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言下之意,頗有些陌玉侯虐待了聶桑榆的意思。寧鈺軒微微挑眉,輕笑道:“生病的時候總是會想自己的孃親,這倒是情有可原。你們兄妹也許久未見了,不如就坐下好生談談,我出去逛逛花園。”
聶青雲看了季曼一眼,點頭。
季曼捏緊了手,要和這人獨處?她很想開口把寧鈺軒留下來,但是看他一點也沒停留的步子,就知道那丫是故意的,絕對不會幫她打掩護。
等人走出去了,聶青雲才坐在牀邊,微微皺眉看着她道:“桑榆,這次也是你太過了,連父親都在家氣得大發雷霆,想保都保不了你,只能委屈你當個侍妾。”
季曼咬脣,想想聶桑榆的性子,便委屈地道:“我也只是太愛他了…”
聶青雲不疑有他,看着面前憔悴了不少的妹妹,到底還是心疼:“你要是在這裡過得不痛快,那我要不要同陌玉侯說說情,讓你回家幾天?我也好照顧你。”
季曼連忙搖頭:“不,我要在鈺軒身邊,哪怕看着他也是好的。”
聶府也不是什麼良善的宅院,勢力那麼大,勾心鬥角肯定不比侯府好,她纔不要回去。
聶青雲嘆息一聲,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他很疼愛這個妹妹,不僅因爲她的孃親與自己孃親是親姐妹,也因爲桑榆小時候經常護着他,別人都說她驕縱蠻橫,只有他知道她的心其實很善良。
季曼裝頭痛地閉着眼,有些痛苦地道:“哥哥,我想睡覺。”
“嗯,睡吧,我也出去和陌玉侯說會兒話。”聶青雲站起來,溫柔地替她掖了掖被子。
季曼心裡鬆了口氣,閉着眼睛一動不動,直到聽見門合上的聲音,才偷偷睜開了眼。
聶青雲走出房間,看着狹小但是開滿薔薇的院子,臉色也不算太難看。院子的石桌邊,寧鈺軒正泡了兩杯茶等他。
“聶大人可是有話?”寧鈺軒看着坐下來的人,問。
“侯爺應該也有話。”聶青雲掃了一眼茶盞,淡淡地道。
陌玉侯微微一笑:“鈺軒不如直言了,聶大人可覺得桑榆有何處奇怪?”
聶青雲挑眉:“侯爺此話何意?桑榆怎麼會奇怪?”
陌玉侯轉頭看了房間一眼,低聲道:“聶大人不覺得桑榆性子變得溫順了許多?甚至可以說,是與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聶青雲頓了頓,仔細想想剛剛桑榆跟他說的話,與以前也並無分別啊。寥寥幾句,桑榆就睡了,他就算想看哪裡不對,也是看不出來的吧。
“她雖然以前不懂事,但也總是要長大的。”聶青雲道:“侯爺在懷疑什麼?”
寧鈺軒沉默,杯子裡的茶喝了半盞纔開口道:“恕在下冒昧,聶大人可記得桑榆身上有何胎記?”
聶青雲一愣,接着臉色有些難看:“侯爺與桑榆在一起六年之久,這些事情竟然要來問在下麼?”
這事說起來也真是慚愧,寧鈺軒每次寵幸聶桑榆,都是例行公事熄了燈草草了事,還真沒注意她身上有什麼東西。不過作爲親兄妹,從小一起長大的聶青雲應該會知道。
“她脖子後面有一顆痣。”聶青雲看着陌玉侯,聲音沉沉的:“侯爺若是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就自己去看吧。”
脖子後面?寧鈺軒暗暗記下,臉上卻裝作不在意地道:“聶大人多慮了,我也是突然好奇,就這樣問問。聽說最近皇上將河北鹽運相關的事情都交由了你負責…”
不談家事談國事,這二人還是很有共同話題的。陌玉侯雖然是個閒散侯爺,但是關係網很是複雜,也有一定的分量。加上皇帝寵愛,連聶向遠也不敢小瞧了他。
兩人在院子裡就聊到了日落,臨走的時候聶青雲還去看了一眼依舊在‘熟睡’的聶桑榆,感嘆了一句:
“若他愛的是你,那該多好。”
季曼沒明白這有什麼好不好的,不過見人走了,她還是鬆了口氣。
晚上的時候寧鈺軒突然上牀與她同眠,季曼嚇了一跳:“侯爺,奴婢還在生病。”
“嗯,我不會動你,就是一起睡罷了。”陌玉侯笑眯眯地,將她背對着抱在懷裡。
從未有人跟她這樣親近過,季曼耳根子都紅了,咬着牙不敢做聲,還要裝出很幸福的樣子。
寧鈺軒看着她脖子後面的小黑痣,眼裡奇怪的神色更濃。
小說裡的每個女二都是得天獨厚的條件,有很足夠的陷害女主的後臺,聶桑榆也不例外。季曼記得她之所以後面能大作特作,就是因爲有陌玉侯的母親撐腰,作爲惡毒的婆婆,陌玉侯的母親寧老夫人簡直和聶桑榆是黃金搭檔,一個陷害,一個給懲罰,折騰得女主死去活來。
而現在,季曼終於盼來了她的救星,寧老夫人在去佛山上住了兩個月之後,終於肯回來了!
