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明傑的大婚到了,陌玉侯早幾天開始就讓季曼準備,季曼挑了金銀磚,取了八寶琉璃盞,還有兩樣御賜的寶物,都包了當作賀禮。
因着上次抱錯孩子又戴了綠帽,寧鈺軒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府,都是住在外面。季曼一度很擔心他因爲打擊過大而對女人失去信心,故而總是去什麼尚書府侍郎宅看他,順便送些點心。
六部的高官都覺得季曼是大方得體的當家主母,寧鈺軒卻是有些不想看見她。
季曼很想教育他,遷怒是不對的,雖然是她揭開真相面紗嚇着了他,但是錯不在她啊,他爲什麼不遷怒溫婉?幹壞事的人都好好在府裡抱孩子呢。
但是寧鈺軒大概也就是想靜一靜,寧明傑大婚當天,他還是回府來接她了。
季曼特意穿了一身淺藍繡彩蝶的端莊禮裳,頭上鳳仙髻,耳垂一鉗明月鐺,眉目淺畫,挽了青色霞披。出門上車的時候,果然就看見陌玉侯的眼眸微亮。
“走吧,可不能遲了。”季曼上前挽了他的手。
寧鈺軒“嗯”了一聲,伸手幫她抿了抿耳發。季曼覺得他手指倒是暖和,擡頭一看,臉還是冷冰冰的。
“三皇子也在,最近時機成熟,他也是快完成心願了。”上了車,寧鈺軒輕聲開口道:“說不定要不了多久,就得去他府上喝喜酒了。”
趙玦還未立正妃,只有一個頗爲受寵的韓妃,以前來侯府走過一遭,季曼沒啥特殊印象。現在一聽要有喜酒,她也覺得正常,只是好奇三皇子會娶誰,會讓寧鈺軒都說他心願快了?
三皇子的心願,是太子的龍冠。
馬車骨碌碌一路,寧鈺軒都沒再說話。季曼幾次側頭看他,這人都沒什麼反應。
聶桑榆想要這人愛上他,季曼已經做了她能做的,幫他安好宅裡,也替聶桑榆除去異己。說起愛情理論倒是能頭頭是道,可是真的要用理論分析寧鈺軒要怎麼才能愛上她,季曼覺得有點難。
到了寧府門口,正是黃昏時刻,門口人來人往,新娘子看樣子已經快到了。
季曼跟着寧鈺軒下車,將禮給了門房,便也站在門口等。
達官貴人自然是來得不少,寧明傑娶的是恭親王的女兒,架勢自然是很大,這一街過去十幾丈的牆邊兒上都掛了紅綢,周圍寒暄的也都是高官,沒掃兩眼,就看見了人羣裡的三皇子。
趙玦身上穿着一身淡金色蟒袍,不知什麼時候起,已經失了那份山水瀟灑,眉目間盡是得勢的爽朗笑意,看起來,竟然有些像當初的太子趙轍。
說起趙轍,再看過去一些,他竟然也是在的。頭上沒有了太子金冠,身上穿的也只是皇子的蟒袍。只是他竟笑得很是自在,攜手皇子妃,正被一羣大臣簇擁着。
沒了太子光環的大皇子,絲毫沒有落魄之感。即使是三皇子黨之人寧明傑的大婚,他竟然也帶着親信和正妃過來慶賀。季曼覺得女兒家的小心思她還可以陪着玩玩,這些老謀深算的,還是交給寧鈺軒吧。
迎親隊回來了,寧明傑一身喜服,坐在高頭大馬之上,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身後一頂火紅的花轎,四周丫鬟奴才都是一身豔紅,捧禮擡妝,延綿幾多長。
季曼瞧着這場景,微微有些恍惚。
寧鈺軒側頭看她一眼,低笑道:“你在想什麼?”
“妾身想起侯爺當初的十里紅妝。”季曼淡淡地答:“現在轎子裡的新娘子,大概是和妾身當初一樣的心情吧。”
陌玉侯深深看着她:“你還記得以前?”
