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麼是誰?你不妨對我說了出來!”秋漪沉着聲問。
花匠聽了,就避過秋漪的眼睛,搖着頭,一字一句道:“大少奶奶,恕小的不能說!”
秋漪聽了這話,就對着花匠嘆道:“你是不能說呢,還是你不敢說?”
花匠聽了,就對秋漪說道:“大少奶奶,小的是不能說,也不敢說!還請大少奶奶不要爲難了小的纔是!”秋漪聽了花匠的話,便默了一默,又道:“聽你這話,你倒是對她忠心!”花匠聽了,臉就紅了一紅。
花匠既不說,秋漪就也不點破,想了一想,就道:“好,我可是給你機會的!不過,既然你不願意殺我,那你索性也就回去吧!”
花匠聽了這話,更是愣了一愣,因道:“大少奶奶,小的不明白了,你既然看出來了,爲何還又願意放我走?您難道就不怕我以後再潛過來麼?”
秋漪就道:“我很放心,只因你不會再過來。”
花匠聽了,就問:“大少奶奶這麼相信小的?”
秋漪就道:“我看出你良心未泯。不然,剛纔那個情況,你早就下手了。不過,我心裡也很好奇,你既然不願殺我,回去了又怎麼交待呢?到底,她是一心要我死的!”
花匠聽了這話,也就道:“我編個謊話,也就行了!”秋漪見花匠這樣說,就道:“看來,你到底是不瞭解我那妹妹,她下定了決心要做的事,不管怎樣艱難,都要去做的!她讓你來殺我,可見心裡很信任你。如今,你每月將事給辦成了,我真擔心——”
花匠聽了,更是道:“大少奶奶放心,小的回去自有法子回覆。到底去殺一個人也不是這樣便宜。”
秋漪就道:“這麼說來,你採取的無非就是一個拖字。你就不怕有一天她不耐煩了?”秋漪是個聰明人,見花匠了這些,心裡已經猜出來這花匠和春琴大抵是有什麼密切的關係。不然,依着春琴那樣多疑的性子,不會輕易將這麼大的事兒交於這花匠。這花匠提起春琴,言語中總是不自覺變得柔和。花匠就道:“算來,我也違拗了她一回了。如今也不怕再多上這一回。”
花匠既這樣說,秋漪當然要問他先前因何事違拗了春琴,但這花匠卻是點到爲止,不肯往下細說了。他看了看師太,就躬身道:“師太,剛纔謝你多提醒我,不然我真的做了萬劫不復的錯事了。”
慧明師太聽了這話,就對花匠說道:“所幸,你靠着自己的領悟,到底沒有這樣做。年輕人,你是個有慧根的,好生回去吧。”
花匠聽了,就又對着秋漪鞠了一躬,方慢慢離開了菜園子出了去。看着花匠的背影,秋漪就嘆:“其實,這是一個可憐的人。”
師太就道:“到底你安然無恙了。不過,又爲何這樣說?莫非,你知道是他是誰派來的不成?”
秋漪就嘆:“師太,我當然知道。這花匠到底癡心。只是,我妹妹卻不是那懂得珍惜的人。”秋漪說完了,心裡更是低沉。慧明師太聽了這話,心就凜了一凜,問秋漪:“怎麼?難道這刺殺你的人,是你的妹妹派來的?”
秋漪就道:“師太,請原諒我以前對你隱瞞了身世。其實,我就是——”一場虛驚之後,秋漪終於對慧明師太說出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慧明師太聽了秋漪這話,想了一想,就道:“姑娘,其實你第一回來的庵堂,我聽你的話,就知道你是編的。”
“怎麼?師太您早就看出來了?”秋漪聽了,心裡一怔。
師太就笑:“我出家多年了,雖然不理俗世,但這人說的真話假話,還是能夠分辨出的。你身上的衣服鞋襪,看着只是精緻,又哪裡像是外地來逃難的?而且,你和我說話時,一點外鄉的口音也不見,說的只是地道的海陵方言。不過,你的形容到底是憔悴,我猜測你一定在感情上遇上了什麼不順,且你又大着個肚子。”
秋漪聽了這話,就看着庵堂,對師太說道:“師太,謝師太這些天收留我,對我的照顧。不過,既然我的妹妹對我動了殺機,那我果然是不能留在這裡的了。我到底要找別的住處。萬一有什麼閃失,我不能連累了這個庵堂和師太您!”
