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田氏在家裡頭,與春琴一合計,決定還是要過來見一見墨染。
春琴見了,就對田氏道:“娘,這個就不必了。你知道,姐夫那樣的人——”春琴心裡頭,是知道柳墨染對自己的態度,也不過爾爾。只是,她自視甚高,總是在心裡頭不願意承認罷了。
田氏聽了,卻笑:“你呀,過幾天,都快是他的二房奶奶了。怎麼還一口一個姐夫姐夫地叫着?”
春琴就道:“娘,我也不過就這樣叫。娘,你還是不要去了。你若去了,我擔心姐夫心裡會不高興兒的。”哪知,田氏聽了這話,心裡卻是來了氣兒了。“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到底,我是你的娘!他柳墨染的丈母孃!我白家可有兩個女兒嫁了給他,如何就不能過來與他先通融通融呢?不行,我到底要去。”
春琴見勸不住,急的就道:“娘,這是你說的。到時姐夫沒給你臉子,你可不要怪我沒提醒你!”
田氏就對春琴道:“我哪裡會怪你?你且就在家裡,哪兒也不要去。待會,我吃了午飯,換件衣裳,僱個轎子,也就過去了。”
春琴見她執拗,也就不問了。其實,她的心裡,是希望娘去,又希望她不要去的。娘去了,只怕會給她丟臉子。但娘進了柳府,到底也是折秋漪的銳氣。到底,田氏是自己的親孃。
話說,吃過了午飯,田氏果然就穿戴一新,叫忠叔去街上僱一頂軟和的小轎,打算去柳府了。臨出門兒前,春琴見了田氏這副裝扮,就上前笑:“娘,你這打扮的自己倒像個新娘子了!”
田氏聽了,起先得意一笑,方又道:“你這傻丫頭,到底我是給你長臉子。你是我唯一的女兒,如今委屈嫁給柳墨染,當他的二房。我如何不要和他通通氣兒?”
田氏說完了,也就坐了轎子走了。因那算命兒的說過,她這一輩子裡,不能近馬近牛什麼的,所以只有坐着人擡的轎子,纔是安全。
田氏到了柳府門口,看着府裡的大好風光,心裡更是意興闌珊,也更是得意了。守門的小廝兒是認識親家夫人的,見了田氏,也就殷勤向前笑問。田氏心情好,也就對了他們道:“今兒我來得匆忙,卻是忘了帶錢給你們打酒吃肉的了。”那幾個小廝聽了,就笑:“親家夫人說什麼呢?只是折煞了我們了。”小廝們一面殷勤簇擁,一面又趕緊去叫趙管家。
這幾個小廝們,自然都是個勢利眼兒。之前,見了田氏的穿戴頗顯得寒酸,心裡頭還瞧不上的。但如今到底不同了,大少爺現在是府裡的當家的,大少奶奶也開始執掌府裡大大小小的事,二房太太馬上就要娶進來了,田氏橫豎都是大少爺的丈母孃,今非昔比,小廝們如何不殷勤獻好呢?
既有小廝簇擁,那田氏也就更高昂着頭進了去。趙管家過來迎接了,並立刻着人報了柳氏洪氏。大少奶奶那處更是沒落下。豈知,柳氏聽說是秋漪的繼母來了,只淡淡對趙管家道:“何必一定要來告
訴我。到底,我已不是府裡管事兒了的。好不好的,只大少奶奶知知道也就行了!”
柳氏一副淡然置身事外的態度,只弄得趙管家更不明白了。他悶悶地出了去,便又往沁碧館那裡走。柳氏的心思,趙管家當然不明白。如今,柳氏就是要刻意使自己置身事外,什麼都不管。常言說得好,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如今,她要跳將出來,站在高處,興許心裡的疑惑會解開來。
趙管家去了沁碧館,洪氏聽說田氏來了,自然喜出望外。因趕緊叫劉嬸子將田氏請過來,又吩咐她去置辦酒菜。田氏也就滿面春風地過來了。洪氏一見了田氏,上前一把就握了她的手,笑道:“親家,好多會子,沒有見到你了!我的心裡,見到你,就像見到我的親姐妹兒!”洪氏說着,一面又叫小禾兒過來斟茶上點心。
田氏就笑:“我的心裡,也很想念姨奶奶!春琴這丫頭不懂事,有她在這裡叨擾你,這些時日,你一定被她嘈颳得不得了!”
洪氏聽了,趕緊搖頭,口裡就笑:“哪裡?真正這丫頭好,和我貼心!如今她家去了,我的心裡只是掛牽不已的!”
田氏聽了這話,就笑:“且就讓她家去!反正,過幾天,她便又要嫁過來了!”
洪氏就道:“是呀。親家,這會子你過來,興許是有什麼事兒吧?”田氏聽了,就點頭兒道:“不錯。今兒個我來府貴府,卻是爲得見一見府上大少爺,我的女婿!”
