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墨染見了絮兒,心裡也就有幾分疑惑。柳氏便對着墨染說道:“墨染呀,如今絮兒在我身邊,我只不讓一個人知道。”柳氏便又對絮兒說道:“好了,你只管下去吧。趕緊去準備準備。我這裡果然已經等不得了。”絮兒聽了這話,也就對着柳氏笑道:“夫人,我知道。我一定裝扮的和老太太一模一樣的!”絮兒說完了,也就下去準備。絮兒走後,柳氏也就告訴墨染:“墨染,果然那春琴不是什麼好東西。”柳氏便將春琴和花匠有染一事告訴了墨染。柳氏便問墨染該如何處置春琴。墨染聽了,沉吟了一下,方纔對着柳氏說道:“姑媽,這件事,且再等一等。”墨染又說了自己的意思。柳氏聽了,也就點頭說道:“好,這樣也好。到底這洪氏居心叵測的,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想對秋漪怎樣!”
話說,這日晚上,這洪氏在沁碧館聽得了小穗兒一家從外頭回到柳府的消息後,心裡也是吃驚不已。怎麼搞的,不是說他們回了老家後,便就再也不來了麼?大夫不是說那小穗兒的瘋病,以後再也不能好的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爲什麼事情一下子就不對味了,就轉了一個彎了?不行,不行,這小穗兒到底是留不得。洪氏握着心口,緊張地想:都快半日過去了,想墨染和秋漪一定聽了小穗兒說的話兒了。自己明日一定是逃也逃不過去的了。想找個時候,若是找個可靠的殺手過去將小穗兒偷偷摸摸地殺了,那墨染和秋漪更是要懷疑自己了!怎麼辦,怎麼辦,到底該怎麼辦?洪氏的心,只如同那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急得團團轉。想來想去,想來想去,洪氏心裡也就想出一個注意來了!賴!沒錯,就是一個賴字!她想:只有人證,沒有物證,縱然小穗兒一口咬定了自己,但她到底缺乏有力的物證!且那李大麻子好歹是死了!這人一死,果然就是說不出的乾淨!因此,洪氏的心裡,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只要到了明天,墨染秋漪和柳氏領着小穗兒過來問自己,那她不管怎樣逼供,總還是不會說出半個字去的,她只管搖頭不承認,反說小穗兒因從前和自己有一點子私仇,只是將這段仇怨記在了心裡,就等着回來反咬一口的。洪氏就對自己自言自語地道:“莫怕,莫怕。”
但因爲心裡害怕,到了晚上,洪氏當真不敢熄燈睡覺了。她坐在牀邊就罵:“青城,你這個混賬東西!你可知道現在受的煎熬麼?你若是知道,便就從青州趕緊滾回來!什麼秦姑娘楚姑娘的,咱們也不要了!”但這樣說一點用處也沒有。果然過了一會子,洪氏扛不住,眼皮子就在一陣一陣地打架。朦朦朧朧之間,洪氏彷彿就看見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姨娘,這一向你過得可好?好多會子未見你了!”洪氏聽了這個聲音,心裡自然大吃一驚!她知道,這和自己說話的人,果然就是隨喜。可——可隨喜不是死了麼?她不是被自己和春琴毒死了的麼?可這說話的人,分明就是隨喜呀!啊,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隨喜又復活了麼?洪氏
支撐着眼皮,就將睜開眼睛。這個時候,但聽那隨喜有哀哀悽悽地道:“姨娘呀,你聽我的聲音,怎麼竟是不應呢?你可知道隨喜的心裡頭苦一!隨喜心裡真的苦呀!”隨喜說完了這話,更是抽抽噎噎第與洪氏痛哭起來。“姨娘呀,隨喜從小沒爹沒孃,心裡頭只是喜歡大少爺一個人,可是隨喜到時也沒得大少爺的眷顧,隨喜我化成了厲鬼也不甘心呀!姨娘呀,我這還沒和大少爺在一起,你怎麼就能將我給毒死了呢?隨喜我真的是不甘心呀!”隨喜嗚嗚咽咽地說着,只是一個勁地對着洪氏訴苦。
洪氏聽了,心裡更是懼怕。她終於將眼皮子給睜了起來,點上燈,向着四周好生看了又看。但見房間裡東西都放得好好兒的,又哪裡有隨喜的什麼影子?洪氏想了想,這才意識到這原來不過是自己的做一個惡夢,她是在夢裡夢見了隨喜的冤魂。洪氏想到這裡,就對着屋子冷冷說道:“隨喜啊隨喜,你不要和我訴冤,你說了又哪裡能管用?若能管用,真正你也就不用做鬼了!不過,有一點我也是同意的,你說你的命苦,我承認,你的命兒的確也是苦!不過,你放心,你在這陰曹地府,我也會找個人給你好好超度超度的!我明白了,這會子你給我託夢,其實是在怨我在你的週年裡,我沒有給你超度是不是?好了,你就不要怨我了,趕明兒,我給你補上就是!”