慧明師太聽了,就看了看庵堂的附近。秋漪身邊潛在的危險,她即刻就會通知李居士,去吩咐庵堂附近的人。因此,她聽了秋漪的話,就微微一笑,說道:“姑娘,我看你不必。”
“爲什麼?”秋漪的心裡,當真不解了。
慧明師太唱了個喏,就對秋漪說道:“我看姑娘你還是留在這裡的好。這俗話說的,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不過,我看剛纔那個殺手既然願意放過你,可見這裡他以後必然不會來了。”
“師太,何以見得?”
慧明師太就道:“這個花匠看面相,其實是個懦弱的良善之人。他不過受人指使,無奈來此行與你,非他的本心。而且,我見他與你說話,言語之間只是透着恭敬。他這第一回就已經失去了殺你的勇氣,第二回無論如何不會來的,且也沒有什麼第二回。”
秋漪聽了這話,就道:“師太,可是他到底找到我住在這裡了。我總是擔心這會給庵堂帶來麻煩!到底,這佛門是清淨之地!”
慧師太聽了,就道:“姑娘,你只管放心吧!我度他的人品,一定不會對他的主子泄露了真相的!”經了師太的勸,秋漪也就丟了移去他地的打算。慧明師太見一切安然無恙了,方又放心回禪房唸經,秋漪看着籃子裡的小雞吃了葉子,只管躲在邊上睡覺,也就提了籃子去廚房找含珠。
話說,這些時日,因洪氏頻頻在府里弄出動靜,今兒個不是打了丫頭了,明兒個就是進園子去罵
婆子了,一日之中,總是沒個消停。那春琴只是比洪氏還要更甚。柳氏當然知道她們兩個敢這樣放肆的原因,說到底,無非就是秋漪不在了,墨染的重心也不在家裡頭,那春琴自以爲漸次會得墨染的寵,愈發在府裡有天沒日地胡鬧。柳氏日日在靜心苑,只管唸經求佛,請佛祖保佑墨染秋漪能得平安的,但經絮兒過來傳,聽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心裡到底是不好受。
這一日,柳氏醒了來,吃了早飯,也就預備要去念經,絮兒丫頭又一臉氣呼呼地進了來。柳氏在鏡子裡見了,就道:“絮兒,你又怎麼了?真正你在這屋子裡伺候,只是帶累了我的情緒!”
絮兒就道:“夫人,我是真不開心!您一天到晚地只管躲在這裡,不管這府裡的事情!你可知這府裡變成了什麼個樣子了麼?”絮兒說着,越發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柳氏見了,還是淡淡笑道:“是麼?那麼你同我說說,今兒個,你在那園子裡又見了哪一樁不平之事?”
絮兒就道:“夫人,這事兒說來也不是什麼大事,但我到底也是個奴才。這當奴才的,自然見不得別的奴才受罪!真正,我跟着夫人算是得了造化了,每日裡吃喝皆和主子一般。但這府裡的那些粗使丫頭,命可就沒我這樣好了!一想起來她們現在正遭罪,我的心裡頭就說不出的難受呀!”
柳氏見了,便問:“好孩子,別隻管抱怨,到底什麼事,你只管告訴我!”柳氏聽了,也無心念經了。
絮兒就道:“夫人,方纔我去廊子倒水,就見那管果園的香婆子慌慌張張地過來告訴我,說今兒個早上,園子裡只是出了大事了!我聽她說是大事,自然也就停下了步子問她。原來那香婆子告訴我,說今兒個一大早,那麗春堂裡的二太太,也不知爲什麼,吃了吃飯,就進了果園。香婆子是府裡看管果園的。香婆子說,這到了冬天,果園子裡的桔子也都摘光了,實在是沒什麼果子掛在枝頭了,除了一點冬棗。那二太太也不知怎麼回事,走着走着,腳下就打了滑,因她身邊也沒別的人跟着,這就不折不扣地摔了一個跟頭。二太太見自己倒下了,好半天,也不見有什麼人過來攙扶自己,心裡就惱怒起來了!因趔趔趄趄地站了起來,在果園子裡大喊大叫,那聲音竟是比殺豬的還要大。香婆子告訴我,她和看管園子的十個婆子聽了聲音,不知以爲出了什麼事,都嚇得過來了。一問,才知道是二太太摔了跟頭。二太太摔跟頭,委實不管我們的事兒呀,要怪,就怪這老天,好不好的,昨兒個夜裡又落了雨,因此才弄得這地上生了苔蘚,這樣溼滑起來。二太太是主子呀,見自己丟了體面,又怨我們這些婆子沒及時過來,心裡頭就有氣!她見了我們,東喝西喝的,就叫我們當了她的面兒跪下,要我們從早上一直跪到黃昏日頭上!且和還不算,還要我們各自甩自己十個耳刮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