洪氏就道:“如今,這些納采納吉的事兒,都是我料理呢。大少爺那裡忙得很,每日裡只是早出晚歸的。有什麼事兒,你和我說就是。田氏聽了這話,只是一個勁兒地搖頭。“姨奶奶,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卻是有幾句要緊的話,要同大少爺說。”
洪氏想了一想,就道:“也罷。你若要去,我自然不好阻攔。大少爺雖不在,但秋漪還在落雪軒。有什麼,你先同她說去。”田氏聽了,也覺得有理。洪氏又與她囑咐了幾句,田氏便離開了沁碧館,到了落雪軒那裡。
玳兒和瑁兒不識田氏,但見田氏頗有派頭地自報家門,聽她說是大少奶奶的繼母,也就不敢怠慢,進了裡頭去回秋漪。秋漪聽田氏過來了,想了一想,心裡估猜她來這裡大概所爲何意。秋漪掀了簾子,在院子裡看了田氏幾眼。田氏聽到後頭有腳步聲,也就轉過頭一看。她上下打量了秋漪幾眼。數月不見,在田氏眼裡,秋漪真的像變了個人了。現在的她,穿戴舉止,行走的步子,真的像柳府當家的少奶奶了。田氏想了想,便對秋漪道:“大姑娘,好多會子不見你了!這一向你在府裡呆得可好?”
秋漪聽了,也就回:“我一切都好。娘請屋裡坐。”按着秋漪的本意,哪裡想喚田氏一聲‘娘’,但想着春琴就要進來了,她並不想再和田氏撕破了臉皮。如今,多一事卻不如少一事兒。
田氏聽秋漪口裡這一聲‘娘’,叫得卻也虛,也就挑眉兒道:“
大姑娘,春琴到底要過來了。從此,你們二女共伺一夫。你是她的姐姐,她是你的妹妹,許多方面,從此你可要多擔待一些個。到底,你就這麼一個妹子。”
秋漪聽了,心裡頭就苦笑。那一日,春琴就與她說過,說自己並非爹爹的親生女兒,是娘大了肚子後跟了爹爹的。秋漪聽了,心裡只是將信將疑。但到底這些流言蜚語的,柳府裡也傳出一點風聲來了。若不是墨染聽說了,着意壓制下去,只怕更是弄得滿城風雨的。秋漪就道:“親姐妹?娘,春琴可是當着我的面兒,說我不是爹爹的親生女兒的。春琴說的頭頭道道兒的,可是由不得我不信。”
田氏一聽這話,心裡頭就一緊。因問:“是麼?春琴——真的會這樣說麼?”田氏想想,因又轉動眼珠子道:“這丫頭當真也是瞎說!真正你們長得這樣像,如何不是親生的姐妹呢?秋漪,你知道春琴一向口沒遮攔,你聽了,只管當作玩笑,可是半點不要放在心上!不然,也是怪沒意思兒的!”
秋漪聽了,心裡就冷笑了笑。因對田氏道:“是麼?但願春琴是瞎說吧!對了,娘,你今兒個過來,到底爲的什麼事?”秋漪說完,便又給田氏上茶。
田氏也就接過喝了一口,因對着秋漪道:“我說,大姑娘呀,如今你有這番的造化,心裡頭頭一個要感激的可是誰?”
秋漪如何不懂田氏的意思,聽了就假笑道:“當然是你了。若不是你李代桃僵的,將我嫁了進柳府,我哪裡能得這樣的富貴日子呢?”
田氏不想秋漪這樣知趣,面上倒有些紅了。因就一本正經地道:“是呀!說來,我可是你的大恩人!你雖不是我親生,但我待你可是勝似親生呀!不過,如今更是好了,春琴也要嫁進來了。從此我的心,也就放下了!秋漪呀,春琴到底也是我親生的,這以後我可不想聽到她在柳府有什麼過得不如意的消息傳到家裡去!若有,我定然頭一個不饒你!”田氏更是瞪鼻子上眼了。秋漪明白她的意思,因就笑:“哪能呢?只要她一心爲柳府好,我自然不會爲難她!但她要是不識趣,總是給柳府丟面子,那就由不得我了!娘興許也看出來了,如今我說府上當家的,這有什麼,都得過過我的面兒去!”
田氏一聽,心裡就有些驚慌。看來柳墨染待秋漪果然不一般。這個當口,女兒夾了進來,當真會有好日子過嗎?這和秋漪說了一點子話,田氏已經看出了,現在的秋漪已早不是當初在家裡的那個任人捏的軟包子了。田氏的心裡頭,卻是有些懼。但她轉而又一想,怕什麼呢?春琴在柳府也不是孤孤單單的,她有洪氏和柳氏罩着,能出什麼事?哼!白秋漪,你別太得意!你這跟了柳墨染這麼久了,身子還是癟癟的。我看你只怕是不能生養。春琴可就不同了,春琴屁股兒大,胸脯兒也大,和她這個娘一樣,極好生養的。這女人到底不能沒有孩子,待數月一過,春琴懷上孩子了!哼哼!白秋漪,你的地位可就不保了!
(本章完)