陌玉侯一大早就把季曼叫了起來,讓苜蓿給她換一套最好看的衣裳。瞧瞧她的氣色,好了不少,至少沒有太過病嬌,能帶出去見人了。
苜蓿爲難地在衣櫃裡找了許久,只找出一套稍微貴氣的藍色長裙,其餘的衣裳首飾都賣了,哪裡還有啊?首飾盒裡都只有幾根銀簪子了。
不過季曼倒是很大方地體地朝陌玉侯道:“如今奴婢只是侍妾,太過華麗未免有越矩之嫌,這樣簡單正好。”
陌玉侯看了一眼她的首飾盒,沒有說話,像是默許了。季曼就穿了長裙,挽了白色的挽袖,梳一個簡單的墮馬髻,跟着寧鈺軒就往薔薇園走。
侯爺在非晚閣住了兩天,寸步不出,可急紅了不少人的眼。非晚閣的牆頭上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看着,看侯爺將院子裡種滿薔薇花,又看侯爺請了聶桑榆的哥哥來看望,哪怕是溫婉,心裡也是有些不舒服的。
更何況這兩天,慕水晴一直陰陽怪氣地在溫婉面前說聶桑榆如何充好人,說她如何陷害自己。即使溫婉不信,心裡難免也有些計較,打量季曼的目光都更深沉了些。
所以當季曼在雪姨娘身後站着了的時候,很多雙眼睛就都落在了她身上。
“桑榆的病可好了?”溫婉開口問了一句。
“謝夫人關心,已經沒有大礙了。”季曼微微屈膝:“多虧侯爺照顧,桑榆感念於心。”
齊思菱微笑道:“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妹妹以前的事情,想來侯爺是不計較了。以後咱們一家人,就好好過日子了。”
千憐雪也笑着應和:“是啊,家和萬事興。”
慕水晴也笑了笑,柳寒雲站在一邊垂着頭沒反應。季曼想,這是在說擺平了聶桑榆一人,他們就家和萬事興了是麼?
真是玩得一手好擠兌。
不過她不惱,老夫人的馬車就要到了,以後有的是擠兌回去的機會。
溫婉看起來有點緊張,偏偏寧鈺軒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一直坐在一邊,一句話也沒說,甚至沒有轉頭看溫婉一眼。
季曼瞧着溫婉咬脣望着陌玉侯的模樣,心想這應該是賭氣了吧。別看寧鈺軒平時看起來挺精明的,有時候偏偏孩子氣得很,一點逆着他,他就能陰着臉沉默半天,更何況現在溫婉是將他推了出去,還想讓他笑臉相迎?
比起這些古代女人,季曼實在更瞭解男人的心思,雖然她還沒怎麼談過正經戀愛,但是天涯混多了,什麼極品男人沒見過,理論知識已經很豐富了。
所以比起溫婉的不知所措,她更知道這時候要的不是矜持,而是去給男人臺階下,去捧着哄着。
但是她是女二,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破壞男女主感情的女二,怎麼會給溫婉這個機會呢?相反,她要拆散他們,才能好好完成聶桑榆的心願。
善良?那是女主該有的東西,和女二沒關係。
於是她開口了:“侯爺在奴婢那裡的時候,也總是念着夫人是否吃好睡好。這會兒正好得空,老夫人也還沒回來,夫人可以與侯爺說說話,咱們都當沒聽見就好。”
這話說得俏皮,也是爲他們好的樣子,連寧鈺軒聽着,都難得地擡頭看了她一眼。
溫婉聽見侯爺關心她,心裡倒是鬆了口氣,轉頭卻見寧鈺軒望着別處,倒是有些嗔怒:“侯爺哪裡會關心我,瞧瞧現在,連看都不願意看我,還哪裡來的話好說?”
陌玉侯張了張嘴,卻是冷哼了一聲。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溫婉自然不能失了身份,也不能撒嬌,只能瞪着他的側臉乾着急。連聶桑榆都幫他說話了,這人爲什麼不能服個軟?她又沒做錯什麼!
寧鈺軒不說話,氣氛倒是有些尷尬。溫婉下不來臺,一張臉繃得緊緊的。季曼倒也不再開口,就站在一邊等着,直到外頭傳來家丁的稟告,說老夫人的馬車已經進城了。
不過恰好的是,宮裡也來了人,說是皇帝要見陌玉侯,有要事相商。寧鈺軒還沒能等寧老夫人到府門口,就急忙忙地上馬進宮了。
這下溫婉纔是徹底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