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白就道:“柳兄,你若不收下,我可就要生氣了。我因看重你,因此纔將這玉佩贈給你。”墨染聽了,想了一想,還是決定收下好了。因就對王白道:“王兄,想你我以後總是能再見的。”
王白聽了,就點頭兒道:“不錯。我們以後當然能再見。”王白說完了,便又拍了拍墨染的肩膀,又對他抱了一拳,又說了贈別之言。墨染便又以茶代酒,鄭重敬了王白一杯,王白一飲而盡,這才爽朗下了樓。墨染在後看着王白的身影,更是重重點了點頭。王白徐徐下了樓,墨染就在樓上輕輕吟誦道:“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墨染雖知此詩也不那麼貼切,但此時此刻,他腦中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送別詩句,也就是這個了。樓下徐徐而走的王白自然是聽見了,不過他並不回頭,反倒將步子邁得更大了。墨染站在樓上,一直看着王白的身影消失不見,這才收了傷感之色,下了樓,步行回府。
話說,春琴酒醉之後,躺在榻上歇息了兩個時辰,這才幽幽醒了來。春琴起了來,腹中口渴,就換涵兒過來倒茶。涵兒也就過來了。春琴就道:“這會子,我只喝冷茶。你休要弄些燙的給我。”
涵兒聽了,就回:“二太太,這人喝了酒了,可是要喝點濃茶熱茶的,冷茶喝了,恐傷了胃。”涵兒說完,執意要去倒冷茶。春琴見了,心裡大不樂意,因就對涵兒道:“怎麼,我的話,你竟是不聽了!”
涵兒聽了,覺得無奈,到底又兌了冷茶遞給春琴。春琴一口氣全喝了。待喝完了,就對了涵兒道:“這會子,我只覺得胸口氣悶,我只想去園子裡在偶走,你且不必跟着我。”涵兒就道:“二太太,今天就不要去了吧。我聽說,過一會子,天就要落雨了。要去,索性就等雨停了天好了再去吧。”
春琴心情不好,聽了這話,心裡更是不滿意了。因對着涵兒說道:“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我是主子,自然是想要去哪裡,便可去哪裡。你一個做奴才的,如何能管得了我?”
涵兒聽了這話,心裡也不敢生氣。她想了一想,便對着春琴道:“二太太,我知道你是想去舒緩舒緩。也罷,您若要去,且就帶上一把雨傘吧。”
涵兒說着,已經利落地從房中給春琴取來一把墨綠的油紙傘。春琴見了,心裡一軟,便對着涵兒說道:“我知道你是個忠心的。我今天喝醉了酒,心情不好,所以說話難聽。你聽了,也就罷了,且不必往心裡去。”
涵兒聽了這話,就笑:“二太太,我是什麼人?哪裡就會生氣呢!”春琴聽了,也就不說話了。因換了衣裳,拿着傘,就悶悶地出了屋子。
今日,她的心裡卻是鬱悶難過。一晃,她在這麗春堂都住了快一月了,可姐夫還是半步未踏入她的屋子。這對要強好勝的她來說,簡直就是奇恥大辱。難道,在姐夫的眼裡,自己真的就這麼不堪嗎?難道,從此以後,姐夫真的就永遠不來了?自己將
在這裡守永遠的活寡?而且,到了落雪軒還要一如既往地對着白秋漪卑躬屈膝?春琴只覺得,自己已經被逼的憋屈到了極點!若姐夫聽了外頭的風言風語,可還是不改對秋漪的初衷呢?等瑞安回府了,雖設計讓瑞安和秋漪有私,但到了組後,姐夫心裡依舊不肯相信,那又怎麼辦?那自己和乾孃的計劃不還是泡湯了麼?
春琴一邊走,鼻子就酸酸兒的,心裡就不禁想哭。但路是自己選的,她只能硬着頭皮往前走,她已經沒有了回頭的路。待進了園子,見天陰陰的,但到底未落雨。她立在園子門口,左看右看的,只是不見葛花匠。春琴心裡忽有些期盼他了。“花神,花神——今兒個中午,你可是稀裡糊塗地,就給我開溜了啊——”春琴低聲輕喚。這園中除了花匠,再無別的人。葛花匠魂不守舍地蹲在地上拔草,冷不丁聽身旁有人叫他,心裡都抖了一抖。再聽了這二個聲音,發現竟是春二太太!葛花匠一時之間,真的不知怎麼辦纔好了!這——莫非春二太太醒了酒後,心裡清醒了!知道自己逾矩了,因此過了來這裡訓斥自己的?
葛花匠心裡不停地涌動,他一下想到最壞的結局。但到底春二太太人已經過來了,不管好歹,他不能不站起來面對她。葛花匠索性將心一橫,站了起來,高聲就道:“二太太,莫要叫喚,我在這裡呢!”
