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八祭竈新年來到”。這句她自小就熟知的民諺,在這異時空中更是格外的應景。
二十三小年一過,原先隱隱的新年味兒,一下子就濃烈起來。孩子們都換上了新衣,丁香巷了中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偶爾還能聽見哪家殺年豬,那豬慘烈的叫聲傳得遠遠的,此時倒一點也不覺得悽慘,反而更添了幾分的過年氣息。
青籬使人在院子中的幾棵棗樹上,打了幾個鞦韆,這幾天,天氣也好,她便一邊蕩着鞦韆,一邊看着紅姨幾人與李嬸子等人忙活着,時不時的與她們說着些閒話——此情此景彷彿回到了前世的童年,她正坐在老家的院子看着媽媽與街坊們準備年貨的情景。
這一日,春節期間的吃食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李嬸子朝着青籬笑道:“小姐,這會子開福寺邊上的廟會正熱鬧着呢,明兒可以去逛逛。”
杏兒閤兒早就被這開福寺的廟會的勾得心裡癢癢,反正現在家裡的事兒都準備好了,便極力攛掇她。陸聰不知道從哪裡晃了出來。聽了這話,伸了一個懶腰:“終於能去逛逛了,我在你這裡憋得快長毛了。”
青籬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這人神出鬼沒的,一連幾天都難見他一面兒,不知道跑哪裡去玩了,還好意思說“憋”!
開福寺建在長豐縣城南三十里,四平山的山腰處,每到年節,這裡總是格外的熱鬧,不但是吸引着縣城中的人,就連縣城北面的村鎮的人都被吸引過來,據說這開福寺的新年廟會是當地最有號召力的集市。廟會她並不陌生,她的老家,每逢農每年的農曆六月二十,二十一和二十二這三天,便舉辦廟會的日子。那時想,村子裡不但要連唱三天的大戲,也是親戚們相互走動的日子,也是孩子們的除了過年,極爲盼望的日子。
一行人乘着車剛出了丁香巷子,便見雙墩大街上人與車流不斷,都朝着南面而去。
福伯笑呵呵的趕着車,加入往南的車流之中。臨近廟會,還未下車,便聽見鑼鼓聲從前面傳面,中間還夾着不斷的叫好聲。這熱鬧的氣氛把主僕幾人的心勾得癢癢的,急急忙忙下了車。
福伯手裡拿着馬鞭,笑呵呵的望着前方,“這是在開福寺正在做祈福的法事呢。這法事一做,明年又是風調雨順的一年。”
青籬心中雖然不以爲然,但是吉慶的彩頭誰不喜歡?便隨着杏兒幾人往那做法事兒的方向湊去。
湊到跟前兒,卻被結結實實的人牆擋住,杏兒在外圍急得直跳腳,青籬見周邊圍着的多是短衣褐衫的農戶人打扮,一個個神情虔誠肅穆,不好打擾人家,又見那邊有兩個小和尚設了功德箱,許多人在排隊往裡面捐功德,便拉了杏兒道:“你去那邊排隊,咱們即是碰到這祈福的法事,也捐些功德。”說着塞給杏兒一兩銀子。
陸聰一旁見了,撇撇嘴:“一兩的銀子能捐出什麼功德?”
青籬笑道:“佛祖雲:衆生平等。因此在佛祖眼中,捐多少錢也是平等的,哪裡管是一兩銀子還是一文錢?”
杏兒捐了功德錢,幾人又往裡面而去。廟會上除了一些賣香火香火祭祀用品年貨的攤點,更多的還是賣年畫。對聯,燈籠等紅紅火火過年用的東西。青籬拉着幾個丫頭,買了不少大紅的燈籠,大紅的風車,以及充滿濃濃年味兒的泥泥狗等玩藝兒,又從農戶的攤點上,挑了一些風乾的兔子,野雞等,她在前面挑,柳兒在後面付錢,張貴與那兩個小廝則負責提東西。
吃的用的玩的,一連買了許多。紅姨位着住她道:“小姐,剛纔我看見人都往那走,說是去摸石猴,咱們也去摸一摸吧。”
青籬擡起頭笑道:“什麼叫摸石猴?”
