了。”
“……醒來就很奇怪,發現自己前事兒都記不大清楚了,連帶着把以前會的都忘光,腦子裡全是跟着那個小女孩學的東西……”
青籬結束的她胡編的故事,低下頭。
良久,嶽行文才輕聲說:“原來,你那時說的都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青籬猛的擡頭瞪眼,“難不成先生還以爲我裝作什麼都不記得,故意接近你麼?”
嶽行文“呵”了一聲,似得想輕笑,可是卻做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青籬偎過去,鑽到他懷中,雙手貼在他臉上:“先生,你看,我手熱乎乎的,剛纔你把了脈,脈相也很平穩吧?我現在沒事了,很健康的。”
“嗯”,嶽行文輕應一聲,手臂卻似將要她的腰折斷一般用力,將她緊緊擁在在懷中。
青籬反手環上他的腰:“先生,我真的沒事。”說着又擡頭責怪他:“我本想瞞着呢,可你偏偏追着不放。費心費力的寫了那齊民要術,還被你發現了……”
“那個地方在哪裡?”嶽行文不理會她的責怪,輕聲問。
“我也不知道呢。”青籬低眉垂眼,繼續編。
“地名呢,記住沒有?”一陣沉默之後,他又問。
“先生,你還是不信我。”青籬瞪眼。
嶽行文搖頭,輕嘆:“有了地名,尋也有處尋……”
青籬眼睛一熱,嚷道:“都說我現在沒事了,沒病沒災的,怎麼可能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嗯,是了,我倒忘了。”嶽行文低嘆:“有我在你身邊,定然不再讓你再生病的。”
青籬不會勸人,也知道他心中恐懼不安,就連她剛剛在講述之中,也有幾分毛骨悚然,嘴裡喃喃責怪:“誰讓你非逼着我說的。說了你又憂心,讓人跟着難過……”
嶽行文不語,只是雙臂將她鎖得緊緊的。
一直到屋內黑成一團,院門燈籠的光線透了進來,青籬才猛然驚覺,“午飯沒陪母親吃,晚飯可不能錯過,我們快去。”
嶽行文點頭起身,手卻緊握着她的手不放。唉,反正天色已晚,外面沒人,便讓他握着吧。
快到飯廳的時候,嶽行文鬆開她的手,“走前面。”
青籬嘆息,真怕這事兒給他心中造成什麼陰影,可是……都是他逼的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當然還有自己不太安份的結果
嶽老爺已回來,與嶽夫人坐着說閒話。
見他二人神色不似往常,疑心是拌了嘴,又搖了搖頭,一點動靜沒聽到不說,以自己兒子對這兒媳婦的心思,不太可能。
“讓母親擔心了,平日不大做活,今日宴客身上覺有些累。”青籬覺察出嶽夫人的疑惑,笑着解釋。
“累了就打發人過來說一聲,自己在院中用晚飯也使得。”嶽夫人笑着點點頭。
青籬扯了身邊的人,依次在桌前坐下,笑言:“哪裡能累到那般地步。再者,身子骨是愈練愈結實,越歇越懶呢。”
嶽夫人笑着點頭,因擔心二人真的因宴客累着,用了晚飯便緊着打發回去。
兩人行在小路上,青籬拉着他的手,邊走邊問:“可還在擔心麼?”
嶽行文搖頭,可那樣子分明是有的。青籬嘆了一聲,也不知怎麼安慰他。
兩人默默的回院中,柳兒幾人很是詫異,上午下午都好好的,怎的兩人在房中呆了一陣子,便是這樣的神情,直到這會兒還未好。
可是誰也不敢問一句,將一應洗簌用具準備好,默默退下。
“先生,你倒底在擔心什麼?”青籬坐在牀邊,盯着他的眼睛問。
“自然是擔心你這個丫頭何時又那樣了。”嶽行文伸手撫在她臉上。
“這個有什麼好擔心的,”青籬急了,突的想起什麼,又道:“下午忘了告訴你了。我在夢中看到那個小女孩,她被撞死時,剛好三十歲,而我也整整病了三十日。她一死我便醒了。我暗中思量了好久,這個應該不是巧合……”
“先生應該知神話故事中,天上一天,世間一年的說法吧?”
嶽行文似乎猜到她要說什麼,眼中閃過一抹亮光。
“我敢跟先生保證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事兒發生了。可是……”青籬伸出小抓子,在他腰間擰了一下,“你仍是不放心。那好吧,那我們來約定,若我再病了,出現這樣的情況,哪怕是氣息全無,先生也要守我一百日。人世間活一百歲的人少之又少,說不定那邊的人一死翹翹,我就又醒了。”
青籬覺得這麼腦子真亂,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趁着他愣神的功夫,嘿嘿一笑,做女色狼狀,撲到他身上,胡亂扒他的裡衣,“有功夫瞎想,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兒……”
芙蓉帳暖,滿室春色……
不知過了多久,青籬雙手託着她的小腰,哀嘆,千萬不要用這種方法安慰受傷的男人,那下場會是非常的慘……
嶽行文攬她入懷,低聲道:“會守你一千日。”
青籬愣住,隨即笑道:“啊哦,一千日太少了,還不到三年。”
“那一千零一日?”
“切?你應該說終身不再娶”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