春琴聽見了,踮着腳,看着園子後頭立着的花匠,眼睛睥睨了一下,嘴裡哼了一聲,就拿着個傘,一步三搖地走到他的跟前。葛花匠見二太太迎面而來,桃花粉面姿態妖嬈的,心裡更是大爲驚慌。他拿不定二太太過了來,會和他說什麼話。
春琴走到他跟前,就歪着頭冷笑。“花神,你的膽兒可不小呀——平常,我還說你老實——”春琴說完了,只是盯着葛花匠厚實的胸脯。今兒天氣不好,悶,她心裡又壓抑了說不出的煩悶。這個當口,只想訓斥幾句葛花匠,將鬱悶之氣釋放釋放。
葛花匠低着個頭,見二太太雖然生氣,但眼裡卻又有幾絲柔媚。葛花匠就道:“二太太,中午俱是小的錯!小的任打任罰!只求二太太千萬不要告訴了管家,將小的給趕出柳府去!”
春琴聽了這話,就幽幽看着暗沉的天色,對他道:“花神,不想你這樣膽小!”春琴立在這裡才一會,就覺得身子累,因又對葛花匠道:“好歹,你去給我尋把椅子來!”
這葛花匠聽了,也就尋了一尋,替春琴找來一把小几子,對春琴恭敬說道:“二太太,也只有這個了。這園子裡,也並無什麼好的椅子。”春琴見了,也就坐了下來,因就對葛花匠幽幽地道:“花神呀,我也就是在這裡,能放鬆一些!”春琴說完了,便又拿眼看了一眼葛花匠。
葛花匠見了,就低着頭兒道:“二太太,您——你就在這裡坐着。小的,小的還要進去侍弄那些花草呢!到底這些花兒一天不澆水,一天的長勢就不好!”
葛花匠見春二太太目光幽幽,眼底似有無盡的波
瀾,只不敢再往下看去。葛花匠壓抑着心底的波瀾,只是想去火,想逃。春琴見了,就道:“那就熬一天澆水,又怎樣呢?這會子,我只想和你說說話兒!”葛花匠一聽,想了一想,也就不敢拔腿子走,但也不敢上前回話。
一陣風吹過來,空氣裡浸潤的都是濃郁的芍藥花香。春琴就道:“花神啊,你可知道不知道,今兒個中午,你可將我弄疼了!”春琴說着這些話時,神態裡卻又有說不出的曖昧。目光似惱怒,又似在回味。葛花匠聽了,頭更是往下低了一點,但還是不敢說話兒。
春琴就又幽幽道:“怎麼,我在和你說話呢,你怎麼不吱聲兒呢?你倒是和我說說,怎麼中午你就就像變了個人似的?這會子卻又這樣慫了起來?”
春琴這樣連着幾遍問,葛花匠到底不能不說話兒了,因就對春琴道:“二太太,小的是喝了酒了。小的知道,二太太心裡不高興。說到底,是小的冒犯了二太太。小的就在二太太跟前,二太太想打就打,想罵就罵。”
春琴聽了這話,就冷笑:“我要聽的,也不是這個。”
葛花匠一聽,心就有些慌。因就又問:“那——二太太您想聽什麼?”
春琴見四處無人,就他們兩個,膽子只是比先前更大。春琴就挑着眉笑:“花神,其實我心裡也好奇,真正你心裡對我,到底是個怎樣的想頭?”
葛花匠聽了,就道:“二太太,小的——小的沒有什麼想頭,小的只想盡心盡力地將這園子的花草給侍弄好。”
春琴聽了這話,就笑:“是麼?花神,你的心裡,真是這樣想的麼?可莫要騙我?”葛花匠聽了,就道:“二太太,小的心裡頭,的確就是這樣想的。”
春琴就道:“好。既如此,我問你,中午要不是臨了你走了,若再等一會,若再激烈一些,你可不是將我上了麼?若果然如此,看你現在怎麼說!”春琴只一心將話題往這上頭繞。
葛花匠聽了,心就抖了幾抖,因斗膽看了一眼春琴,抖抖索索地道:“二太太,您到底要小的怎麼說?小的方纔說了,都是喝酒惹的禍。且二太太將小的錯當成了大少爺了,因此——”
春琴聽了這話,沉了一沉,便又對葛花匠道:“說呀!你倒是往下給我說呀!我最煩這男人到了緊要的當口,畏畏縮縮的,好沒意思!”
葛花匠聽,卻更不敢往下說了。因就訥訥道:“二太太,但小的只是一個花匠。”
春琴聽了,還是冷笑。“花匠?我知道你是個花匠。我只問你,你心裡到底認爲我怎樣?”
葛花匠見了,終於從喉嚨裡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音?“好。”
“好?誰好?”春琴故意問。
“在小的心裡,自然是二太太好。二太太說話走路相貌,渾身上下,無一不好的。”葛花匠說着這些話時,只像要哭。春琴見了,心裡就幽幽地笑:“好好兒的,我也沒逼你,你哭什麼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