“記得。”季曼笑道:“滿心歡喜,換來侯爺新婚夜跑去丫鬟的房裡,妾身怎能不記得那種從雲端跌落之感。”
寧鈺軒輕咳兩聲,有些狼狽地別開頭:“還以爲你都忘了。”
“妾身記性很好。”季曼看着他道:“恩十分報,仇百倍還。”
“依舊是個小肚雞腸的女人。”
“嗯,性子就是這樣,改不了了。”
說話間,寧明傑已經下了馬,開始踢轎門,背新娘了。一系列繁文縟節之後,衆人終於得以進府入席。
跟百姓家的成親不一樣,新娘子是郡主,完成禮節之後,還得與各命婦見禮。
身爲命婦之一的季曼就理所應當地捧着酒杯上前了。
由於是親戚,季曼還得叫這位郡主一聲表嫂,所以在她敬酒的時候,郡主微微掀開了面簾,很有禮節地將酒飲盡。那容顏俏麗,隔着面簾也讓人覺得養眼。
寧明傑坐在一邊應付着,娶了恭親王家的郡主,對三皇子一黨來說也是有利無弊。只是尚未謀面,他對這位新娘子也沒什麼感覺。
府裡很是熱鬧,不少人藉着喜宴的機會四處攀結,寧鈺軒也被人拉去灌酒了,季曼一人坐在郡主旁邊,替她拿些吃食。
“陌玉侯夫人也是越來越容顏俏麗了。”大皇子妃端着酒過來,坐在季曼旁邊笑道。
季曼坐直了身子,微微一笑:“過獎,妾身蒲柳之姿,怎比得上大皇子妃國色天香。”
“瞧這張嘴,怪不得侯爺喜歡。”大皇子妃抿脣笑道:“聽聞最近府裡出了不少事情,你也是好手段。”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季曼嘆了口氣道:“也非桑榆所願,要不是有人暗中拿孩子做文章,桑榆也不用做這些事情。”
“聽聞都找到當初換了小世子的兇手了。”大皇子妃道:“你的孩子還沒找回來?”
季曼眼神沉了沉,旁邊的郡主開口道:“大皇子妃不是來同倩兒喝酒的?怎麼倒是說起桑榆來了。”
“哎呀呀,瞧我。”笑了兩聲,大皇子妃起身到郡主另一邊去,看着郡主道:“這一杯敬新娘子,可是要好好喝完。”
因着酒量不好,趙倩是打算喝了就全部吐在袖子上的,但是其他人好說,大皇子妃卻是硬盯着她,她就只能將酒全部喝完。
加上季曼那杯,她也一共才喝兩杯,可是頭突然就很暈。
“我想回房了。”新婚之夜,還是不想失態,趙倩轉頭想找自己的丫鬟。
“這氣氛正好,郡主怎麼好走?”大皇子妃壓着她的肩膀道。
季曼微微皺眉,起身扶着郡主道:“既然表嫂想回去,那桑榆就送送表嫂。”
趙倩感激地擡頭看她一眼,掙脫了大皇子妃的鉗制,被季曼扶着離開。
寧府很大,丫鬟家奴都去伺候喜宴了,季曼對這裡不熟悉,左看右看好一會兒纔看見一個紅衣丫鬟過來。
“要帶郡主去休息麼?”那丫鬟伸手想接過趙倩:“奴婢來吧。”
“無妨,我親自送郡主。”季曼有些不放心,躲過那丫鬟的手道:“你帶路就好。”
紅衣丫鬟也沒說什麼,轉身帶着季曼七拐八拐,最後停在一處掛滿紅綢同心結的院子門口。
“喜婆都在裡頭,夫人就不便進新房了。”丫鬟將趙倩接過去道:“多謝夫人。”
看着到地方了,季曼也不能厚臉皮跟着進去。只目送趙倩被扶進新房,便轉身去找寧鈺軒。
寧鈺軒已經被灌醉了,一向冷清的臉上現在微紅,見她來,還幼稚地朝她伸出手:“桑榆。”
心裡微微一怔,季曼走過去,這人便抱着她的腰道:“表哥分明是新郎官,卻要灌我的酒,你說他厚不厚道?”
寧明傑也是喝高了,一雙眼裡滿是亮晶晶的東西,哈哈大笑道:“讓他說真話他不說,可不就只有灌酒了?等他醉了,自然會說真話。”
季曼嘴角抽了抽,掃一眼這一桌子的年輕人,聶青雲也在,只是已經醉得人事不省了,細細一看眉頭還皺着,也不知道最近是不是有煩心事。再看其餘醒着還能出聲的,也就寧明傑和寧鈺軒了。
“你幫我喝。”白淨的酒杯遞到嘴邊,季曼一低頭,就聞到了濃烈的酒味。
古代高級宴會用酒,不摻水,高純度,怪不得把寧鈺軒喝成這副傻逼樣子。
季曼接過來,一口乾了,擡起袖子就全吐掉,辣得臉色通紅:“嗯,我幫你喝。”
寧鈺軒竟然笑了,攬着她的腰問:“桑榆,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季曼一愣,仔細看了看寧鈺軒的眼神,丫是的確喝醉了。
“妾身喜歡一心一意、工資不高不低、能一起供房子、對我很好會做飯、我說東他不往西、世上老婆第一、不花心劈腿搞小三、上能安燈泡、下能修電腦的男人。”
面不改色地說完,季曼想了想,自己補充道:“這種男人已經瀕臨滅絕了,還不如找個鐘點工實在。”
寧鈺軒呆呆地看着她,旁邊的寧明傑也聽傻了,沒一會兒,突然笑了出來。
“其他的條件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光一條一心一意,這世上就不會有桑榆喜歡的男人了。”
季曼認同地點頭:“這個時代背景不允許,也怪不得你們。”
陌玉侯抿着嘴巴趴在一邊,頗爲不高興地看着她:“你原來不喜歡我。”
季曼捂着嘴笑兩聲:“侯爺您喝醉了,妾身也喝醉了,咱回家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