擺主插話道:“開福寺大門裡面有一座石猴,摸摸石猴可以去病消災、延年益壽,一到這個時候,四里八鄉的人都特意趕來摸這石猴呢。”
前世的她,對這些並不熱衷,卻沒想到此時聽了心裡卻躍躍欲試,暗笑自己越活越回去了,連忙叫柳兒把看中的東西付了錢,拉着紅姨就走。那攤主喜這位小姐大方,在身後又叫道:“這位小姐去摸了石猴,還可以再去打金錢眼,打中了金錢眼兒,來年定然是心想事成……。”
跟着人流,慢慢的往前移動着,好容易移到那座約有一丈高的石猴跟前兒。將手放在上面,圍着石猴轉了一個圈兒,就算是摸過了石猴。
摸過石猴,這主僕幾人又隨着人流,向另一邊涌去,遠遠的看見一面高大石壁前吊着一枚大銅錢,銅錢孔中有一隻小銅鐘,上書“鐘響兆福”四個字,石壁下面一汪水池,許多人站在水池邊上向那石壁上扔銅板。
問了周邊的人才知道,原來只要能將銅板扔中那隻小銅鐘,便能心想事成,這也就是所謂的打金錢眼兒。
青籬與幾個丫頭換了一把的銅錢兒,立在水池邊上,學着別人的樣子將銅錢扔向銅鐘,青籬人小勁小,連扔了十來枚銅錢,都沒扔中,不由的氣餒,陸聰從她手中取了一枚銅錢兒,隨手扔了過去,只聽“叮”的一聲,正中鍾銅。旁邊圍觀人的發出一陣陣的叫好聲。
陸聰手一撫頭髮,做了個甩頭的姿式,甚是風騷,青籬不由一陣惡寒。古往今來,這男人裝酷的一套怎麼就沒有點變化呢。
過了打金錢眼兒的地方,再往前便是去開福寺的山道,人流比方纔更加的洶涌,青籬在人羣中擠了半天,又打了好一會子的金錢眼兒,已覺得有些累,心生退意。瞧見旁邊有一個賣小吃的攤位,便止住杏兒閤兒要上山的打算:“要說進香,須得大年初一的頭柱香才最能直達到庭,這會子人這麼多,菩薩哪裡能記得住誰燒過香沒有?還不如在這裡吃點東西,歇歇腳呢。”
紅姨在一旁點點頭:“是呢,正月里正是進香的時候,這會子就別去湊熱鬧了。”
杏兒略有些不情願的跟着衆人去了一旁。
青籬幾人在小吃攤上略歇了歇腳,又去觀了迎神儀式,看了一會兒雜耍,皮影戲。又將那一些賣小玩藝的攤子一路逛了下來,買一些她也不知道何時才能用得着的玩藝兒。
一直逛到這些賣小玩藝兒攤的盡頭,前面便是她們的馬車了,青籬長出一口氣,直起身子正準備向馬車走去,忽的似是看到什麼眼熟的東西,頓住腳回看過去,只見一位年約六十,頭髮花白頭的老漢,一身的補丁衣服,腳上是一雙沾滿黃泥的草鞋,安安靜靜的坐在賣泥人的攤位旁邊,看樣子象是第一遭賣東西,略微有些侷促。他身前放着一塊布,布上擺着幾個顏色舊舊的罐子。
青籬湊近罐子,深深的嗅了一下,一股花香混着甜甜的氣息直衝腦門兒,蜂蜜!
青籬連忙蹲下身子朝罐子裡面看去。只見幾個罐子中裝着或微白,或微黃的濃稠液體。
連忙問那老漢:“老伯,你這裡裝的可是蜂蜜?”
那老漢自方纔就一直盯着青籬,見她問,連忙用濃濃的方言答道:“是咧,是俺從山裡採的,姑娘,你看看,這蜜多好,你買了吧。”
青籬笑道:“老伯你這蜂蜜怎麼賣呀。”
那老漢搓了搓手。“俺第一次賣這東西,不知道啥價,姑娘你看着給吧。”
青籬知道蜂蜜在古代可是金貴的物件兒,小小的一罐也得二三兩銀子,這老漢的蜂蜜若是分成小罐裝,能分個十來罐。野生蜂蜜採起來可不太容易,而這老漢居然一次賣這麼多蜂蜜,其中一個原因可能是因爲他不知道這蜂蜜值錢,另外一個可能就是他採蜂蜜容易。
想了想便問道:“老伯,我聽你的口音,不象是縣城周邊的人,你是哪裡來的?”
那老漢指了指東南面的紫蓬山:“在那山裡頭住着呢。”
青籬瞭然點點頭,又與他隨便聊了幾句,原來這老漢姓陳,是在紫蓬山深處一個叫做石至村的村子裡住着,據他講,他們的村子倒是不小,但是因爲多石頭,平地少,都是三五戶人家湊一塊兒平地住着,村民住的位置極遠,平時往來的也就那幾戶人家。
他這次出來賣蜂蜜,也是隻聽人說,這東西值些錢,再加上家裡沒錢過年,就特意趕到這廟會上來試試。
這陳老漢早上天不亮,就從家裡出來,一直走到現在,纔到這廟會上,攤子剛擺上不多一會兒,便碰上青籬。
青籬暗笑自己的好運氣。把陳老漢的蜂蜜按二兩銀子一斤全買了,約抹估了估,這些蜂蜜大根有二十多斤,便叫柳了付了三十兩銀子給他。
陳老漢一見這麼多的銀子,眼睛都直了,嘴裡一直唸叨着能賣這麼多錢呀。
青籬朝他笑道:“陳老伯,你日後若是再採了蜂蜜,就到長豐縣城的丁香巷子子李府去找我。到時候我還按這價錢買你的蜂蜜。”
陳老漢一連的應下,又千恩萬謝一番,手腳利索的收拾了布包和揹簍,朝着紫蓬山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