洪氏就對着空屋子,囉裡囉嗦地又對着隨喜的冤魂說了好幾句。這說着說着,洪氏心裡也感到有點累了,因就又自言自語地說道:“好了,隨喜,既然咱們是陰陽相隔,那我就也不和你多廢話了!我和你廢話什麼呢?反正你到底是死了!我一個大活人,哪裡就會害怕死人的?不錯,你是被我殺死的,但這又怎樣?到底墨染的親孃崔氏和老太太合着不也是我害死的麼?可你瞧,一直到現在,她們兩個也未朝我拼命呀!可就是一個人兒在地下不安分,對着我嘰嘰歪歪的!”洪氏說完了這話,便又歪着頭,躺在牀榻上,又睡意朦朧起來了。也不知什麼時候起,或許就是到了子夜了,這洪氏便又做一個噩夢。朦朦朧朧之間,洪氏只彷彿自己回到了十八歲那年。那一年,她剛進柳府,跟着青城的爹爹,亦步亦趨,只擔心每一步走錯了,就會惹這府裡的人笑話的。不過,在年輕的洪氏的眼中,真覺得這繁花似錦的柳府,真的就是人間的天堂了。不錯,這柳府裡栽種的是也有柳樹桃樹和梨樹,可這府裡的樹兒就是比自己之前看過的好看婀娜。這池子也不過就是池子,但看着裡頭栽種的荷花菱角也別別處好看。洪氏是真的以爲自己到了天堂了。但好運也就在這一步停止了。正當她憧憬在日後的幸福裡,她的前面立刻就出現一個人。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墨染的娘崔氏。崔氏看着興高采烈的洪氏,就淡淡說道:“你就是那個揚州過來的瘦馬?”
洪氏聽了,也就點了點頭。她看着崔氏倨傲冷淡的神情,心裡也知道瘦馬這個稱呼其實對自己是含了侮辱之意的。
但自己的確就是一個身份低賤的瘦馬,因此,對於崔氏的責問,她無法不誠實回答。崔氏聽了洪氏這話,也就點了點頭,說道:“嗯,你雖然是個瘦馬,但到底是交上了好運。你以後只管安生在這裡過日子,想這府裡下人們總是不會爲難了你。”其實,崔氏這話說的也沒錯,但在洪氏聽來,卻是那麼刺耳。她想:想自己這樣一個低賤的身份,崔氏想要因此難爲自己,那也隨她的意。不想,這個時候,崔氏跟前又來了一個人。這個人,正是府裡的老太太。在洪氏看來,老太太果然就是和崔氏一夥的。老太太不比崔氏溫和,見了洪氏,老太太就道:“嗯。你果然就是那個揚州瘦馬。”
老太太說完了這話,便又從上到下地打量了洪氏一下。“人人都知道,這出瘦馬的地方,就數揚州最好了。”老太太說着,便又對着崔氏道:“看來,這揚州來的尤物果然不錯。這貨色果然就是最好的。”老太太當着崔氏的面兒,只是將洪氏比作一個東西一個貨色,可是令洪氏心裡受到更大的侮辱。洪氏因是第一次見老太太,心裡自然不敢反駁,但心裡不愉的種子從此也就種下了。這個時候,洪氏就聽耳畔有人說道:“洪氏,你以爲,你行的那些事兒,我果然都不知道麼?”洪氏一聽,聽這人說話的聲音,分明就是——崔氏!想來也是蹊蹺,這崔氏在地下,從來不曾找過自己的麻煩!就除了那一次,那個晚上也不知是誰扮作崔氏的模樣,好不好地過來嚇她!不過,洪氏也知道,這一定是柳氏想的鬼主意!真正她熬到了現在,又哪裡會被她這樣輕易地看出破綻來!若果然如此的話,那她也不要混了!
因此,洪氏便在夢裡和崔氏說道:“是呀,但我也是沒辦法,說來,並不是我害了你,要怪只怪你得了這樣一個絕症!”崔氏聽了,想了一想,也就對着洪氏說道:“是麼?絕症?只有你知道,我得的到底是不是什麼絕症!本來,若不是因爲你,我哪裡又會得什麼絕症?”
洪氏就道:“是麼?可是那藥方子我也看了,分明你得的就是絕症。“崔氏就道:“罷了,我也不和你計較了。只是若不是你伺候我,我並不會活那樣短的!”洪氏聽了,也就如實對着崔氏說道:“說來,只是你的命不好。你既知道我心裡恨你,你爲何又要答應我來伺候你?真正,你就這樣自信,我不會將你害死了麼?”崔氏聽了洪氏這話,也就深深一嘆,說道:“是呀,我這一生犯下的最致命的錯誤,就是太輕信你!”
聽了崔氏這樣一說,洪氏就冷冷一笑,說道:“是呀!所以你這走錯了,果然就不得回頭了!你託夢了給我,也是沒有什麼用的!到底我是活人,你纔是死人!如今,你也只敢用你的魂魄來和我說話!”洪氏說完這話,心裡更是止不住地得意。豈知,崔氏聽了,就對着洪氏說道:“洪氏,你作惡多端!但你可知那樣一句話,這俗話說的好,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行的惡,總有一天,也會被人揭穿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