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鈺軒掃她一眼,竟然將季曼這麼嚴肅說出來的一句話當成是玩笑,只是轉頭道:“明傑最近心情應該很不好,你有哪些還未出閣的姐妹,也可以帶着往他那裡多走走。”
什麼破主意,人家才經歷了這麼一段灰暗的婚姻,就又趕着去給人做媒?季曼心裡吐槽了兩句,點頭應了,轉身就打算出去。
“等等。”寧鈺軒開口喊住了她。
“怎麼了?”季曼好奇地回頭。
陌玉侯淡淡地移開眼神,低聲道:“晚上你到北苑來。”
去北苑?季曼點頭,雖然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不過上級命令下級執行就可以了。
溫婉聽着屋子裡筠兒的哭聲,不耐煩地喊了一聲:“奶孃呢?”
奶孃連忙抱着筠兒出來,低聲道:“婉兒姑娘,這孩子身子弱,容易生病,已經餵了奶了,但是有些發高熱。”
“病了?”溫婉神色微動,接過筠兒來看了看。都怪柳寒雲那窮酸丫頭,沒照顧好筠兒,不然現在也不會這樣病弱了。
“正好,筠兒也好久沒看見侯爺了,咱們現在帶着去書房看看。”溫婉起身,檀香連忙將披風拿過來給她披上,裹緊了孩子就往外走。
孩子換回來之後,柳寒雲那頭是終於高興了,每天裡裡外外將曦兒照顧得妥妥當當,人也跟着精神了不少。只是溫婉這邊,男孩變成了女孩,怎麼都有些落差。溫婉現在的目標,就是想多得些寵幸,再懷上一個。
走去書房,卻見陌玉侯正拿着一個孔明燈發呆,拆了兩根竹骨,又摩挲着裝了回去。
“侯爺?”
人未到,筠兒的哭聲就已經先聞了,寧鈺軒擡頭看了溫婉一眼,她笑得很是溫柔甜美,抱着筠兒道:“侯爺許久未來看筠兒,您瞧,筠兒都一直哭。”
放下孔明燈,寧鈺軒笑了笑,伸手將筠兒抱過來道:“你是沒照顧好她吧。”
“怎會。”溫婉抿脣,笑裡有些苦澀:“只是婉兒最近一直覺得侯爺漸漸將婉兒冷落了,那院子裡的雪都大了些。婉兒顧着想侯爺,大概就有些忽略筠兒了。”
寧鈺軒抿脣,將筠兒給了奶孃,低聲道:“家事國事都還沒有處理完,你且再等等我吧。”
“婉兒也不是想要別的。”溫婉低聲道:“只是現在帶着筠兒,旁人還都喚我姑娘,也是有些奇怪。侯爺還不肯給婉兒一個名分麼?”
就知道一般女人找上門來,都是有事要說的。陌玉侯嘆了口氣,他現在不是很想給溫婉名分,因爲一旦要給,給低了她肯定還不樂意,給高了,那就輪到他家宅不寧了。
很久很久以前,寧鈺軒覺得溫婉是可以替他安好宅裡的,後來才發現,喜歡的女人不一定就是適合過日子的女人。適合過日子的女人……也是可以慢慢喜歡上的。
看着角落裡放着的孔明燈,寧鈺軒神色柔和了一些,道:“名分這類的事情,你就去找夫人安排吧。”
溫婉眼裡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這樣的事情…也要她同意纔可以麼?”
“她畢竟是一家主母。”陌玉侯道:“況且無論你是什麼身份,對我來說也都一樣。”
溫婉頗有些委屈,又哭又笑地看着他道:“侯爺現在還敢捂着心口,說溫婉是您心裡最重要的人麼?”
寧鈺軒頓了頓。
“猶豫了?”溫婉睜大眼,笑了兩聲:“曾經對我說過會一輩子護着我,不會讓我受委屈的人哪裡去了?”
“婉兒…”
“怨不得人都說,男人的話最是信不得。”溫婉笑着後退,連一旁的筠兒都不管了,直接扭身跑了出去。
寧鈺軒坐在原處沒動,只長長地嘆了口氣。
“主子!”燈芯跑進門來,十分幸災樂禍地道:“今兒有好笑的事情。”
季曼的昭君出塞圖已經要完成了,瞥她一眼道:“什麼事情這麼好笑?”
燈芯捂着嘴將剛纔書房發生的事情給季曼講了,末了還笑道:“許多奉茶的丫鬟都在笑呢,當初多得寵的夫人啊,現在變成了沒名沒分的丫鬟不說,開口問侯爺要名分,竟然還要不到。”
季曼頓了頓,繡花針扎錯了地方,微微有一處瑕疵。
“情隨事遷吧。”感嘆了一聲,她繼續繡:“人的感情本來就是需要經營的,自己沒經營好,就不能回頭指責別人變心。畢竟愛是一瞬間的事情,婚姻則是需要長久相處的。”
燈芯似懂非懂地點頭,又笑道:“主子如今可算是出了一口惡氣,溫婉大概也沒想到,當初那麼風光地搶了主子的正室之位,如今會落得這麼個下場。”
季曼垂了眼眸笑道:“是啊,這世上只有不會用心的正室,沒有敵不過的小三。”
燈芯雖然聽不懂,但是還是覺得自家主子好厲害的樣子。
溫婉自然是沒臉過來跟季曼要名分的,季曼也就裝作不知道這件事,到晚上的時候,按照陌玉侯約定的時辰,去了北苑。
寧鈺軒下午就囑咐人往府裡搬着東西,季曼也沒過問,男人總該有點自己的小秘密呢不是?
但是她覺得很奇怪,到了北苑,寧鈺軒就指了個位置讓她坐着不動,然後他就蹲在院子裡,開始把竹筐裡的類似孔明燈的東西一個一個拿出來,開始搗鼓。
這是幹什麼?
季曼茫然,很想開口問,但是看他那麼認真的模樣,也就沒好意思問出口。
陌玉侯將一筐子竹骨壞了的孔明燈都一一修好,一修就是一個時辰,估計他那腳在雪地裡也該凍僵硬了。不過他一句話都沒說。
本着敵不動我不動的原則,季曼也就一句話沒問,看着他將所有孔明燈修好了之後,又吩咐鬼白幫他點了,一個一個地放上天去。
季曼支着下巴看着,今晚雲層很厚,是不見月色的。這孔明燈一放,倒是引來不少人圍觀。天上星星點點,看起來也是頗爲壯觀。
“好看麼?”寧鈺軒走過來,問她。
季曼點點頭,終於可以開口問:“侯爺是覺得桑榆管理家事勞累,所以來請桑榆看孔明燈?”
寧鈺軒嘴角抽了抽,強調了一句:“我修好的。”
所以呢?她要發朵大紅花給他?季曼有些茫然,看着他有些亮晶晶的眼眸,也就捧場地拍拍手:“哇,好厲害!”
陌玉侯的臉色微微沉了些,還帶了點怒氣看着她。
季曼眨眨眼,不喜歡人拍馬屁?那早說啊,可是半夜沒事過來修這麼多孔明燈放上去是要幹什麼?
“侯爺。”溫婉的聲音從院子門口響起,季曼一愣,下意識地就躥到了身後的屋子裡。
等反應過來她才覺得有些奇怪,哎?幹嘛要躲?
溫婉是看着孔明燈過來的,穿着薄薄的裙子,披了披風,如一隻蝴蝶一般朝寧鈺軒撲了過來。
也是夜色深了,她沒看見季曼。
“婉兒就知道,侯爺心裡還是有婉兒的。”
寧鈺軒僵硬了身子,轉頭看了身後的屋子一眼。
溫婉擡頭看着他道:“今天我還很傷心,覺得你是不是忘記我們從前那麼多美好的回憶了,可是沒想到,侯爺統統都記得。”
陌玉侯:“……”
“這燈,不是原來七夕節你給我放過的麼?”溫婉看着院子裡不斷被放上天的孔明燈,眼裡含淚地笑道:“那時候你我還是初識,我罵你登徒子,你卻不生氣,寫了我的名字在燈上,放到我的繡樓上給我看。”
季曼在背後屋子裡聽着,心裡悶笑。溫婉這還真是自作多情了,不過倒是個好臺階。多好的晚上啊,大家一起看看孔明燈,看看雪,聊聊人生,聊聊從前。
“最近婉兒是真的很傷心,您這眼裡心裡,好像都只有聶桑榆一個人了一樣。”溫婉抱着寧鈺軒的腰,臉貼在他的胸口呢喃道:“婉兒以前說過,你要是敢愛上別人,我也是敢離開的。”
寧鈺軒嘴角微抽,也沒伸手回抱,只淡淡地“嗯”了一聲,順帶踢了身後的門一腳。
“嗯?”溫婉放開他,看了看門:“怎麼了?”
“沒什麼。”寧鈺軒的語氣淡淡的:“看這門不順眼,平時倒是很好用,一到關鍵的時候門軸就卡殼。”
季曼怔了怔,抿脣。
“好端端的說門幹什麼…”溫婉嗔怒一聲,看着天上的孔明燈道:“侯爺還要讓婉兒等多久?”
寧鈺軒又沉默了。
遇見男人連承諾都不敢給了的時候,妹子們一定要記得快些跑啊。只給承諾的男人是渣,連承諾都不敢給的男人更是心裡沒有規劃你與他將來的。
季曼默默吐槽,覺得腳有些酸了,就站起來揉了揉腿,想了想,拉開了門。
“只要侯爺答應婉兒以後只有婉兒一人,那麼就算再久,婉兒也會等……”
話沒說完,身後的屋子突然開了,一個女人飄了出來。
“啊——”溫婉嚇得尖叫一聲,連忙往寧鈺軒的懷裡躲:“什麼東西!”
季曼朝他們甜甜一笑,看着寧鈺軒道:“侯爺加油!妾身先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